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过年
木婉薇长到十岁还没有过过年。
修道之人讲究的是断绝七情六欲脱离世俗,所以那一天除了虚长了一岁外,和平日一样要做早课,练字,颂经,没有任何不同。
眼看着屈妈妈带着秋锦,樱桃一些小丫鬟喜庆洋洋的装扮紫薇园,木婉薇有些发愣。觉得自己好似做梦一般,如不是这个披红挂彩的世界里的人一般。
过了小年二十三,在外奔波一年的人们纷纷回府。
木大老爷离得最近,是最先回来的。他这次一走就是两个月,中间只往家里捎带了两封信。
田姨娘再加娇艳了,下马车时,抱着芳姐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芳姐儿也亲近田姨娘,亲昵的搂着田姨娘的脖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亲母女。
木二老爷带着木宏宇紧随其后也回到了侯府,这一年里店铺庄子的帐目封都在一口大梨木箱子中,直接抬进了木老夫人的竹苑。
到了二十五,木三老爷带着他的平妻古氏也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古氏所诞下的一双儿女,六岁的明哥儿和五岁的桐姐儿。
古氏的娘家在南疆,家中世代做香料生意。木老侯爷千秋后,木三老爷同她去了南疆,亲自把关进了一批上等香料。
其中最为贵重的,是当今皇上最喜用的龙延香和十分难得的沉水香。
至于那些各种花香味道的百花儿香,相比之下就十分普通了。
木老夫人一向不喜木三老爷的这位平妻的,觉得她的存在给安平侯府丢了脸面,所以每次看到古氏都是沉着脸子,只差没当众把她轰出侯府去。
可府中的年轻夫人和姑娘们却是极喜与古氏亲近。古氏的手指缝只稍微松上一松,用来熏屋子的上等香料就有了着落了。
这可是皇室御用的,千金难得。
古氏也大方,早就命奴才按照姑娘们的喜好准备了香料,回到府里的第一日便命人送了去。
木婉月得了一盒百合香,木婉柔木婉晴姐妹得的是软梨香,木婉萝得的是玉梅香,惠姐儿的是茉莉香,梅姐儿的是玉兰香。
玉姐儿的也准备了,只是玉姐儿正在禁足中,古氏怕不知内情坏了规矩,就暂时没送过去。
木婉薇和木婉欣回府的时间不长,古氏不知两位小姑娘喜欢什么香,便在一个飘了鹅毛大雪的日子抱着柚姐儿来紫薇园做客,后面跟着的两个丫鬟捧了不下二十种,密封的严严实实的香料。
木婉薇对香料一向没什么兴趣,命芍药看座上茶的功夫,将古氏细细打量了一翻。
古氏身材娇小,长相甜善美。最值得一提的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如一池清澈见底的泉水,像能将人的灵魂看夈一般。穿着打扮也很别致,从上到下银珠花,银项圈,银耳环,银手镯,银腰带,银脚饰这样一流水的下来,竟是不觉得突兀。
古氏待人很是和气,连芍药给她上茶盏,她都会点头浅笑,以示谢意。她的官话说的不是很好,语速稍快就会绕耳。所以,她同木婉薇说话时,特意放慢了语速,以保证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字正腔圆。
年根事忙,古氏只坐了一小会便离去了。她走后,木婉薇对屈妈妈笑道,“别人说古氏的人好,我只当是有求于她罢了。如今相识,到觉得果真是个好性子,待人也真诚和气。府中的太太姑娘那般多,有哪一个敢说了我的屋子里有何不适。只她敢直言,我心中倒喜欢同她相处,最起码能听到一二句真语。”
木婉薇的屋子色调偏冷,家什摆件也不多,只没用的名贵器皿倒是不少,随便拿出一件不是价值连城就是千金难求。
可一个十岁孩子会欣赏什么古玩?摆在这里不仅没用不说反倒碍事,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打碎了。
对于这点,芍药和秋锦深有体会。东西太贵重,打翻了把她们卖掉都陪不起,只能小心翼翼的绕着走。
如果木婉欣玩开心了在屋子里疯闹上,她们的心就和吊了二十把铁锤子在敲打一般。那滋味儿不比被鸿鹄追好受多少,都是心惊胆颤的想这次是离死不远了。
木婉薇多次同木二夫人说过将这些贵重的物件换掉。每次开口,都以‘哪个姑娘的屋里都是这样摆放的’‘这是老太太对你的一片心意’‘久了就习惯了’‘丫鬟婆子是做什么,自有她们去操心’等等理由给敷衍了回来。
芍药亦是笑嘻嘻的附和,“人是和气心也好,我送她出院子时,她还叮嘱了我快些回来,莫要冻到了。府里的主子,除了姑娘可没人再这般柔和的同我说过话。”
屈妈妈抿嘴一笑,“平妻,想溶到这个大宅子里来,自是要和善每一个人了。”
年根的几日过的飞快,一晃的时间便到了除夕。安平侯府里处处张灯结彩,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都是换上了新衣,对面相迎时互道一句过年好。
晚上更是热闹,一大家子几十口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整整坐满了六张如意圆桌。
因是过年,大小肖氏和玉姐儿也破例被放了出来。
玉姐儿是主子,在年宴上自是有席位。大小肖氏就不同了,身为姨娘,她们在这种家宴上只能站着侍候老爷主母,要宴席进行到一半才能在角落里的席面落座用些。
当然,田姨娘是个例外。因为她是从侯府脚门抬进来的贵妾,只守着规矩记着身份,在角落里安静的坐着就成了。
大肖氏已是快有三月没见到玉姐儿,此刻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禁红了眼圈。刚想走过去,便让小肖氏一把拉住了。
小肖氏又何尝不想芳姐儿?只是此时若是失了态,只怕就不是关了禁闭那样简单了。
芳姐儿虽小,却已是认得娘了。见了小肖氏,远远的唤了声娘。
小肖氏的脸刷的一下变得苍白,看了眼木老夫人阴沉的脸色后,对田姨娘高声道了句,“田妹妹,你刚进门不久,怕是不懂府中的规矩。我是芳姐的姨娘,你教错了。”
田姨娘双手猛然握紧,气得银牙暗咬,刚想顶回去,却见木老夫人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她忙微低下头,声音柔柔的道,“姐姐错怪妹妹了,这两个月来虽是我在照顾着芳姐儿,可她的学话背诗却都是老爷亲自在教……”
木大老爷正七路过这里,他没听到前面的话,却依旧附和田姨娘道,“芳姐儿伶俐,很是好学。”
这回,轮到小肖氏磨后槽牙了。
大房的席面上不安静,三房的席面也很热闹,平妻不是妾,古氏自是不能到姨娘的席面上去落座,所以就出现了一山三虑一公两母的局面。
木三夫人的眼神又开始不对劲儿了,拿着羹勺的手一直在发斗,将送入口中的蜜汁肉咬得咯吱做响。
古氏就如没看到一般,同三房的小姐儿几个该说说该笑笑,妙语连珠风趣的紧。
木四老爷是庶子,所以四房的席面在最外面,只比姨娘们的位置好一点点。四房人少事少,木四老爷虽无能却不惹事,十分听父兄的话。木四夫人自断了手掌后,已是半隐居的状态。
整张席面上,也只能听到木婉萝同梅姐儿说话的声音。
到了夜半子时,一只炮竹‘呯’的一声炸上漆黑的夜空后,旧的一年结束,新的一年到来了。
初一拜年,尽管前一夜大家睡的都很晚,却依旧都早早的起身,打扮的精精神神的按了顺序拜年。依次是父母,祖父母,各房伯父伯母叔父婶娘,成了婚的兄长。
木婉薇辈分小年纪又小,拉着木婉欣在府里转了一圈年后,收获颇丰。
特别是木宏宇,可是包了个大红包,里面不仅有一只成色上佳的翡翠镯子,还有两粒小小的,只有小手指盖四分之一大小的红宝石。
虽小,成色却极好,放在阳光下细看,红通通的,直闪眼睛。
木宏宇将东西给了木婉薇后,笑着问了句,“大过年的,五妹妹就不赏了我些什么吗?”
这二个月来,木宏宇可没少同紫薇园交好。不管何时回来,从哪回来,木宏宇都不会忘了给木婉薇带上些好玩的小玩意。为的,就是能哄得木婉薇闭嘴,顺便将那条帕子还给他。
木婉薇膛目,对木宏宇道,“二哥哥,从来只有大的给小的压岁钱的,哪有小的给大的封红包?真是羞羞脸!”
说是这样说,木婉薇还是命芍药便将木二夫人早前特意寻来送她的两方上等徽墨拿出来,舍了一块给木宇宏。
木宇宏拿着那方墨哭笑不得,心中直道木婉薇小小的年纪竟如此狡诈,拿捏起人来是一点也不含糊。
初二,是出阁姑娘回娘家的日子。
安平侯府里小辈的奶奶只有承大奶奶一人,因带着身孕,就没有舟车劳顿。四房夫人中,只有木三夫人因离娘家不远回去了。
几位出阁的姑奶奶里也只木五姑奶奶回来了。木老夫人不喜欢她,她放下礼品略坐一坐就打道回府了。
初三,是各房小辈走舅舅的日子。
这一日就热闹了,不管是姑娘还是小爷,一大清早就被从被窝里拎了起来,打扮的精神抖擞的扔上了马车,由主母带着去舅父家拜年。
木婉薇姐妹也不例外,天色刚朦朦亮就坐在了前去镇国公府的马车上。当然,同行的还有打扮的明艳动人的木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