虚芒

  没有对魂煞王做出过多解释，龙毅心念一动，身上元神之力，化作一股浓郁雾气，飘荡而出，在他的身前，不断扭曲变化，当最后一道元神之力散尽之时，一个元神之躯，也是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那元神之躯，是龙毅的一个主魂之躯，但是他在释放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让主魂也随之分散出来，所以这只不过是一具空壳而已，或者说，这是噬的一个分身。

  魂煞王显然在看到龙毅轻而易举地便分化出元神之躯，但自己依然能够保持完整形态停留在虚空中，显得十分意外，道：“原来你这后辈藏得如此深，我倒是低估了你的能力了，借助这一具元神之躯，对你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啊！”

  龙毅淡淡一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前辈该不会是想要反悔吧？”

  魂煞王难得地哈哈一笑，道：“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一定不会食言！只不过没想到我竟然落入了你的算计，哈哈哈哈！”

  龙毅会心一笑，他从魂煞王的言语中，并没有听出任何的责怪之意，心中也就不担心魂煞王会看到他如此轻松地送出一具元神之躯而改变条件。

  魂煞王笑罢，并没有立即施为，而是陷入了沉默中，龙毅见状，隐约能够感觉到，即使是修为通天，能够与魂王一较高下的魂煞王，似乎此时也变得有些激动和紧张。

  龙毅完全能够想象，一个拥有着高深的智慧与高强实力的神魂生命，在韬光养晦了一千年多之后，终于有机会能够再次迎来新的巅峰，肯定是无法做到泰然自如，心境出现起伏，也是正常。

  所以，龙毅并没有再贸然开口，而是等待着魂煞王平静下来，而半晌之后，魂煞王终于开口，道：“重见天日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你，退后一些吧！”

  龙毅闻言，不敢怠慢，朝那一团巨大元神光求购拱了拱手之后，身形立即后退，直接退出五千丈之外。

  虽然退出很远距离，但是龙毅的神识，却是一直没有离开魂煞王，能够见证一个魂王的重生，绝对是毕生难得一见的壮观场面！

  虚空之中，龙毅那只是一具空壳的元神之躯，静静地悬浮在魂煞王的主魂光球面前，魂煞王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施为！

  巨大的主魂光球，突然爆发出一股滔天的气势，磅礴的元神气息，猛然释放，随之出现的元神之力威压，也是朝着四周虚空，迅猛扩散，虚空中传来无数声低沉而又冗长的嗡响，似乎整个虚空，都因为难以承受那魂煞王的元神之力威压而在微微颤抖一般！

  在元神气息疯狂释放的同时，那主魂光球，也是显得颇为奇异地不断缩小，光球每缩小一分，光芒便耀眼上一分！

  足有百丈之巨的主魂光球，一点点地变小，在十息之后，才变成了拳头大小，而从其上释放出来的光芒，不单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反而是更加强盛，将方圆万丈虚空，完全照亮！

  即使是身处在五千丈之外的龙毅，此时也是难以承受那万丈光芒，不得不再次后退数千丈！

  在龙毅退出到万丈之外的同时，厉博的身影，也是一闪而现，出现在了龙毅的身旁，但是他并没有理睬龙毅，只是瞪大着泛着青光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虚空，眼中充满着狂热的崇拜与期待！

  龙毅从魂煞王的口中，已经听说了这厉博的身份，对这不近人情的厉博，其实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厌恶，在龙毅看来，一个具备了忠诚之心的魂煞，还是值得他生出几分佩服的。

  龙毅看了厉博一眼，便重新将视线投向前方虚空，虽然距离魂煞王已经有足足万丈，但是龙毅还是能够以神识清楚地感应到魂煞王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已经变成了拳头大小的主魂光球，开始朝着龙毅的元神之躯徐徐靠近，那原本在强大无匹的元神之力威压之下，瞬间会被化成虚无的元神之躯，在魂煞王的有意操控之下，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而三息之后，主魂光球，终于是融入了元神之躯中！

  嗡！

  一声响彻虚空至少千里的嗡响，突然传出！

  元神之躯，就像是被主魂光球释放出来的强盛光芒吞噬了一般，消失无踪，实际上却是与那主魂光球，融为一体。

  此时，就连龙毅的神识，也无法感应到其中的变化！

  而事实上，当主魂光球融入元神之躯中的时候，元神之力雾气所化的元神之躯，立即便是疯狂扭动，其中的元神之力，像是要崩溃一般，翻涌不止，但却是始终聚而不散，原地不动。

  整具元神之躯，随着主魂光球的融入而爆发出耀眼的血红色光芒，在那光芒之中，元神之躯那原本与龙毅无异的五官与四肢，倏然变化！

  一个身高两丈，面容苍老，但双眼却是迸射出凌烈精芒的老者，出现在了那红光之中！

  “吼！”

  一声响彻虚空的咆哮，从那老者口中传出，声音依然透着无尽的沧桑，但却是拥有着震慑心神的强大威严！

  红光依然强盛，老者的咆哮，也并没有停止，一声声的咆哮，像是在怒吼，抒发着自己一千多年来的苦闷，又像是在向整个暗域虚空的所有神魂生命宣布，站在神魂生命巅峰的超级强者，终于回归！

  足足三十息之后，咆哮声，才终于消散，而老者身上的红光，也是渐渐减弱，当光芒散尽之时，老者身上的气息，也随之收敛，变得内敛平静。

  老者缓缓仰头，眼中红光，随之也变得平淡了许多，他注视着那漆黑如墨一般的虚空，喃喃开口：“我回来了，回来了……”

  一千五百年前，一个新的魂王诞生，那一个名为魇的魂王，气势惊人，拥有了丝毫不逊色于魂王的千万里地界，在得到天道的指令之后，带领着麾下上万只魂主，上百只魂煞，前去挑战东魂王。原本志在必得的魇，与东魂王展开一场惊天大战。

  魇对自己的力量，拥有着强大的自信，但是他还是低估了神魂王的实力，在那一场激战中，只是瞬间的不慎，被神魂王的神魂禁制神通封印，而后，便导致了近乎万劫不复的溃败。

  即使能够侥幸逃脱被东魂王吞噬，魂飞魄散的结局，但是一千多年的疗伤，蛰伏，在让魇感到失望不甘的同时，也渐渐地开始反思，他终于领悟到自己的失败，并不是在于实力，而是战斗的智慧，或者是心境上的智慧。而如今，他终于重现天日，在以一声声的狂吼咆哮，向整个暗域虚空生命，向天道宣告他的回归之后，他心境平静，再没有让自己显露出任何的破绽！

  平静上方虚空，足足十息之后，魇才收回视线，幽幽开口道：“过来吧！”

  声音不大，但却是跨越了万丈距离，直接透入了龙毅与厉博的心神之中。

  厉博身形率先一动，抢在龙毅身前，朝魇全速飞去，龙毅见状，淡淡一笑，也不以为意，紧随其后。

  “拜见主人！恭喜主人，重回魂王之境！”

  厉博来到魇身前，随即便是低头跪伏，颤声开口，言语之中的恭敬与激动，溢于言表。

  魇淡淡点头，道：“起来吧。你我主仆二人，已经有一千多年的情分，你为我所作的一切，我都记着。”

  厉博急忙道：“能够守护主人，属下好无怨悔！”

  龙毅看着厉博那对魇丝毫没有半点虚情假意的恭敬，心中有些唏嘘。即使在这充满了屠杀与冷漠的暗域虚空，也还是有真性情存在。

  而事实上，龙毅并不知道，厉博不单是追随魇一千多年的忠实奴仆，即使是后来自己成为魂煞，魇遭受到近乎崩溃的打击，也对魇不离不弃，在跟随魇之前，其实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魂主生命，是魇将他从其他的神魂生命的追杀之中救下，指引他修炼，才让他得以顺利成长到更高境界。而那时候，也正是厉博初具智慧之时，对魇的感恩，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深深地种植在他的意志之中，让他唯魇是从。

  也正因为如此，在龙毅靠近魇的领地的时候，厉博才会爆发出如此强烈的反应，在龙毅说出那敏感的魂王二字的时候，厉博才会那样暴怒，这一切，都是因为厉博对自己主人的忠心不二，不容侵犯。

  魇叹了口气，道：“你守护我一千五百年，耽误了自己在修为上的进境，如今，我既然重生，便不能看着你陷入迷途。”

  言罢，魇抬手看似十分随意地朝厉博一点，一道元神之力，随即便像是箭矢一般，刺向厉博！

  那元神之力，并非对厉博造成任何的伤害，在落在厉博身上的瞬间，厉博身躯一颤，紧接着，突然长身而起，爆发出一声犹如火山爆发一般的高亢咆哮！

  “吼！”

  一股熊烈的元神气息，从厉博身上暴涨而起，劲风席卷而出，让身处在厉博身后的龙毅，也是为之动容！

  厉博的主魂光芒，突然从身躯中透出，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同时，他的身躯，也是发生变化！

  原本与龙毅齐高的元神之躯，瞬间拔高，变成足有一丈之巨，同时，那原本显得有些尖刻阴沉的脸庞，五官扭曲，变成了一个面色刚毅的中年男子模样！

  龙毅见状，心神一凛，厉博的元神之躯发生变化意味着什么，他很快便明白了！

  厉博的主人，竟然直接以一道元神之力，便点化了厉博那一直无法提升的智慧，让他现出了真正的元神之躯！这个变化，绝对不只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常，这意味着厉博的实力，突破了瓶颈，达到了真正的巅峰状态！

  龙毅心中震撼之极，但是他所震撼的，并不是厉博那因为智慧的突破而提升了数倍的实力，而是这魂王，竟然只是以一道元神之力，便让厉博出现了如此明显的蜕变！

  “多谢主人！”

  厉博眼瞳，虽然依然泛着青光，但是面容却也变得沉稳了几分，与之前的霸道强横，差异巨大，他再次躬身朝魇恭敬一拜，声音浑厚而又低沉。

  魇淡淡摇头，摆手道：“不用谢我，要谢的话，就谢龙毅吧！如果没有他的元神之躯，我也无法重见天日，更加没有能力帮你突破瓶颈。”

  厉博闻言，微微一愣，转向龙毅，目光已经不复之前的警惕与抗拒，而是变得平和了许多。

  “多谢！”

  厉博沉声开口，毫无半点勉强，而这短短一句道谢落在龙毅耳中，在龙毅看来，无疑是厉博与他冰释前嫌的最佳举动。

  龙毅拱手回以一笑，道：“不必。之前有冒犯之处，还请你多多担待。”

  魇在此时，才将视线落在龙毅身上，幽幽开口道：“多亏你这元神之躯，我的力量，已经尽数凝聚，如今，已经具备挑战魂王的实力，我之前答应你的，也将会在战胜之后，一一兑现。”

  龙毅闻言，正要开口，头顶上方的漆黑虚空，突然传出一声极为突兀，仿若是惊雷一般的轰然巨响！

  这暗域虚空，没有白昼，没有风雨，怎么可能降下天雷，实在太过反常！

  龙毅在这暗域虚空中的时间已经不短，对这暗域虚空内的情况，也是十分了解，自然知道，这暗域虚空，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降下天雷！

  龙毅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魇的身上，随即便发现，魇此时正仰头注视着上方虚空，神色复杂，而半晌之后，终于喃喃开口道：“正如我所想的那样，还是东魂王么？”

  雷声早已经平息，魇也将视线收回，看向龙毅，道：“天道已经感应到了我的重生，对我传出指令，我将要挑战的对手，依然是东魂王。也许，这是因为天道也知道，我与东魂王之间，是一个以其中一方的生死来打开的死结，所以，才让我再次挑战东魂王，不过，这也在我的预料之内。我主魂内的那一道封印，非杀死东魂王不能化解！”

  厉博闻言，神色变得肃杀起来，道：“主人，我愿随你再次征战！这一次，主人必定能够取胜，取而代之！”

  龙毅在那雷声响起之时，心中便是震撼不已。他无法想象那高深莫测的天道，到底与魇进行了什么交流，他也不想开口询问，他真正困惑的是，天道，到底是什么……

  自从踏上修行之路开始，天道这两个字，便一直存在于龙毅的脑海之中，被别人无数次地提起，也被他无数次地想起。然而，他问过许多修为比他高深的修行强者，天道到底是什么，可是，无人能够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些人，也无法触碰到天道，明确告诉他天道到底是什么。即使是修为最为高深的叶孤城，也无法做到。

  而如今，天道清晰地在他的眼前呈现，虽然只是一道天雷，但也是让龙毅心生出莫名的强烈敬畏，似乎在那一声天雷笼罩之下，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瞬间变得渺小无比。

  而同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这一个重生的魂王，也许不是距离天道最近的人，但肯定是接触过天道的人，所以，若是能够从他口中，知道天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否能够帮助自己，更早地触及到天道的真面目？

  龙毅在心中斟酌了半晌，最终，终于是无法抵抗住心中的好奇与困惑，试探着开口道：“前辈，天道，是什么？”

  魇闻言，稍稍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龙毅会在此时，问出这样一问尖锐的问题。

  他深深地看了龙毅一眼，三息之后，才幽幽开口道：“我叫魇。”

  言罢，他稍稍一顿，抬头抬了一眼已经重归平静，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上方虚空，道：“天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有的时候，他是法则，天地法则，或者是生存法则。在这暗域虚空里的一切生命，都需要遵循他的规则行事，无论是生存还是毁灭。就像是这暗域虚空，只能存在四个魂王一般。”

  “没有人知道为何这个世界，只能有四个魂王同时存在，一旦出现新的魂王，便必须按照天道指令进行挑战。我也不知道。而我只知道，天道的力量，无法违背，不容违背。当天道发出号令之时，你就必须遵守，否则，他便会让你感受到绝望，对你降下天谴！”

  “一千五百年前，我心高气傲，虽然也想成为魂王，但是也曾经对天道，有过瞬间的抗拒，而正是那一瞬间，我感应到了一股毁灭的力量，就悬浮在我的主魂头顶，我不用去想，也知道那力量，能够将我瞬间抹杀！而庆幸的是，那一道力量，并没有真正落下，只是对我发出警告之后便立即消失。而即使只是瞬间，我也再不敢质疑天道的威严！”

  魇叹了口气，幽幽道：“天道，就是一切的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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