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倔强如石
墨铮冷着脸道:“嘿,我可指点不了你这剑家大能。只是刚刚掌握原力,连魂器都未凝炼,最低等的人级一阶修为,便能斩杀数个阴阳家术士。莫剑尺,你很了不起啊。”
莫剑尺悚然一惊,“这……”
“慢!”墨铮挥手道,“你别急着辩解。我只问你一句话,那些阴阳士是不是你杀的?是,还是不是?”
莫剑尺知道再也瞒不过去了,反倒平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道,“有些是。”
“这么说,果然是你所为。”墨铮的双眉一紧,点头冷笑道。
“是的。我在山下偶遇这几个白衣人,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们就是阴阳家术士。只是觉得这几人行踪诡秘,又听到几个人依稀在谈论,准备趁钜子不在之时偷偷上山,似乎对墨门有所图谋。我刚想回山报讯,却被他们发现了。”莫剑尺道。
“仅是这样么?我突然很好奇,凭你一个人是怎么斩杀这几个术士的?从他们的法器残片看,这几个术士的修为,再不济也是人级中后阶,甚至有个地级阴阳士。”墨铮看着莫剑尺道。
人级和地级阴阳士虽然在他眼里并不入流,但却已经凝结法器,也算是跨过了修行门槛的人。墨铮的意思很明显,这些阴阳士根本不是莫剑尺这种学徒能够匹敌的。诛杀他们的,要么另有其人,要么便是莫剑尺依靠了其他的神秘力量——比如说那只封魂鼎。墨铮的双眼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地看着莫剑尺,等待他的回答。
莫剑尺却丝毫不显慌张地道,“我记得先生也曾教过我,必须尊重每一个对手,切忌轻视任何人。所以我很庆幸有先生指导,而他们却明显没有这种幸运。我只是攻其不备,侥幸成功而已。”
墨铮低下头,在地上折了一支草茎,再缓缓起身道:“你在用墨辩的方式回答我的问题。可惜的是,我不是他。我的方式更简单也更直接。”
没有丝毫的预兆,“嘶”那支带着夜露的柔软草茎已经像毒蛇般窜向了莫剑尺的肩头。墨铮的方式从来就是——能动手决不动口。
莫剑尺根本来不及反应,肩头就被草茎刺中。他闷哼一声,弯下了腰,肩部似乎爆裂了一般疼痛。墨铮的攻击方式非常特殊,被击中地方的痛感如同一个点飞速向全身蔓延。莫剑尺额头的汗水顺着脸庞滑下来,他忍着疼痛道,“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那时你还没有领悟魂力本源,你是怎么杀死他们的?”墨铮拈着草茎,冷冷地道。
“墨家的剑术……起手式,也只有这起手式,不需要魂力激发。再加上那些阴阳士认为我只是个不谙原力的普通人,心存轻视。”莫剑尺的脸都疼得变形了。
“刷!”墨铮手中的草茎又扫中了莫剑尺的左腿,莫剑尺当时就站立不住,单膝跪下。墨铮冷冷地喝道,“我知道你这三年多都在苦练这一招起手式,好,这些我可以不问,但是封魂鼎呢?为何你只字不提?你究竟用那邪物做了什么?”
莫剑尺心中巨震,心中暗忖道,看来墨铮已经知道了。他挣扎着支持起身体道,“不错,我确实见到了那件东西。但我根本没有用它做任何事。公输般大师可以作证。”
“放屁!公输先生隐居多年,以他的脾气,你怎么可能见得到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封魂鼎的可怕,就算你见到他了,他又怎么可能让你取得封魂鼎?再说,若非为了修习邪术,你为什么会需要封魂鼎?说,你到底是何居心?”墨铮喝道。
“我确实见过公输般大师,这一点谢祁先生也知道,我从未对他隐瞒。”莫剑尺喘息道,“我没有用什么封魂鼎,也不知道封魂鼎的下落。”
“谢祁知道?谢祁会知道你去取封魂鼎么?”墨铮眼中精光一闪,抬脚把莫剑尺踹倒,厉声喝道,“他是绝不可能同意你去碰那件东西的。你见过公输般大师又有何凭证?”
莫剑尺挣扎着爬了起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我原本有一把公输般大师制作的矩尺可以证明,只不过我留在那个洞穴里了。先生若是不信,也可以亲子去问公输般大师。”
“如果他肯见我,我自然是会去问的!你刚才说,是你杀了那些阴阳士,以你现在的身手简直是痴人说梦!”墨铮厉声喝道。
“我的确是杀了其中几个。但是其他人是谁杀的,我却不能说。我答应过他,绝不透露他的任何事。哪怕是钜子亲自来问我,我也不能说。”莫剑尺咬牙道。
“我几天之前见你,你还是个浑浑噩噩的小子,亏我还一直忧心你的将来。短短几天之内,你就勘破识海,掌握了灵魂本源,领悟原力。难道不觉得奇怪么?除非你是利用封魂鼎修习了某种邪术!我早就告诫过你,修行之道在于勤奋,毫无捷径可言。莫剑尺,你令我太失望了!依靠魔道邪术来精进修为,我情愿你还是那个没有感悟灵魂本源的普通学徒!”墨铮淡淡地道,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惋惜。
“不!我根本没有练什么狗屁邪术!”莫剑尺抬头怒道。
“那就告诉我实话!”墨铮手中的草茎指着莫剑尺的鼻尖喝道。“莫剑尺,我并不想对你下重手,你不要逼我!”
“墨铮先生,我也并不想欺骗你。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我死也不会说。我不知道什么是魔道邪术,也从来没有存害人之心。我只知道言出必行,待人信义为先,既然答应了别人就绝不食言。所以请先生也不要逼我。”莫剑尺咬着牙,喘着粗气道。
“好,我暂且信你这一次,等钜子回来把你交给他发落。那么封魂鼎现在何处?把它交出来。”墨铮叹了一口气道。
“不,我没有拿。但我发誓,它没有落在外人手中。我只是答应过不透露此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反悔……”莫剑尺咬牙道。
“你……你根本不知道封魂鼎是什么?那是至凶的邪物。除了公输大师,没人可以控制得了它。即便是公输大师本身也被这东西害得极为凄惨。你还是个孩子,你根本不能抗拒那件东西。魔道功法或许能在短时间内让你的修为突飞猛进,但对人的伤害却更大,而且只会越陷越深,就像当年的……”墨铮低声道。
“我根本没有使用什么邪术,也没有用过那个封魂鼎。而且东西也不在我手里……”莫剑尺低着头道。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浑身都是汗水,他身上的痛苦也依然没有丝毫的减轻。但是在巨大的痛苦中,他本性中坚忍的一面也被激发了出来,他绝不妥协。
对于公输般,莫剑尺始终认为自己亏欠了他。而且他答应过公输般,不向任何人透露此事,所以在他看来,说出他的名字也就意味着背叛了他,他不想这样做。这样会让他愧疚。这就是人,有的时候一个人内心的愧疚,远比身体的痛苦更令人难以忍受。
墨铮手中的草茎再次抽打在莫剑尺的身上,那支柔软的草茎像刀刃般轻易割裂了莫剑尺的麻布衣衫,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血痕。这伤口并不大,但带来的疼痛感觉却像是身体被一丝丝撕裂般难忍。
“说,还是不说?我没有多少耐性的。”墨铮低声道,“我不会像墨辩一样优柔寡断,我也不会像谢祁那样仁慈。想喊就喊吧,这里没人能够听见,你忍不了多久的。”
莫剑尺却咬着牙,没有发出丝毫的呻吟。他牙龈已被咬得出血,血水顺着嘴角往下滴落。汗水湿了身上的麻衣,整个人已经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却犹自忍耐,不肯发出一声。
“别再撑了,说出来吧。从来没有人能够受得了我的六击,你也不会例外。”墨铮低声喝道,“你为什么不能理解,这完全是为了你好。你保存着这件邪物,始终是祸非福。”
“谢谢了,我真的谢谢了……”莫剑尺从地上努力地抬起头,他的眼珠因为痛苦已经充血而凸出,红得恐怖,却依然从嘴角挤出一丝极难看的笑容。“我知道……先生是为了我好……不过,我自有我的执着……人……总有一些事情是……必须坚持的……必须……”
墨铮怔怔地看着这个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的少年,呆了半晌。他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孩子会变得如此执拗,在他的印象中莫剑尺只是一个很一般的少年,虽然聪明却不太合群,经常沉默而带着微笑。但就是这样一个孩子,此刻却坚强得如同岩石一般,让他这个冷酷的教习先生一筹莫展。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混蛋,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墨铮再也忍不住吼道,“你已经承受了我四击了,再有一击,你也许就会终身残疾,成为废人了。你想一辈子躺在床上过么?你这个混蛋!你知道钜子和谢祁包括我和墨辩对你有多少期望?你以为我在折磨你是不是?可你知不知道,一旦被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是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我都愿意承受……”莫剑尺努力动了一下,艰难地说了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