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油腻胖子
明天去找新工作吧？那宿舍不住了，换便宜一点的吧？再便宜也给不起，住天桥底才不要钱，难道要露宿街头？
思绪纷乱，焦躁无比，何以解忧？拿出手机来拍张照片缓一缓，这很快成了高朋的解压方式，尽管带不了什么利益，但他渴望得到提示，特别是在这艰难的时刻。
“不要错过人生中的每一个转角。”
从霓虹街道的照片里，高朋得到了这么一句提示，懵懵懂懂，有点道理，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实现。
站在红绿灯街口前，他似乎有所感悟，撒开步子，往另外的一侧走去。
这边是LC区，他以前来过，但没什么印象，没有方向，没有路线，也没有目标，由着性子随意穿梭，在骑楼下一间间小商铺前走马观花，找寻内心那似有似无的预感。
“啊~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啊~啊~五环，你比六环少一环...”
转入拐角处，高朋被突如其来的歌声吓了一跳，很快就有个声音跟着曲调一起唱，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油腻，太油腻了，这歌声像是含着一块猪油膏在唱。
循着歌声找到一小商铺前，单是这店面上下左右、五花八门的招牌，就让高朋找不着北了。
卷闸门正上挂着一个“日新百货”的霓虹灯招牌，不过没灯亮着，左侧的墙上写着“日新快递服务点”几个红字，油漆很新，大概是最近才描上去的。
右侧墙上挂有一块长木板，被腐蚀得很严重，也很有岁月感，上面刻有“永通五...”下面几个字被牛皮癣广告盖住，辨认不出来了。
而在这长木板的上头张贴有一张红纸，上面有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出售各类点卡，价格可议”，单看这门面，你根本猜不到这店是开来干嘛的。
店面很小，是长条形的布局，走进去，借助不怎么亮的灯光，可以看到两侧各有一排长架子，上面堆满各式的小商品，毛巾牙刷、盘子剪刀，杂七杂八的，就是个“两元店”。
继续走进去，歌声越来越响，杂物也越来越多，高朋很快就看到了油腻歌声的源头。
不出意外，油腻的声音，配上一副油腻的外表，应该就是这小店铺的主人了，是个中等胖的男子，年纪应该不过三十，留着一头当下很流行的铲青侧梳油头，正坐在一方正电脑屏幕前忘情高歌。
连自己进来都没察觉，高朋估计，自己在架子上顺走些东西，这油腻胖子估计也不知道。
想归想，但他不会做这种事情，再穷困潦倒，他也是有底线有原则的，今天汤业兴污蔑自己因为偷窃被前公司辞退，完全是污蔑，是有过不愉快事件，但并不是他描述的那样，高朋对这件旧事不想多说。
正因为汤业兴触犯了自己的底线，他才会把那些破事给捅出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雪耻，这是高朋做人的准则之一。
唱着唱着，油腻胖子还跳了起来，左手画一个圈，右手画一个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世界里，直到转身过来看见陌生的身影，才收起了欢乐时光，立即换上小商贩标准的迎客脸凑上去笑道：
“老板需要什么，我这小店样样不缺，接收快件、订购车票、上门换煤气、通粪渠这些服务都有，只要您开口，没有我这办不到的。”
高朋被他这广告语逗乐了，敢情这不是什么两元店，而是万事通服务点，找猫找狗、排队拿筹、拍偷情出轨证据、代写寒暑假作业这些业务也应该有吧？
心里是这么想，但他没有说出来，真有什么需要，也没钱消费，自己只是好奇才进来逛一逛的，被对方这么热情一问有些尴尬，瞥见电脑桌子上，居然放着一台老式的黑胶唱片机，音乐旋律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他便转移话题道：
“这歌居然也有出黑胶唱片，听着跟网上的没什么差别啊。”
“嘿嘿，老板您这就不懂行了，别说这种网络上的口水歌，连佛音哀乐我也能弄到黑胶唱片里去，有些人就好这品味，丧礼上用黑胶唱片播哀乐，怀旧，促销吆喝广告语时摆上这唱片机，档次蹭蹭往上涨，您要是喜欢，可以自选歌曲来，我可以定做专门歌单的唱片，包您满意。”油腻胖子健谈的个性显露无疑，口沫横飞的给高朋介绍道。
“那音质是否也能做到黑胶唱片的水准？”高朋没给他侃住，转而问道。
“这个嘛...黑胶唱片嘛，音质肯定不会差，这个您可以放心，肯定不会比用电脑播的差，而且现在用这黑胶唱片的人，没多少会在乎音质，最大的作用不就是装个逼嘛！”油腻胖子避重就轻地解释道。
高朋早就料到是这样，他有兴趣，但装不起，但也找到了离开的理由，笑着对油腻胖子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了。
“您再看看有什么需要的，不喜欢黑胶唱片，蓝光电影碟怎样，清晰度绝对完爆网上的什么高清超清，还不费流量，我这里还有各种游戏点卡，八折！”好不容易来一个客人，油腻胖子不想错过商机，极力挽留道。
高朋本不想多留，但听到有点卡，还卖八折，停住了脚步，问道：“都是些什么点卡？”
客人停住，油腻胖子马上就来劲，直接将高朋拉到电脑桌那边，角落那里有一张麻将桌，上面分门别类码放着一捆捆的卡片，应该就是点卡了。
热血江湖、魔兽世界、梦幻西游等等，各种网游的点卡都有，如果是一个游戏爱好者，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方宝藏。
“怎么样，全部八折，如果一次性购买十张以上，七折！”油腻胖子开价道。
“七折？这么卖，不是比网上还便宜不少？”
“当然...”
“肥四！赶紧到房间来帮忙刷人气！”
高朋正要细问，但这时候油腻胖子的电脑来了信息，他抱歉一声后，赶紧过去回话道：
“等一会，我在招待客人，很快。”
“放屁！你那破烂摊有什么客人，傻子都不会上当到你那里去买东西，赶紧的，江湖救急！”直播视频那头，传来了毫不客气的声音。
“小声点，我麦没关，回见。”两人的对话都被对方听见了，油腻胖子想关都关不掉，不过他还是厚着脸皮，赔上笑脸对高朋说道：
“我女人，神经叨叨的一个人，别管那婆娘，我们刚才谈到哪里来着？”
“哦，如果都七折八折卖的话，应该很多游戏迷会来找你买啊，这应该比网上便宜了不少吧？”高朋继续问道，好像并不在意刚刚的小插曲。
上当？那也得有当才能上，他现在算是无所牵挂，无所畏惧的了。
“这...当然的啦，回头客多着呢，这些都是压仓底的货，卖完又得进新的，算是清仓大酬宾，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油腻胖子自吹自擂道。
但高朋哪是这么好骗的，他不说话，就伸了跟手指出去，在一叠点卡上摸了摸，抽回来一看，指头沾满灰尘，蓄气一吹，还是没能清干净，只得合着几根手指快搓，边搓边吹。
这就尴尬了，油腻胖子没想到高朋这么精，不是好糊弄的主，但也不放弃，继续打哈哈道：
“LC区嘛，尘多，平时生意又忙，都没怎么打扫，如果老板您真有需要，不论买几张，一律七折。”
“卖七折，那还剩多少利润空间，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这些点卡的进货价大概在什么水平？”高朋又问道，看来他感兴趣的不是点卡，而是这些点卡的潜在价值。
这是商业机密，油腻胖子怎么肯透露，说出来了，不就等于直说赚了你多少钱？这是做生意的大忌。
见对方没有解答的意思，高朋也不想浪费时间了，虽然感兴趣，但时间不早了，他也得回去好好想想，明天该干嘛去，不认真对待，自己离露宿街头应该不远了。
察觉到客人兴趣顿失，油腻胖子赶紧换上哀怨的表情，诉苦道：“唉，老板您不知道，真没多少利润空间，就拿一张百元面值的点卡来说，七折卖，也就赚个三两块，现在是互联网时代，我们这种实体商铺被挤压得快没活路了，都是在苟延残喘！”
油腻胖子不是没招了，这叫做苦肉计，装可怜博同情，只要能把生意做成，赚多少算多少，总比继续喝西北风强。
“那你也可以借助互联网的嘛，到网上去倒腾，打个九折，比正规官网渠道便宜点，赚头不是更大么，点卡这种东西也不用邮寄过去，直接把激活码发给客户就可以了呀。”高朋不解道。
“那是想当然！如果真是这样，我早就发财了，每行每业都有门道的，官网渠道充值，的确不打折，但人家有五花八门的消费活动，什么充值返还，大笔充值返积分，充值排行榜奖励等等，其实就是变相打折，成本比我这卖实体的还低，又方便，不是小白，根本没人来光顾的。”油腻胖子大吐苦水，连本来不想说的行业内幕都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