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遇知音 五
“……”张良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的诉说，他想安慰她，可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跟她一样一言不发，眉头微微皱起
她沉默了一阵，继续说道：“如果我嫁入的是一个名门望族，或者贫苦书生，大不了一纸休书，方能重得自由，可是………”
“自古被圈入帝王家的女子，又有几个能活着获得真正的自由呢？”
她笑的悲凉，他欲言又止
“所以我决定，跑，我一定要逃走，不管去哪里。即使……整个天下都是圣上的”
“于是我趁着夜最深的时候，逃跑了，我在一个很偏僻的荒野躲了一天一夜，我的衣服划破了，身上也有一些仓惶时留下的伤口，整个人变得脏兮兮的，可是我从来没有感觉这么轻松，我甚至觉得，我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快乐”
杨玉环抿了一口茶，站起身，抚了抚摆在亭子中央的古琴，眼底似波涛汹涌
“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是我那天躺在树枝上，突然就想起了我的家人，我觉得我要冒着风险回去一趟，要他们知道我还活着”
“于是我伪装了一下，遮住脸，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回去了”
“可是当我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昔日繁荣昌盛的杨府，此时此刻，在我的眼前，大火熊熊……”
“我人生当中，第一次慌了，我绕了一圈，火势还没有蔓延到后院，我翻了进去，看到的却是横尸遍地，平日细心待我的侍女，事事教育我的婆婆，还有那个经常红着脸给我送各种好吃的的小厨子，大家都……被杀死了”
她停在古琴上的手微微颤抖
“我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妹妹，我的父母已经死了，我的妹妹，腹部被捅了一刀很虚弱了，但是还活着，我赶快跑过去，想帮她止血，她抬头看着我，很平静：‘你既是要走的，还回来干什么？’我惊愕的看着她：‘快让我帮你止血啊！’她继续说：‘不了，杨家已灭，我绝不独活。但是爹爹娘亲，他们真爱你啊，即便你抗旨，逃走让皇上大怒下令血洗杨家，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他们也毫无怨言，他们一直觉得亏欠你，所以加倍的对你好，你倒是任性，你觉得进宫就要失去自由，又何尝替他们想过，替无辜的下人们想过。’
她的语气始终平淡，没有任何情绪，可是她的话深深地打醒了我，有些东西，只有失去的那一刻，才发现它的珍贵”
“‘我………’我看着她，沉默了。她腹部的伤口血流不止，染红了地面，她快要不行了。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在闭上眼的那一刻，对我说：‘姐姐……我只愿你………不曾来过这个世界………那……那样的话……我一定………一定………会……幸福……的……’”
她背对着他，泪水决堤
“抱歉，让公子看笑话了，今日怕是只能让公子屈尊客房了，可否请公子先行一步。”
“没事，我无碍的。”张良后退一步，轻轻一跃，回到那清幽的小院，回头看了一眼那依旧背对着他的，孤寂的身影，转身进了偏房
那倔强的身影终是崩溃，一直窝藏在心头的旧事被尽数忆起，她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夜还不算深，夜晚的长安城突然热闹起来，人群的吵闹声，掩盖了小院的湖心亭里，她的哭声
突然一阵箫声传来，带着安抚人心的柔和，陪着这哭声，响了很久
夜深了，长安城也静了下来，杨玉环蜷缩在亭子的一角，哭累了，睡着了，清瘦的脸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偶尔还会发出几声啜泣
“真是的，像个孩子。”她的肩头落了一件披肩，随即被人轻轻抱起，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他轻叹了一口气
“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扛啊笨蛋，有时候依靠依靠别人不是很好？那时的你虽任性，可是若是一味地陷入自责之中，你迟早会崩溃的，所以……感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