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

  七月底，吴天再次抵达京城。

  “这次估计是真的要动了……”

  四合院后院书房里，楚宁河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

  吴建国这次进修马上就要结束了，关于他下一步的工作安排，自然马上就要做出决断了。

  不过，经过几个月的努力，那边终究态度坚定，无可动摇，必须要将他调离山南。为此，那两方也不惜开出大价码，接连给了好几个选择。

  “现在的这几个去处，要说还都是不错的，”楚宁河说道，“首先，你一直都在下边，也是时候来京城锻炼锻炼了，丰富一下资历，同时也可以开开眼界。”

  “来中.央？这地方水太深了吧？”吴天不等老爸说话，当即就嚷道。

  “你这小子，满脑子黑暗思想！”楚宁河不禁训道。

  “嘿嘿，姥爷，不是这么说的，关键是我爸这个级别，就算进京，又能坐什么位子啊？”吴天嘿嘿笑道，“要是继续给人当副手，可不好出成绩不是？”

  “建国，你对这小子的管教可太松懈了，整天就知道个成绩、升官，这长大了还怎么知道踏实工作？”楚宁河板着脸说道。

  “爸，这个问题你可不能怪我，好像您老也要负担一定的责任吧？”吴建国微笑道。

  “呵……”楚宁河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却转回正题，继续说道，“来京城主要是开开眼界，锻炼一下全局观，这对于你今后的发展是有不小的好处的。当然了，如果你更乐意干一些实事儿的话，地方上也有几个不错的位置。铁家那边就建议。让你去粤东……”

  “鹏城还是羊城？”吴天再次急切的追问道。

  楚宁河朝外孙翻了个白眼，却是对吴建国说道：“粤东的甄副省长快要退了……”

  吴建国蹙着眉头点了点头，甄副省长是挂着省委常委的副省长。虽然不是常务，不过要说这个位子也是相当高了。毕竟粤东比起山南可要强得多，粤东的副省长干上几年，随便放出来就足以当个省长的料！

  “那还是算了吧，粤东那边的水，可不比京城浅多少，更别提还不是一把手……”吴天却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就知道个一把手！”楚宁河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嘿嘿，当一把手，才好开展工作。才好出成绩嘛。”吴天咧嘴说道。

  楚宁河再次翻翻白眼，望了一眼吴建国的表情很是淡然，似乎对这个位子也并不是很热心的样子，便又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才蹙着眉头说道：“如果想要一把手，那么眼下比较合适的位子……只有一个，厦州……”

  “去不得！”吴天闻言，赶忙大声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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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最近几年，风险最大的地方，大概就要数厦州了。

  首先。众所周知的远.华案，一下子就会让厦州成为一个大漩涡，一下子几乎将市里主要副职一锅端。那么如果吴建国去了那边，作为一把手，岂能不担负领导责任？

  当然了，也可以换一个角度，例如干脆去了之后，直接着手查办这件案子，可问题是这件案子背后的牵连之广，有多少京城子弟都深陷其中？查办者又岂能落得了好去？就算当时无事，可今后却少不了各种绊子啊……

  可怜吴天一时激动。叫得太大声了，彻底惹毛了老爷子。楚宁河两眼一瞪的道：“怎么不行？你倒是给我说个理由来！”

  “嗯，那啥。那边和台岛太近了，麻烦太多，我爸去那边风险太大了啊。”吴天胡乱搪塞道。

  关于厦州的问题，可不能“预言”出来，不然自己麻烦不说，只怕以老爸那脾气，还非就不信邪的偏要跑去碰一碰不可呢。

  楚宁河却是大为不满的说道：“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倒是说说，去哪儿行！”

  “嘿嘿，这么大的事儿，我小孩子家的，能插什么手啊……”吴天咧嘴道。

  “你这小子……”楚宁河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架势，说道，“没事儿滚出去玩儿去，我和你爸商量。”

  “别介啊，这回我只听，不插嘴了，行不行？”吴天死皮赖脸的说道。

  楚宁河白他一眼，抿了口茶，转头对吴建国说道：“建国，你自己的意思呢？”

  如果这话是别人问，吴建国必然是要说一番相信组织之类的话的，不过自家人倒也不用那么客套，略一沉吟，说道：“爸，我的意思是，还是进京吧。”

  “呵呵，我就说嘛，还是进京好。”楚宁河老怀大慰的瞥了外孙一眼，一副小屁孩道行不够的样子，说道，“以你现在的年纪来说。如果一下子进到省里，还是有些太显然了，即便安排到了。短时间想要再提，难度也太大。索性不如进京，一方面可以锻炼一下眼界，再一方面，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多丰富一下自己，多学习一些东西。我已经帮你安排过了，今年你再报个研究生，学经济也要。学哲学也罢，丰富自己的同时，也把学历再提高一下……嗯，还有英文，也要抓紧再捡起来，以后到了一定位置，这些可都是必须的基础啊……”

  吴天听得不禁咧嘴，姥爷考虑得这还真叫一个周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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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关于学历问题，吴建国早在裕南的时候，就已经听从吴天的建议。报了山大的研究生，不过他却没听吴天的建议学经济，进修的却依旧是汉语专业。

  不过在今后。领导干部的学历问题将更加重要，高级领导普遍都具备着硕士、博士学历，甚至是多学历，这是趋势，也是基础条件。

  一般情况下，领导们最常学习的，一个是经济专业，一个是法律专业，再就是哲学。而吴建国的汉语专业。给人的感觉难免就有些缺乏高大上了。

  这几年走到市委、省委的位子上后，吴建国也深深感到了原有的经济知识有些缺乏。很有不少问题还得去临时现学，不免也早已经萌生了再次进修的打算。所以对于老丈人的提议，是完全认同的。

  至于英文，却是有些为难了。

  毕竟说起来，吴建国如今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再去学习英文，显然会有些吃力。

  不过即便吴建国现如今仅仅是商城书记，可也很没少接触外商，说不得只能通过翻译对话，很是影响工作效率啊，更别提形象问题之类了。所以，要想走到更高的位子上，一些基础的英文水平，也是必须的基础啊。

  吴天对于这些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问题是，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提高学历，学点英文，就让老爸进京“赋闲”几年，吴天可不会认同——升官道路如此艰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呢，不说抢着向前跑，哪儿有时间耽搁啊？

  “姥爷，我爸进京的话，会安排个什么位子啊？”

  眼见楚宁河说道学习的问题，就啰嗦个没完，一会儿提议去这个学校，一会儿建议找那个教授的，急得吴天巴巴的问道。

  楚宁河吧咂一下嘴，意犹未尽的说道：“进京的话，目前有两个位子可以考虑……一个是计委，一个是农业部……”

  吴天闻言，蹙着眉头思考起来。

  所谓计委，就是计划委员会，也就是将来的发改委。

  对于发改委的权柄之重，吴天是多有耳闻的，后世国内经济发展大局，一些大的工程项目，可全都掌握在发改委手中。不过对于其前身的计委，吴天的了解就不是太多了，不过总的来说，其分量也自然相当不轻。

  以吴建国当前的资历，去了之后，顶天也就是安排一个排名靠后的副主任，甚至是一个重要司的司长，享受副部待遇都有可能啊，实权不用想太多。即便有洪老总背后支持，只怕也难以发挥出太大的能量来……

  至于农业部，在吴天的概念中。却是一个不算太显眼了……

  不过有一点却是要提一提的，那就是方俊生的老爸。可是在农业部干过好多年的，后来放下去，也是重要省份一把手，只可惜年龄到点，没能再冲回来罢了……不过方俊生老爷子在部里的人脉依旧在，如果老爸过去的话，工作开展起来，多少会更顺手一些……

  这倒是有些难以取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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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工作安排的问题。还在继续纠葛着，而吴建国却已经结束了进修，重新回去商城了——既然已经确定要离开山南，总有许多事情需要尽快安排下去的。

  首先一点，一旦吴建国离开之后，柳吴系在山南的布局问题，这是重中之重。

  曾经辉煌无比的柳系大军，在柳文成进京之后，终究颇受影响，无法再保持曾经的优势地位。不过好在一点。有着夏铁山和宋书记两位元老在省里，外加吴建国的日渐崛起，柳系依旧保持着相当稳定的地位。总不至于被人家欺负的。

  可如今夏铁山和宋书记年龄都已经颇为不小了，这一届结束终究要退下去，而吴建国一旦再一离开山南，新一代的培养起来的俊才却还不足以进入省里，原来的柳系人马，在省里就将面临着缺乏扛起人物，派系因此解散的危险都是存在的！

  而最要命的是，一旦柳吴系在山南的根基动摇，就意味着柳吴系的“后花园”被毁。也就意味着后后续接班人才匮乏的局面，对于长远来说。可是相当不妙的事情！

  所以，在京城和柳文成磋商之后。吴建国再次回到商城，开始安排下一步的长远大计划。

  在当前的情况下，留给柳吴系人马的出路并不多，第一，就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空降下来一位柳文成的人，接掌吴建国的位子，扛起派系的大旗来。

  即使如此，也依旧没办法挽回柳吴系在山南的劣势地位，毕竟一旦夏铁山和宋书记退休，省里只剩下一个扛旗人物，依旧是独木难支！

  所以，另外一个方案，则是寻求同盟。

  目前在山南，柳吴系和黎省长的关系还是比较亲密的，在大派系上来说，出自团中.央的黎书记，和柳吴系亲近也是附和大局的，这个盟友，总体来说还是可以值得信赖的。

  最终的方案，最好就是可以将这两条同时落实下来，另外，还要尽可能的想办法让派系接班人尽快成长起来。

  目前，派系最有希望尽快成长起来的三个储备人选，一个是中都的赵家才，另一个则是东都的杨长安，不过这两位目前都是市长，想要升到省里，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即便派系再力挺，没有一两届时间，也不可能扛起大鼎的，而另外还有一位是已经兼任了省厅副厅长的肖大东，即便拥有着柳系在政法系统的深厚根基，可要想坐上政法委的位子，却依然有相当长的路要走，甚至谁又能保证在这个过程中，局面会不会变得物是人非，前路是否依旧坦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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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你可别指望着进京就能住四合院啊，我爸才是什么级别？到哪儿顶天能分个三居室就不错了。”

  吴天撇着嘴打击着一听要进京，便兴奋不已的老妈道。

  “呸。你这臭小子，你别把你老妈看得这么浅薄好不好？我也是受过党教育的！物质生活是其次。关键是你爸能为国为民做出更多的贡献了好不好？”楚玉梅反驳道。

  吴天和吴媛好却听得哈哈大笑，干脆躺在沙发上打滚。

  这下可算是惹毛了楚主任，拎着鸡毛掸子就要开打，这才吓得姐弟俩忍住了笑，可那脸色依旧古怪不已。

  “哼，就算你爸只能分个三居室，不过我当女儿的，经常回家看望看望父母。这谁也拦不住吧？”楚玉梅忍住气的说道。

  “嗯，爸，我为你在京城的生活质量感到担忧啊……”吴天却摇头叹道。

  “嘿，你这小子，非要跟我作对不是？”楚玉梅大怒的扭住了吴天的耳朵。

  吴天最怕的就是老妈这记绝招，当即求饶，道：“别，我知错了，我认罚……”

  “认罚？”楚玉梅送了送手，道。

  “嗯。我认罚！”吴天捂住耳朵，道，“那啥。我爸如果真去农业部的话，我刚好有个朋友，他老子原来就是农业部的部长，当初他在家属区旁边买过一处好小院，到时候我跟他借过来，应该问题不大……”

  “嗯？什么样的小院？多大？几个房间？比你姥爷住的那个怎么样？”楚玉梅连珠炮的问道。

  吴天顿时苦了脸，道：“我姥爷那房子，就是整个京城也不见得能找到几处的好不好？他那院子我没去过，不过应该是个两层小楼的老民居。房子一般，不过好歹也有个院子。能见见太阳，比单元房要强多了吧。”

  “嗯。那和咱们现在这房子也差不多？”楚玉梅稍微有点失望的道。

  “在京城，能有个院子，你就知足吧。”吴建国淡淡的说道。

  “说的也是……”楚玉梅又开心了起来，接着望了一眼女儿，道：“那媛媛呢？她的工作怎么安排？”

  吴媛刚刚参加工作才两个月，却是很有些不愿意离开商城的，赶紧就说道：“先别管我了，我就在商城好了，顺便还能照顾小天。”

  “呃？”楚玉梅顿时有些出乎意料，她可是打算着干脆连吴天也转校去京城呢，“那怎么行，你们两个都在这儿，我怎么放心你们？再说了，你爸一调走，你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单位有宿舍啊，”吴媛说道。

  “我们学校也是包食宿的！”吴天也跟着咧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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