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

  吴天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这事儿自己还是不掺和了。

  虽然老爸的政绩重要，可问题是自己实在没办法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总不能再组建个公司，组织菜农为咱打工吧？不说土地能不能收归统一管理，只怕这事儿一出来，立马就得被人扣个“剥削”的帽子，好容易打了地主分了田，你这儿又蹦出来想当地主了？纯粹找死！

  这种组织农户统一搞生产的问题，还是要政府出面才好。

  可问题是以县里目前的状况，根本就无法抽出足够的资金，马上推广塑料大棚，而一旦再拖延几个月，等到县里财政缓过劲儿来，却又为时已晚——等到过了年开春，天气暖和起来了，塑料大棚还有什么用武之地？最起码一耽误就是一年，到明年秋季才能正式推广，收到成效却又得等到明年过年时节去了。

  怎么给老爸提供点资金，这才是关键问题。

  吴天当然也不可能好直接从风云公司的账上划一笔给老爸，虽然咱不差钱，公司账上随时抽调个几百万问题都不大，可问题是师出无名啊，真要不明不白的给县里送钱，只怕老爸就得引来一片流言，并且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到时候眼红的人多了去了，市里，甚至省里都会跑来朝风云公司伸手——政府打劫这种事儿在十年代实在太普遍了，许多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倒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被打劫死的。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方案可行。

  傍晚时分，吴天悠哉的进了老爸的办公室。

  如今吴建国正位县长，办公室也换到了原来孙东来的那间。其实这时候领导奢侈风才刚刚冒头，商东县又一门心思搞发展，还没抽出空来搞门面，县委县政府还在一个大院里办公，分做左右两栋六七十年代建成的三层小楼，灰扑扑的看着很没档次。里面的房间布局也很是呆板，吴建国现在的办公室和原来那间也没多大区别，无非就是一个在三楼最东头，多了一个侧窗，另一个比较靠近楼梯罢了。

  吴天进门就嚷道：“爸，奉我妈懿旨，请你马上回家吃饭……咦，有人呐？”

  “韦行长，这是我儿子，呵呵。”吴建国朝沙发上落座的一个中年女人说道。然后扭头对吴天训道。“臭小子。不说说让你没事儿别到我办公室来吗？怎么又跑来了？”

  吴天一双眼珠先在那个“韦行长”脸上打了打转，这女人也就四十来岁的年纪，不过保养的倒不错，白白胖胖的很符合这年代人的审美观。嗯，那叫富态。不过吴天很快就抛开了心思，不是吴天小朋友信得过老爸的人品，是因为办公室里还有古建德也在座——老爸素来很注意避嫌，和女下属谈话一般都请秘书陪同的。

  “哎，老爸，现在是下班时间好不好？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没正事儿啊？”吴天一边嚷着，一边大大咧咧的跑到老爸身边，径直坐了下来。

  “呃。已经下班半个小时了？”吴建国听了吴天的话，抬起手腕一看那块“明珠表”，忙说道，“对不起啊，韦行长。一说起工作倒忘了时间……”

  “没关系，吴县长为工作尽职尽责，很值得我们学习。”那位韦行长笑着说道。

  “呵呵，其实我这个习惯很不好，只想着勤能补拙呢，不学也罢，呵呵。”吴建国笑道，“嗯，韦行长，今天就这样吧，这件事情你再斟酌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你说的情况我也考虑考虑，看看能不能尽快把款子批下来，能赶早就尽量赶早，不然一耽误就是一年啊……”

  吴建国说着，亲自起身把韦行长送出办公室去。

  等他们一出门，吴天立马拉住古建德说道：“古大哥，我爸和那个韦行长商量什么事儿呢？贷款？”

  古建德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茶杯，一边笑道：“你猜对了，就是商量着贷款呢。”

  “看那样子，是没商量通？”吴天道。

  “嗯，差不多吧，人家农行倒是愿意给贷款，不过要到年后才行，年底人家要盘账，只收不放，没办法啊。”古建德摇头道。

  “怎么？你小子又打探国家机密呢？”吴建国转回头来，进门就朝吴天说道。

  吴天一撇嘴，道：“切，这也叫国家机密？那算了，我也不问了，回家吃饭去！”

  古建德看着暗笑，这父子俩吵嘴的架势实在太有趣了。不过古秘书却也不敢公然笑出声来，须得顾忌领导面子啊，忙掩饰着端了茶杯出去洗刷。

  “嘿……”吴建国也恨得牙根痒痒的坐回沙发上，抽出烟点了一根，说道：“说吧，你刚才说找我是有正事儿，什么正事儿？”

  “来晚一步，你已经干了。”吴天抱着膀子，拽兮兮的说道。不过心底里却很是高兴，老爸动作还真麻利，昨天得知塑料大棚蔬菜种植取得成功，今天就找了银行商量起来，确实不亏是实干家啊。

  “你也是想和套建议从银行贷款呢？”吴建国说道，“唉，年底了啊，贷款也不好贷。哼，真要到过了年，她就算求着，咱还不贷呢！”

  这倒是实话，等到过了年，以商东县目前的底蕴，到时候县里财政缓过来，真不用为推广大棚蔬菜那点钱发愁。而到那时候，就要轮到银行发愁了——如今这年头，国家为了发展农村经济，每年可都会批下一大笔低息，甚至无息贷款的，对下面银行甚至还下达了贷款任务，钱贷不出去还要受处分。

  只可惜国人保守思维严重，素以“赤贫”为荣，只要有地可种，谁又会跑去贷款做生意？说不得银行为了完成贷款任务，很是费劲心机，甚至比起后世收揽储还要卖力，以至于只要有人愿意贷款，不管对方是拿钱去干啥，有没有偿还能力，只管放钱，乃至期间烂掉的账目只庞大让人难以想象。不过也有无数人因此收益，对发展地方经济起到了巨大的推进作用，后世俗话称“八十年代无息贷款，九十年代炒股经商”，这是先富起来那一批人的典型做法。

  “我当多大的事儿呢，爸，其实这事儿也好办。”吴天说道。

  “嗯？”吴建国顿时来了精神，儿子一说这话，八成事情可行。

  “银行不放贷，那是因为年底要做账，为了账面好看罢了。如果想办法给银行搞一笔存款，再让他们放钱出来，不就行了？”

  “说的好，那你去银行存一百万去吧！”吴建国没好气的说道。

  要知道推广大棚蔬菜，最起码也得有个百八十万的资金，少了根本就形不成规模，那让咱上哪儿去给银行找来一百万的存款？就是全商东县，估计也凑不够一百个万元户呢！

  “我一个岁的小屁孩，哪儿有那么多钱？一百块还差不多，一百万你找别人！”吴天说道。

  吴建国眉头一皱，接着又裂开了嘴，笑道：“行，那明天你跟我一块儿去市里，找白总说说去，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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