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云隐清风 一
云裳和云逸在淮安城中靠近扫南王府左近的一间名为云悦的小小客栈中一待就是三日,完颜烈那时已经因为在两军阵前受了重伤而成为了一个卧榻不起的废人,所以扫南王府在淮安城中日渐门庭冷落,现在只能依靠着朝廷每月的抚恤银子过活,云逸虽然心中多少微微有些替完颜烈伤心难过,但是还是没有亲身进去扫南王府之中看他,毕竟自己的亲生父母虽然并非是完颜烈所杀,却仍然是因为完颜烈而死,自己虽然跟随师父在云鹭山上修道多年,但是这杀父之仇的俗家恩怨,却是直到至今还一样是参不透看不破的……
虽然云裳在来淮安城时已经将自己那几个暂且安身在嘉兴城中的云起客栈里的小贴身奴婢给尽数带来,所以虽然只是在这间小小的云悦客栈之内,但是水粉胭脂丫鬟婢女却还是一应俱全的,每日里的精致吃食也俱是在淮安城里最负盛名的醉仙楼里订好之后按时送来,但是因为一日三餐的样式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样,结果几日不到,云裳就吃的有些不耐烦了,她心中一直惦记着要趁着这几日天气晴好在淮安城里四下逛逛,顺势替自己采办些淮安城里特有的漂亮锦罗裙衫和精致簪环玉坠,因为她现在马上就要上云鹭山上当小道姑了,所以只能趁着自己还是俗身时依靠在落花烟雨的淮安城里似从前那般无休无止的满街洒银票子来最后讨好一次自己。
更何况她现在手中本来就是有很多很多的银票子,一张一张怎么花也花不完的大额银票子的,自己手里攥着大把的银票子上街去闲逛怎么说也不能一点东西都不买的啊,那样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
但是没想到在淮安城的大街小巷之间闲散兜了转一圈之后,云裳手中的银票却已经在午膳之前被她稀里糊涂的花了个赤条精光,因为她听不懂淮安话,半句也听不懂,一支翡翠攒花青雀簪子到底是一百几十两银子她根本就半点听不清楚……
眼看着天上的太阳已经渐渐移转到正南方向,云裳身上却已经连碗茶钱都没有了,幸亏刚才云逸已经顺手在街边摊贩那里采买来几束香花宝烛,她当即决定和云逸一起以进香为名去淮安城里香火最为繁盛的清净寺里讨碗茶喝。
云裳没想到淮安城里的这座清净宝刹比她之前猜想的还要奢华庞大到十倍以上,因为毕竟是三百年前一个笃信佛法的老皇上亲自下旨督建的,规模大些也是该的,好在这里的和尚脾气还算是很好的,寺外长年设着施粥的摊子,寺内长年备着上好凉茶。
云裳很惊奇的发现大雄宝殿外面几架葡萄藤下设着的凉茶摊子旁熙熙攘攘的围满了前来进香的香客,她好奇之下拼命的探头钻进去看,原来茶摊子旁正在心如静水般的温柔迤逦着一个身材修长,面容清丽的白衣少年,他正在一心一意的端起茶摊上一碗又一碗的清亮凉茶恭恭敬敬的四散分发给茶摊旁边吵嚷围堵着的一众善男信女,云裳出于好奇,顺势也伸手接过一碗来喝了,但是就在那一刹那,白衣少年恍然之间微微抬起头来……
“啊,耶律成仁?”云裳心中万分诧异之下,仍旧没忘了在人群之中一脸嗤嗤冷笑的娇叱奚落他说,“怎么,堂堂平南王爷今日里闲暇无事,巴巴的跑到和尚寺里来积德行善来了?”她一脸不以为然的冷冷嗤笑他说,“哼,一个堂堂的大辽皇族之后,身上那身骑马装穿着倒还挺合身呢。”
“左不过是件蔽体的长衫而已,郡主不必见怪,”耶律成仁微微的抬起头来,一脸云淡风轻的温柔微笑着看向他说,“郡主你今日即是来这里喝茶的,那就随便从这案上取一碗茶去上一边的石凳子上慢慢喝去,反正茶钱方才已经从香花宝烛里扣出来了,郡主想喝几碗就取几碗,一点也不必和在下客气。”
“哼,你的工钱也扣出来了吗?”云裳一脸娇叱的冷冷看着他问,“早知道方才的香花宝烛里面还有你一份干粮,我早顺手扔到莲花池里去了。”
“郡主为何如此痛恨在下?”耶律成仁忍不住一脸迷惑不解的淡然看着她问,“在下的爷爷当日献城投降,归顺大金,至少对郡主你,是件极其难得的好事,莫要忘了,你父王他可是在你还没生出来时就已经将你许配给本王了,但是现在宝光王是在杭州城中活命,为了讨好大宋皇上才又将你许配给你身边这个小道士的,而且看来郡主你很喜欢身边这个小道士的,所以,在下现在袭了平南王爵位,郡主本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那么痛恨在下?”他问。
“哼,你不当这个平南王,本宫也不会嫁你,当日父王被宝善王派兵追杀时曾不止一次向你爹求救,结果你爹也不止一次的将求救的书信撕掉,父王和你爹八拜相交,你是你爹生的,本宫可还不想日后不知哪一日里就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的未婚夫君手中的呢,”她说。
“怎么,郡主你这是认定了什么叫上梁不正地梁歪了,既然如此,你身边这个男人是谁,大宋当年先和大辽结盟,后来又转头和大金一起攻打大辽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耶律成仁疑惑之下一脸懵懵不解的放下手中茶碗,“现在已是午时,在下要去大殿之中替亡魂超度超度去了,郡主你现下若是无事,不妨也随在下一起前来,在下今日出门匆忙,手中并未及时备下香烛,若不嫌弃,在下就暂且借郡主你手中香烛一用吧,反正我看郡主你今日存心就是来这里游玩闲憩来的,这柱香在你手中,想也是白糟蹋了。”
“哼,一个堂堂王爷还存心惦记着要贪这点便宜,只怕这平南王府之中的日子也并不是太好过吧?”
“郡主见笑,平南王府之中确是比不得大理宝光王府之中的披金戴银,家私万贯,但是几束香花宝烛的钱总还是出得起的,只是方才在下已经将自己随身携来的香烛尽皆施舍给寺门外那些身无分文的穷苦人了,反正一柱燃香,几两香油,也只是随缘施舍而已,你施舍给我,我施舍给你,兜兜转转之后,只怕连佛祖也分不清谁到底是谁了。”
“嗯,怨不得你现在还能如此风轻云淡的好好活着,”云裳冷笑,“其实世人都知道这世间空门寺观大抵都是给你们这些在两军阵前贪生怕死舍不得以身殉国也没胆量舍生成仁的败军之将准备的,反正你现在活着也只是比死人多口气而已了,因为你在别人心里已经死了,能宽容你的,现在只怕也就剩下他了,”云裳一脸不以为然的伸出自己两根纤纤玉指,随心所欲的向宝殿里端坐着的一尊三丈多高的鎏金佛像拈花一笑般轻轻点了一点。
“郡主说得在理,正是在下无用,前日里才无故让王府之中几位家丁下人无辜惨死在一群黑衣刺客手中,在下今日来清净寺里就是为了替那几位无辜家丁下人超度亡魂来的,该死的其实只是在下一人而已,没想到数月之间,竟无辜连累了那么多家丁下人替在下枉死。”他一脸无可奈何的在佛像前面微微轻叹一口气说。
“哼,你现在落魄成这个样子,谁还有心思派人来行刺你?”云裳听了之后一脸迷惑不解的好奇看着他问,“刺杀你?杀了之后干什么用呢?”她微微有些懵懵不可思议的伸手托住她的小腮帮子,“你现在其实在世人心中早已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世上还有谁想要那么坚持不懈的坚持让你再死一回?”她问。
“还能有谁,还不是杭州城里那个刚被过继给孝宗皇帝当儿子的赵玖儿,南宋皇朝未来的当朝太子,算起来,他前赴后继的派遣诸多杀手刺客前来淮安城中行刺在下至今已经不下十来次了,在下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这世间最执著的人,没想到他竟比在下还要执著上千倍不止。”他说。
“南宋的未来太子殿下,王爷你怎么得罪他了?”云裳忍不住更加一脸好奇的紧紧追着他问,“当初可是大宋朝背信弃义在先,和大金一起联手攻打大辽,若是行刺,也只有你们契丹派人去行刺他的,他怎么反而胆敢派人来行刺王爷?”
“不知道,可能是在下半年前曾经失手误杀了他的一位宠妃灵珠姑娘吧,他那时候千里迢迢的亲身从杭州城里赶来淮安城里行刺在下,后来被在下失手打伤,就在平南王府的追兵截杀中一路狼狈逃去嘉兴城中,后来,在下听说他在嘉兴城中偶然被玄府中的大少奶奶一念之仁出手救下性命,谁知只因那位大少奶奶的长相十分酷似灵珠,甚至比灵珠还要仙姝妩媚上几分,这位未来太子后来回去杭州城后就一直魂不守舍寝食难安的苦心筹谋盘算,一心要将这位大少奶奶从嘉兴城里掳掠出来,抢回淳王府当他的太子妃去,只可惜,云隐真人他道法精深,玄府的大门,岂是那么容易能够让他进得去的。”
“哼,玄府,那不是云逸的师父他家,”云裳听了之后登时一脸眉开眼笑的嗤嗤娇笑起来,“好啊,没想到本宫未来的公公竟是这么个一身道袍的风流真人,本宫以后可要替云逸好好孝顺孝顺他才行,最不济,本宫身边这几个美艳如花的贴身小奴婢,也够他两眼放光上一阵子的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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