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

  “老常，磁头的事儿打听好了吗？”

  吴天悠哉的坐在风云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白总经理泡的浓茶，抿了一口。

  风云公司状告市政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风云公司内部却似乎根本不当回事儿，一切照常运转，并且因为和苏南那边的工厂联系过后，发现那边厂里的产能竟然比电器二厂还要高，干脆又调整了今年的销售计划，准备将风云牌电风扇冲出原来的三省市场，扩大销售区域和规模。

  不过这些事情却用不着吴天操心了，电风扇项目的运营已经非常成熟了，扩大市场也无非就是派出章新华去临近省市打打广告，联系联系客商罢了，连常天华都不用出马。

  常总在敲定代工厂家之后，已经把主要精力投入到吴天安排的新项目——随身听的上面，第一个要解决的难题，就是录音机磁头。

  “嗯，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看，国内目前的磁头生产线，有一部分是国内自主研发的，生产的磁头技术相对落后、功能单一，另外也有一部分从国外引进的新生产线，可以生产双声道立体声磁头和录放一体磁头，技术还是比较先进的。”常天华说道，“不过我和他们联系过之后，倒也有两家愿意给咱们供货的，可供货量有限，远远达不到你定的标准。”

  walkman在九十年代末的累计销量高达两亿五千台！吴天的山寨机计划，当然不至于也定下这么大的预期销量，不过一年卖出去个百十万台总还是要的，不然搞起来还有什么意思？可就这个数字，在当下来说，也已经不是小规模了，国内只怕没有一家电子厂敢说能供应上这么多磁头，更别提那些有磁头生产线的工厂，基本上全都自己也生产录音机呢，人家最多也就是将多余产能给咱罢了。

  “那多找几家呢？”吴天不甘心的问道。

  常天华笑道：“小天。那样数量是有保证了，可问题是不同的磁头型号，对应的电路也不同，厂里批量生产会很麻烦的。”

  “啧……”吴天郁闷的抱起茶杯喝了起来。

  “呵呵，其实这个问题也好解决，大不了咱们上几条磁头生产线就行了。”常天华说道。

  “那得花多少钱啊。”吴天摇头道。

  “要不了多收钱。”常天华笑道，“我已经问过了，从小鬼子那边引进一条单放磁头生产线，也不过几万美金罢了，双声道的单放磁头在日岛已经属于落后技术。他们很乐意卖给咱们的。录放一体磁头的生产线比较贵一点。大概要几十万美元。不过咱们大可以用一个单放磁头加一个录音磁头的方案嘛……”

  吴天略一思忖，道：“随身听最重要的是体积要小，双磁头太占空间，不用考虑。不过暂时咱也不用引进录放磁头生产线。只搞两条单放磁头生产线就行了，厂里可以先生产单放机，等赚了钱后，再搞录放机就行了！”

  “好，我这就让港岛那边和小鬼子联系。”常天华道。

  “嗯。”吴天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办公室房门却被敲响了，便住了嘴。

  “请进！”白洁说道。

  房门被推开，却见门外站了足足四五个人。当先两位人未进门，笑声先至，那位五十多岁，略略秃顶的家伙一边进门，一边亲热的打着招呼道：“白总。常总，你们好啊，呵呵……”

  “哦，是方局长和纪厂长来了？快请进，请坐……”常天华和白洁慌忙迎了上去，招呼着那几位到沙发上落座。

  吴天便明白来人是谁了，当头两位那个年纪大的，正是二轻局的方局长，而那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则是电器二厂新任厂长纪卫平。不过即便房间里一下子涌进来四五个人，沙发有点紧张，吴天也依旧霸占着主位上的那个单人沙发不挪窝，抱着茶杯自顾自的喝着。

  方局长等人眼见得吴天没眼色，却也不敢出声，没见得人家白总、常总都没言语吗？谁知道这小屁孩是白总、常总的什么人？说不得三个跟班只能搬了凳子落座，只留下两张长条沙发，让白总、常总和方局长、纪厂长相对坐下。

  “方局长、纪厂长，两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常天华等得秘书给众人奉上茶水后，笑着问道。

  “哎，常总说的对，这回我们俩过来，确实是有事儿想和白总、常总商量一下。”方局长说道，“嗯，常总应该也猜得到，就是你们和电器二厂闹的这点误会……”

  “方局长，这话说的有点不准确，我们公司和电器二厂之间，可不是误会。”白洁淡淡的说道，不过毫无波澜的语气，却透着十足的坚定。

  方局长顿时脸色尴尬起来，干笑着说道：“白总，你消消气，这事儿吧，电器二厂方面做的确实有些对不住你们公司，不过有什么问题，咱们大可以关起门来商量着解决嘛，没必要搞得要上法庭，闹得满城风雨的……”

  “方局长，我们不是没和市里、和局里反应过情况，可市里、局里是怎么回复我们的，你不会忘了吧？”白洁一脸寒霜的说道。

  “呃，这个……”方局长顿时词穷，事情才过去没两天呢，他自然记得当初风云公司的一位代表，协同曹大通律师去找他商谈的时候，他是怎么把人家轰走的。当时自己可是说了很硬气的话，谁曾想这才几天时间，自己反倒要跑来跟人家说好话来了？可袁市长有令，自己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厚着脸皮的上门来啊。

  纪卫平眼见得方局长词穷，说不得吧咂下嘴唇，开口说道：“白总、常总，这件事情厂里确实有点考虑，不过事已至此，总还是要妥善解决的嘛，我看这样好了，贵公司先从法院撤诉，我们厂里则给予贵公司一些损失补偿，你们看怎么样？”

  “好啊，请问厂里能给我们多少补偿呢？”白洁淡淡的问道。

  纪卫平一听，顿时心中一喜，看来风云公司闹腾半天，还不就是为了几个钱嘛。只要他们要钱就好说，花几个钱打发了他们，自己能圆满完成袁市长的交代，那就比什么都强。

  纪卫平和方局长交换了个眼色，说道：“嗯，二十万，怎么样？”

  白洁嗤笑了一声，说道：“纪厂长，你是逗我玩呢？请问，你知不知道我们风云牌电风扇，一年的盈利是多少？除去电器二厂的分成，和给国家上缴的税费，我们一年的净利润是多少？现在距离我们和电器二厂签订的合作协议期限，还有三年多时间，你算算我们在合同期内，还应该有多少的盈利！你把这个数字给我们补出来，我们立马撤诉，不然的话，咱们法庭上见！”

  风云公司向法院起诉书中，是要求市政府、电器二厂方面，赔偿风云公司损失一千八百余万的，这个情况纪卫平自然知道，不过也没当真，毕竟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道理谁都懂，可谁知道白洁竟然如此强硬，到了私下和谈的时候，竟然还要咬死这个价码？

  纪卫平脸色阵红阵白，强压着怒火，说道：“白总，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啊？”

  白洁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方局长赶紧充当和事佬，干笑着说道：“白总，你别生气，呵呵，这个，咱们坐下来是想好好谈谈的嘛，有话好好说，慢慢说，呵呵……”

  白洁笑道：“呵呵，这会儿你们知道有话要好好说了？当初厂里单方面撕毁协议的时候，怎么不说和我们公司好好谈谈，慢慢协商一下？”

  方局长不禁尴尬，干笑都十分勉强了。当初纪卫平想要和风云公司中断合作的时候，可是找他说过这事儿的，方局长对此也是十分赞成，又有袁市长首肯，两人当即就拍板下来，哪儿考虑过风云公司同不同意？连事先知会一声都欠奉，直接就让厂里停止供货了。

  “白总，这事儿就算上了法庭，也不见得你们就一定能打赢官司吧？你真以为法院会让厂里给你们赔那么多钱？”纪卫平脸上早就没了一丝假笑，阴阳怪气的说道。

  “那就不劳纪厂长费心了，怎么判法院说的算，钱不钱的也无所谓，我们公司也不差这点小钱，我们就是要到法庭上讨个公道罢了。”白洁淡淡的说道。

  纪卫平终于被白洁的傲然激怒了，这位是铁了心要和咱告到底了？这样一来，完不成袁市长交代的任务，少不得要吃挂落啊，更重要的是这事儿真要上了法庭，闹出了大动静，只怕袁市长也得十分被动，到时候只怕咱就得被当炮灰了！

  “白总，这事儿闹大了，对厂里有影响，只怕对贵公司也没什么好处吧？”纪卫平站起身子，寒着脸说道，“别忘了，这里不是你们港岛，这是商城！方局长，咱们走！”

  “慢走，不送。”白洁淡淡的说道。

  看着几人气冲冲的走出办公室，白洁却轻叹一身个，一脸忧容的转头对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的吴天说道：“小天，这样搞会不会有点过了？”

  “呵呵，一点都不过，对付这种东西，再狠一点都不过分。”吴天淡淡的说道，“这个袁辰阳，架子还挺大啊，都闹到这程度了，竟然还不亲自出面？嗯，老常，再安排两个记者，去厂里和市政府转一圈，采访采访袁市长本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