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独墨

  临淄原名营丘，因东临淄河，被齐献公更名为临淄。也是齐国都城。姜氏自太公始，经西周、春秋时期，传位三十一代，治齐达六七百年之久，史称姜齐。至康公十九年，大夫田和迁康公于东海，篡权自立，仍都临淄。苏代倒还好，眉间尺却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繁华的城市，不由得一阵羡慕。“难怪人人都说这里是个大都市，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只是人多一些而已，也并不见得有多了不起。”苏代微微一笑道。他一边走一边笑着道，“眉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城市再大也是死物，而有真正的能人异士，才能算是藏龙卧虎之地。”

  “能人异士？”眉间尺微微皱眉道。

  “怎么眉兄竟然不知道，君上在此招贤纳士么？”苏代意外地道。

  眉间尺摇摇头道，“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既然是齐国都城，为什么你那位君上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招贤纳士，难道不怕齐王有什么想法？”

  苏代微微一笑道，“这里虽然是齐国都城，却也是名家的起源之地。各地诸侯世家势力极大，即便是周天子也要忌惮几分。而我说的那位君上便是孟尝君，此人身份尊贵却礼贤下士，号称是当今四大公子之一。再说名家氏族招贤纳士，广收门客，历来是传统。齐王治国还得依仗君上，他又能有什么想法。”

  眉间尺点头沉吟道，“原来是这样。”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十几年前，正是剑城和楚王结怨，才使得长生君剿灭剑城。而他此时的身份却正是剑城遗孤，如果被人发现，只怕情况会非常的不妙。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眉间尺也不再是当年的孩童模样。只要他不显露，应该没有人会识破他的身份。

  正在他有些犹豫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安，他抬头看向远处。几个麻衣草鞋，神情冷峻的人正在迎面走来。墨者！眉间尺的心中微微一动，他立刻拉着苏代，转身向一侧的小巷子拐去。

  “咦，眉兄你这怎么了？”苏代有些不解地道。

  眉间尺微微一笑，顺势指着远处的一家酒肆道，“酒瘾犯了，老远就闻到了这里的酒香肉香。难得到这国都，苏兄难但不想尝尝这里的美酒风味？”

  苏代眼神一动，微笑道，“既然楚兄有这雅兴，我们就去前面那个地方，虽说看起来粗鄙得很，却也应该别有风味。”

  眉间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他只是不想和那几个墨者碰上。他知道墨家在各地都有分坛，负责往来消息传递。只怕自己逃出黛眉山之后，这些墨者都已经得到了消息。自己虽然不怕他们，但也不想和他们过多纠缠，以免这误会越结越深。

  当下点点头，跟这苏代就进了小巷之中的那家酒肆。说实话，这家酒肆还真是破烂肮脏得不像话。明明没有下雨，酒肆门口却全是积水，泥泞不堪。整条巷子都有一股汗味和刺鼻的尿骚味。门口露天架着一口大锅，煮着肉食。竟然连个像样的厨房都没有，看得眉间尺也直皱眉头。

  不过是他自己提出想喝酒的，既然苏代把他带到这里来，他也只能耐着性子陪苏代坐下。

  只是，这个酒肆之中别说是侍酒的酒姬，就连个伙计都没有。酒肆老板一个人，身兼大厨，账房，外加跑堂的伙计。即便是这样，他也显得无比懒散。对进来这两个客人爱理不理。

  不过眉间尺和苏代进来之后却还真的吓了一跳，一方面是这里实在是脏乱差，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这个酒肆老板。这人长得简直吓人，不是说脸相，而是他的身形壮硕倒吓人的地步。

  眉间尺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够长成这么壮硕骠悍，这个人的体型只怕能有正常人的两倍，不但高而且宽厚，浑身都是隆起的肌肉。眉间尺见过的墨家力士都罕有这种体格，偏偏这人的年纪却又浓眉大眼，一脸凶恶。连眉间尺心中都暗赞了一声，好一条大汉！

  这个壮汉在这穷街陋巷开着酒肆，想来生活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偏偏架子却大的出奇。眉间尺和苏代这两位酒客连叫了几声，都觉得有些烦躁了，这位店主才慢悠悠地转身，看了他们一眼。“叫什么叫？你们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卖唱的？”

  “你……”苏代差点被他一句话给噎死，心道：难怪这个酒肆连个光顾的人都没有。不但又臭又脏又乱，还有个这么不近人情的店主。这生意要想好，只怕很难。

  不过苏代不愧是世家子弟，涵养不错，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耐着性子道，“先上一坛酒，切一斤肉。如果有其他时蔬，也只管上来。”

  那店主像是不认识一般看着他半天，才缓缓道，“两位是新来的吧？”

  眉间尺心里微微一动，笑着道，“老板好眼力。我们确实是刚刚进城。”

  “我就知道，如果不是外地来的，谁敢在三尺巷的狗肉店里喝酒吃肉？”店主冷冷一笑。

  眉间尺皱眉道，“哦？这里叫三尺巷？难道你开店买酒，还不希望客人上门。这又是为什么？”

  店主咧着嘴一笑，露出两排极好的牙齿，缓缓道，“这三尺巷，又叫三不管。我这狗肉铺，天不管，地不管，官不管！想在我铺子里喝酒吃肉，就得证明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苏代笑着拿出钱袋放在桌上，“我想，这些应该有资格了吧？”

  “嘿嘿，你说呢？”这店主拿起钱袋随手甩了出去。“有钱就想在这里耍威风？你走错地方了！”苏代是何等人，他虽然年轻，但却也是当世纵横大家苏秦的族弟，纵横家之中有数的天阶高手。怎么可能让这个小小的店主如此猖狂？立刻手腕一翻就想捉住他的手腕，但诡异的是那个大汉的手速度极快。轻轻巧巧地抓起桌上的钱袋扔出店外，苏代却连他的衣袖都没碰到分毫。

  苏代不由一阵骇然，立刻起身喝道，“你究竟是谁？”

  那个大汉店主懒洋洋地道，“早就说了你们是外地人，连三尺巷的狗屠姜原都没听说过，也好意思坐下喝酒。”

  “狗屠姜原？”眉间尺一阵诧异。这个大汉的手法分明就是一位极高明的武者，而且此人不知道练的什么功法，原力内敛。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实力如此之强悍的武者。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甘心在这样一条穷街陋巷开店做生意？

  这个壮汉店主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苏代，他刚想拍案而起。却被眉间尺按住，眉间尺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微笑着转过头对那位店主道，“那么阁下认为要怎么做，才能有资格喝上这里的酒，品尝上这里的肉？”

  自称狗屠姜原的店主缓缓道，“只有试过，才知道够不够资格。”他缓缓把双臂折叠抱在胸前，看和苏代和眉间尺的态度无比倨傲。

  苏代冷笑道，“阁下难道不觉得自己太狂妄了么？”

  “是不是狂妄，同样也要试过才能知道。”狗屠不紧不慢地道，“不过你不试也罢，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你身边的这个人，可以试试。”狗屠一言既出，双眼如同闪电般扫过眉间尺的脸。

  感觉到对方的眼中红芒一闪，眉间尺心中微微一凛，这个人好厉害的杀气。能把原力收敛到这种程度，并且转换为自身的杀气，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修者。看不出此人年纪和自己相仿，实力却超过了自己，隐然是天阶中期修为。而且不知修炼的是哪门哪家的功法，原力竟然凝练得如此浑厚。

  “怎么，不敢？”姜原的浓眉一皱，冷笑着道，“修习剑术的人，难道这么不堪？”

  这一句话，眉间尺真的惊了。他自忖从未在人前显露过身份，更别说进入神都之后一直处处小心。这个壮汉是怎么看穿自己的，还是说他只是在敲山震虎地试探自己？而且此人分明是个实力强横的修者却栖身陋巷，屠狗为生。如果说他真是隐身市井的高人，应该是更加的低调。又为什么主动挑衅？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眉间尺缓缓起身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来试试。不知道你想怎么考量我？”

  “这才痛快！”狗屠咧嘴一笑，返身在肉案上提起了一把用来屠狗的短刀。这把刀长不足一尺，被这样一条大汉拿在手里简直如同玩具一般。狗屠姜原伸出手指，一弹薄如蝉翼的刀锋，那柄小刀顿时发出了一阵清鸣。

  “慢！”眉间尺挥手道，“在动手之前，我也有个要求！”

  “哼，就知道你不会如此干脆，有什么要求，说！”狗屠姜原一挑眉道。

  眉间尺点头道，“如果我侥幸获胜，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姜原看了他半天，缓缓点头道，“可以。不过如果我赢了呢？我对你没有问题，我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