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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我独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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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托孤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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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眉山……你……你是……墨翟”那个中年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仿佛在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墨翟,这个名字仿佛有这某种致命的魔力……

  谢祁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道,“你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说出钜子名讳的。”

  中年修士怨毒地道,“嘿嘿……我确实没资格。可惜,你今天也要命绝于此了。血煞邪阵,启!”一个“启”字出口,风云顿变,大山脚下的这个村庄顿时被层层血雾所包裹,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令人几欲作呕。八个浑身渗出血水的巨大行尸破土而出,团团将盲者围在中心。

  中年修士狂笑道,“血煞邪阵只是表面的一个幌子,杀戮全村也只是一个表面的形式。其实我布下的是借山势地利,星辰运转而成形的地星绝阵。你虽然破去了阵基却破不了这千百年早已形成的阴脉地气和星辰运力。我们阴阳家之力虽然比不上你们墨者强横,但也有一点你们墨者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因为我们能够借助天地之间阴阳五行之力,我到要看看,你凭一己之力如何能够挣脱这天地之力。”

  谢祁面沉似水,藤杖一挥,一道行尸的灰影被击得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血肉飞溅。令人恐怖的是,那滩血肉竟然缓缓蠕动,又恢复成了人形,再次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满地的血肉碎末连一点血迹都没有留下。这些行尸竟然像是不灭的。

  “卑鄙,杀人还不够,甚至要辱及尸身。你们阴阳家果然尽是些卑劣之徒。”谢祁厉声喝道。

  虽然这些行尸根本无法顺利接近谢祁十步之内,但却永生不灭。大地长生不灭,星辰永恒运行。这些借天地之力存在的行尸,也永远无法被消灭,而人的力量却是有限的。谢祁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永远战斗下去。因为再强的人,也总有力竭之时。局面似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躲在一旁的赵宣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手中那个孩子阿尺突然挣脱了他的手,快步走上前去。

  “少主,危险,快回来!”赵宣不顾一切扑上去,想要把孩子拉回来。但已经晚了,那个孩子已经被两个高大的行尸围住。这几具行尸都是由死去村民的血肉凝聚而成,就像是把一堆碎尸再次拼装了起来的一样,丑陋而恐怖。血水和尸液不住从他们的身上滴落下来。但是那个孩子阿尺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他好像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阿尺一个人走到了阵中,拉住了谢祁的手,然后伸手指着远处的地面。赵宣急得直跺脚,这位少主年幼根本不懂危险,这种等级的拼杀,完全不是一个孩子能够承受的。而且他在谢祁身边,只会成为累赘,加重谢祁的负担。

  谢祁横过藤杖,将一个行尸击退。藤杖如电,凌空抽击在行尸的身上,将这行尸打出了两丈远。但是这个行尸却依然爬起来,他身上满是血肉模糊,碎裂的骨骼翻出体,但是这些碎裂的部分,在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肉蠕动之后,又再次恢复如初。

  谢祁微微皱眉,不过借着这个机会,他也把阿尺抱在怀中,免得这个孩子再到处乱跑。这次阿尺却没有挣扎,只是伸出手依然固执地指着地面。

  谢祁觉得古怪,单手把藤杖插在地上,然后挥手在空中开始划成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天下皆白,唯我独黑,墨门绝术,克而不攻。”

  手印结完,谢祁的指尖的一点血色红晕浮现,几乎立刻就迎风化为黑色,显得妖异而诡谲。他轻轻弹指,指尖那滴黑色血液脱指飞出,悬浮在空中。如同墨汁坠入清水,幻化出丝丝墨染般的道韵。原本围在他们身边的行尸,却像是碰到了极度恐惧的东西。四散奔逃。

  悬浮的墨血丝丝扩散,将周围的一切染得比夜色更黑。堕落到了地面上,正是刚才阿尺指着的位置。突然之间,地面燃起了一阵黑炎,传出了几声爆裂声。而那些奔逃的行尸稍微沾到一点墨色便燃烧了起来。这些丝毫都感觉不到热量的团团黑焰,轻易便将行尸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啊!!非攻墨炎……你竟然是墨家钜子的高足……”中年修士从团团血雾中现身,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便被四周黑焰包裹,惨叫着燃烧起来,连一点渣都没有剩下。

  墨者谢祁叹息了一声,附身抱起了阿尺,拄杖漫步在黑焰遍布的山道之上。山风凛冽如刀,他的眼中却似有哀伤的雾气弥漫。

  山区的气候总是多变,绵绵的细雨说下就下,事先没有一点预兆。那无物不燃的恐怖黑焰却无声无息地被雨水淋灭了。谢祁抱着依旧在昏迷中的阿尺,走在山道上,粗劣的麻布衣衫上却没有沾到一滴雨水。阿尺像是有些疲倦了,他竟然低头靠在谢祁的肩膀上睡着了。

  当阿尺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树下,谢祁和赵宣都在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地上却升起了一堆篝火,烤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阿尺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梦,却记不起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他们在谈论黛眉山。

  谢祁似乎察觉到阿尺已经醒了,淡淡地道,“醒了?你还好吧,我们可还有很多路要走。”

  阿尺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谢祁的脸,黝黑而清瘦,有着很深的皱纹。“你刚才真的看到了么?”谢祁有些异样地盯着这个孩子道。

  阿尺点点头,“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谢祁低声道。

  “不知道。”阿尺低着头,用树枝拨动着篝火道。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向我指出那里是操控行尸的阵眼?”谢祁皱眉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总让他感觉有些古怪。

  “因为我能看到。”阿尺很认真地看了看周围。

  谢祁忍不住道,“你是说你能看到,但是不知道?”

  “嗯。”阿尺点点头,“我能看到很多东西,感觉像是有热气在冒出来。”

  阿尺说的是实话,对他来说,他确实能够看到。就像是夏天的时候,如果盯着地面看,会看到被烈日晒得发烫的地面有一丝丝的热量冒上来。这种热量本来应该是看不到的,但是却能扭曲周围的空气,形成局部视线的模糊。对阿尺来说,这世界到处都能看到类似的感觉。就比如谢祁的身上,隐隐也有这样的气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到的,但他就是看得到。

  “你果然是个天生通灵者。”谢祁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

  “什么是通灵者,我们要去哪里?”阿尺低声道。

  “去眉山,剑城已经不存在了,而且你们剑城得罪了楚王。普天之下,你都不可能活下去。除非去黛眉山。”谢祁淡淡地道。“有钜子在,休说是楚王,即使全天下亦莫敢奈何。”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言语中的自傲之气却溢于言表。墨家是天下之显学,在各诸侯国都拥有大批门徒。而且墨家门徒重义轻生,死不旋踵,是天下闻名的强横势力。在高高的黛眉山上,墨家钜子的一句话便可以令九州震动。

  天下诸侯争霸,百家争鸣。但不是每一家都能成为最显赫的学派。而墨家作为当世显学,在世人心中的地位之崇高,并不在诸侯王者之下。谢祁的自傲,并不是毫无理由的狂妄,而是一种坚定如铁的信念。

  一个月后,墨者谢祁和赵宣、阿尺走在了黛眉山下。

  黛眉山主峰四壁如削,奇崖怪石,千姿百态。或如危塔,或如城阙,或如楼阁,或成坛台,连绵不断,鬼斧神工。山路峭石林立,攀路艰难,林繁藤茂,山下却是一片大湖泊。阿尺似乎在一时之间看得呆了,他从没见过如此雄浑壮丽的山色湖光。

  山下的村庄不多,来往的人大都和谢祁一样脸色黝黑,穿着极粗劣的麻布长袍和草鞋。这些人大都神色严峻,来去匆匆。

  令阿尺惊讶的是,这些人当地人对谢祁的态度非常尊重,凡是见到他的都会谦逊的行礼,尊称一声谢子。

  “子”在这个时代是非常了得的尊称,非学识渊博的有道君子,无以称子。在剑城的时候,阿尺虽然懵懂,但还算知道一些诸子百家的传闻。可这位谢子,他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只听他自称是墨家钜子的次徒。

  这样厉害的人,竟然也只是墨家钜子的次徒。那么这位墨家钜子,究竟是何等的人物?

  赵宣也并不知道墨家钜子是谁,但他对这位钜子依然心怀最大的感激。剑城之毁,在家破人亡之际。主公干将莫邪夫妇能够向一位从未谋面的人托孤,足以说明这位钜子的能量和声名。而这位墨家钜子能够为了同样不相识的人,毫不犹豫地派弟子出手救助,也足见这位钜子的品德和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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