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墨

  墨翟淡淡一笑道。“那么你准备让他们怎么比？”

  “三个墨家弟子对一个，胜者可以留下。也就是说，连比三场。莫剑尺只要败了一场，便会失去资格。”万人敌淡淡地道。

  “什么？”万人敌的这话一出口，连一直满脸冰冷的墨铮都动容了。“先生不是说过要收三个弟子么？怎么会……”

  “是的，我可以收三个墨门弟子，但却只能收一个非墨门的弟子。因为他们要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万人敌转向莫剑尺道，“或许这对你并不公平，但是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有的只是挑战。你可愿意接受他们三人的挑战？”

  莫剑尺心头巨震，他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截然不同的道路是什么意思。相对三个墨家弟子，他作为剑城传人，要面对的是更多的危险。若是连眼前这点考验都不能过关，万人敌是不会收他为徒的。

  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道轻声道，“不！”

  “不？你不敢？”万人敌的眉头微微一皱。

  “是的，我不敢。小子功力浅薄，如果要想轮流接受三位师兄的挑战，就只能谋求速胜。若要如此，那就只能行险招，并且绝不留情。我们有同门之谊，我只是不愿伤人。”莫剑尺跪在那里静静地道。

  “好狂妄的家伙！”齐东崖厉声喝道，黄觉和施仁两个墨家弟子也是怒目相向。

  墨翟却止住他们说话，深深地看了莫剑尺一眼。眼前这个少年虽然跪着，腰却挺得笔直，有一些瘦弱单薄，甚至有些憔悴。少年也绝对不象能够手握利剑杀人的样子。比起剑客来，他太单薄，窄窄的肩，瘦瘦的脸，个头不高，也不太矮。他的手臂几乎不象有力的那种。但神色间却极为自然，和当年的一个弟子有着相似的气质。

  万人敌叹了一声道，“有我和钜子在，岂会让人受伤。你大可放心一战。”

  他说完这句话，莫剑尺微微躬身施礼，“是！”

  万人敌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从莫剑尺施礼的姿势便可以看出，这少年已经在蓄势。

  一滴水不过如此，但无数水滴汇聚成洪水，却有极强的破坏力。一点星火也不过如此，但聚积而成，便是燎原冲天的烈焰。世间很多事本就是如此，一旦积蓄到了某种程度，便会发生本质上的变化。莫剑尺的蓄势，就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这少年竟然已经悟出了这个道理了么？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原力波动渐渐在他身上凝聚，没有巨大的威势，只有渐渐的积累储存，静静地等待着爆发的一刹那。

  “我来！”墨者少年黄觉按捺不住，拔剑跳到场中，喝道，“你小心了。”他手中的剑是一柄魂器，狭长而锋利，出鞘之后剑尖犹在微微颤动，每一丝颤动都意味着一式剑术的变化。

  见莫剑尺依然跪坐着，黄觉厉声喝道，“还不起身迎战！”同样只有十五岁，黄觉的身材却极为健硕，满身如同钢铁般的肌肉。甚至连很多成年人也望其生畏。

  “无需起身，我已经准备好了。”莫剑尺抬头，平静地道。他的腰间也有剑，一柄古旧的铜剑插在翠绿色剑鞘中。

  “接我一剑！”黄觉怒喝一声，剑在人先，人随剑动。掌中长剑爆出“咻”地一声，尖锐刺耳，一道淡金色剑光，斜斜的在空中划了个半圆，直冲向跪坐着的莫剑尺！

  莫剑尺神色如常，低声道，“方圆！”他没有用剑，而是用指。面对三个强敌，他并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实力。他也相信，凝聚的了这么久的力量，这道方圆诀能够延迟住对方。他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很短的机会。强烈的剑气从他双指间汹涌而出，直接和黄觉的剑光撞击在了一起。

  “铮！”一声轻响，莫剑尺虽然抵挡住了黄觉这一剑，却没有止住黄觉强横的冲击威势。整个人连同跪坐的蒲团硬生生地向后平移了十米左右。

  黄觉也是怪叫连连，在叫声中，剑光猛地收敛，一道人影现身出来，在空中连翻了几个筋斗，硬生生卸下了冲力，在庭院小树上一点，一个翻身就稳稳地落在地上。“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我也不想伤你，所以这只是一个试探！”

  黄觉面沉似水，冷冷地喝道，“我看你这次再不出剑！”他一手持剑，另一手骈指虚画，一片道纹，由浅及深，由简而繁，虚虚缈缈。猛然迸发，霞光交织千丝万缕，与远方朝霞交相辉映，几可乱真。庭中的微风，猛然间变大，狂风刮得莫剑尺的衣袍猎猎作响，饶是他身形蹲踞跪坐极为沉稳，也有些不吃住了。

  墨家风诀！莫剑尺心中一动。以自身原力激发空气流动形成风势来加速自己的动作，并遏制对手的行动，这个黄觉倒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他心念刚动，眼前却猛然一亮，那耀眼的程度，仿佛是远在东方天际的太阳出现在了眼前，黄觉的剑光已经到了。

  不及多想，莫剑尺随手抓起膝下的蒲团向前掷去，身形如风中的柳絮般顺势向后飘去，同时另一只手剑指划向了黄觉肋下。噗噗噗！蒲团被黄觉的剑光绞得粉碎，纷纷扬扬的草屑中莫剑尺却失去了踪影。

  黄觉呆了一呆，却听到背后有人轻轻地一声“方圆！”糟了！是墨家隐诀！

  猝不及防之下，还没等黄觉转身，一股大力伴着一声尖锐的啸鸣，轰然而至。在他身上一撞，护体灵力立刻溃散，他便双脚离地，身不由己地飞退。只是没等黄觉撞向墨家学舍庭院的墙，便被一阵柔和的力量阻断。

  莫剑尺也感觉这蓄势一击的方圆诀像是刺入了虚空之中，完全没有了力量。他转向一侧，墨翟向他微微一笑，放下了原本抬起的一根手指。“哈哈哈，不错不错，黄觉，你的武技和墨家术都不错，尤其能够配合运用。不过你还是输了，若非钜子出手，刚才你已然重伤了。”万人敌微笑道。

  虽然墨翟出手帮了他一把，但他依然受了点伤。令他感到庆幸的是，这次的伤势算是硬伤，墨翟完全阻断了莫剑尺的剑气，这伤是因为撞击造成，幸亏他体内魂力自行流转，防护有道，所以才只有两根肋骨有些裂纹，内脏的震伤很快就能恢复了。

  若是被剑气直击的话……黄觉额角渗出了一滴冷汗。黄觉无言地向钜子墨翟施礼，走了下去。

  齐东崖看了莫剑尺一眼，没有说话。

  通过莫剑尺和黄觉的一战，他心中暗自明白，莫剑尺已经确实达到了人级二阶实力。否则不可能以手指为剑。而且他用的那种剑术似乎非常厉害，但似乎，他会的并不多。另外，也没有看到他的魂器。

  齐东崖暗忖道：刚才可能错了，早知道他有两下子，就该和黄觉、施人一拥而上拿下他！但是，他看了看远处坐着的墨翟，心里又转念道：不，这样即便是赢了，也会落下以多胜少的口实。再说钜子在这里，他可不喜欢这种太过功利的行为。

  不！我不能急，必须沉住气，再看一阵。他暗忖道，随即向施仁递了一个眼神。

  施仁会意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走进了庭院中。他的步伐恒定而稳健，走上前去向莫剑尺施礼，朗声道：“施仁，来领教师弟的剑术。”莫剑尺点头回礼。

  施仁用的是刀，他缓缓地抬手，泛着青光的刀已经虚空指向了莫剑尺。他的手很稳，脚步却更沉稳，眼神也更犀利。此刀平直无弧，宽四指许，单只是看着，就能感受到此刀的无匹锋锐。刀比剑更常见，但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却更危险。仍有很远的距离时莫剑尺已感到刺骨的寒气袭来。莫剑尺几乎嗅得到，整个庭院中弥漫着染着血腥气息的杀机。

  施仁的身影仿若战神般不可战胜，有一刀挥出，绝没有任何的犹豫，犹如飞蛾扑火般决然，冲向那远处那个单薄的身影。他知道莫剑尺的那种剑术虽然厉害，但需要蓄势待发。要赢他，必须以快击慢！

  远远的望过去，施仁的身影已化成入了一片层层叠叠的虚影中，有一道道青色的刀光纵横交错。它们或斩或刺或削或砸变化无方，却只有一个共同点，招式凌厉毒辣，攻击的地方无一不是莫剑尺的要害。

  莫剑尺竭力闪避，墨家法诀几乎被他用到了他这个等级所能达到的极致。他需要合理安排体力，现在还不能硬拼。他必须等待一个机会。莫剑尺在耐心地等待着，尽管处于劣势，但他明白，自己并没有失去一击之力。

  莫剑尺已经被逼迫到了围墙边，施仁的眼神中厉色一闪，浑然天成没有任何空隙的刀光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当！”一柄淡青色的长剑封住了青色的长刀。这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犹如九天龙吟，清楚的传递到了每个人的耳中。莫剑尺终于出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