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十二章 莫名归去
那唐律见她笑成这样,虽不晓得原因,却也知道她是在嘲笑自己。唐律极好面子,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不舒服。他直了直身子,质问道:“喂,笑什么笑,有什么这么好笑的,真是!”
陆月白的笑声渐渐缓下来,她舒了口气,道:“不畏强权?就你这样还不畏强权?估计主审官一发威,你就成病猫了!哈哈哈!”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同陆月白争吵几句,唐律倒还感到有劲。只是现下被她这么一嘲笑,好面子的唐律反倒觉得无趣。他认为纠缠无益,便一本正经地言道:“罢了罢了。我堂堂男子汉不同你这样的小姑娘计较。今天到此为止吧,不过这写诉状的事情,本状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最好别再写了,别再写了啊!”他用扇子点了点陆月白,然后快步离去。
陆月白不以为然地朗声道:“若是有一日乡亲们问我为何不代书了,我会告诉他们是唐状师让不不要写了,是唐状师!”
此言一出,唐律果然立马折了回来。他用折扇指着陆月白,只无奈地啐了句:“好男不跟女斗,算你狠。”
陆月白得意地舒展了眉头,自己可算没输。
接连写了一段时间的诉状,陆月白也攒下了一笔银钱。陆月白将每日所得收益交给赵师傅保管,而赵师傅总将它们藏在一个半旧陶瓶里。
这日赵师傅心血来潮,说是让陆月白和文润数一数陶罐里的数目。陆月白将里头的铜子哗哗哗地倒出来,同文润点算了起来。
然而数着数着,文润却忽然不着边际地问了句:“青青姐,你说……唉,就是,就是上回被你教训的那恶少,真的不会找上门来打击报复么?”
陆月白数钱的动作一滞,讶然地看向文润,继而笑道:“要来早来了,都几天过去了。肯定是不会来了。”
文润瞧上去,仍是一副不安心的模样:“其实……青青姐,我被欺负下,倒也无所谓。我只是怕,万一他上门报复,二伯怕是事后会骂我惹事。”
陆月白拿起一枚铜钱,转陀螺似地消遣。片刻后,她右手蓦地一拍,旋转的铜钱被盖在了掌下。
她道:“文润你放心好了,若真有什么事,我全部揽走。”
闻言文润忙摆摆手:“不不不,青青姐,我不是说谁背锅的问题。而是……而是……”他叹了口气,想了又想,方道:“青青姐,你那日和他说的话,真的管用吗?你不是说,你并没有告诉他你是当朝宰相的女儿吗?”
陆月白展了眉头,慢慢地将手掌拿开。看了看铜钱的正反,然后回答:“当然没有。我说了那句话,已然足够了。”
文润不解:“为何?”
陆月白道:“你可看到那恶霸没出息的模样?出门在外被人欺负成这样,定是要回去哭爹喊娘地告状的。他爹他娘既在此处富庶一方,想必也有些见识。若村里有谁敢打他们那有恃无恐的儿子,又扔下“我便让我爹将他们一家子都关进牢里吃牢饭”这样的狠话。他们在细想之下,当知其来头不小,更何况是他们儿子有错在先。那么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了了之了。”
文润一怔:“青青姐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说着他便憨笑了起来,内里也是放宽了心。
陆月白继续转动着铜钱:“其实这些事,也不过是小打小闹。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相府那边的事。丢了个二小姐,我想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也不知我的身份,还能在此处隐瞒多久。”
文润安慰道:“青青姐就放心好了,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再加上我和二伯大哥都不会说出去。他们肯定不会知道你在这的。”
陆月白叹了口气,摇摇头:“但愿如此吧。”
只是,陆月白的担忧不知怎么就成了事实。一段时间后,村里渐渐有了村里赵师傅家藏着个相府小姐的传闻。赵家门庭转悠之人竟逐渐增多,争相一睹这宰相之女的风采。
这可将陆月白急坏了。果然这古往今来的乡下村民的德行都一个样,吃饱了有闲就喜欢管人家闲事。而陆月白都深深地明白,传闻的力量有多么强大,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到父亲陆惠的耳中。到时候还真不知自己这位父亲大人会如何修理自己呢!
毕竟,这中国人嘛,一向注重身份在意名声。现代社会尚且如此,更何况当下的大泽。自己在乡间一户只有男子的家庭中寄居了那么久,回去之后,搞不好是要被浸猪笼的。
然而,这传言的版本也汇成了几大类。经人添油加醋起来,精彩生动,引人入胜。
其中,最为精彩的一版,竟是称自己在出游之时与文盛相遇,继而一见钟情,私定终身。最后因遭父亲反对,毅然同文盛私奔至此。
头次听到这个传闻,陆月白内心也是无数个呵呵哒。她险些竖起大拇指,为这些拥有天马行空想象力的杜撰者点个赞。
针对这种状况,陆月白也同赵师傅他们商量过对策。最后的结果,就是帮陆月白找一个更隐蔽的去处,先避避风头。
只是,这个计划还未执行。陆月白这头,又出了个意外。
介于自己太过引人注目,陆月白遂了那唐状师的心愿,狠心拆掉了门口的招牌。
这日她闲来无事,便一个人提了竹篮,到溪边摸虾。
高高的芦苇,在溪边庇出一片荫凉。陆月白在水中忙活得乏了,便坐在芦苇下面小憩。此时,她所处的地理位置十分隐蔽,渐渐静下心来的陆月白竟感受到一种与世无争的安全感。
溪面上,时不时蹦起几只活鱼。银鳞映着阳光,灿白灿白。
陆月白慵懒地坐着,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她走神地看着溪水流淌,鱼虾蹦跃,竟又无端地想起了陆府里的那三人。
想必前世的陆月白便同他们无任何感情可言,有的只是惧怕和憎恨。想来陆月白也确实是个薄命的可怜人,身处弱势,又得不到旁人的怜惜和爱护……
陆月白叹了口气,她一直用手托着下巴。此时,手腕有些发酸。于是她整理了粗布缝制的衣袖,打算起身。
可就在这时,芦苇丛却响起了一阵动静。刷刷刷的几个人影从后头闪出来,未待陆月白反应,眼前便已随着一记捶打发黑。
长久的昏睡,令陆月白沉沦在黑暗之中。渐渐地,渐渐地眼前浮现出了光亮,陆月白在昏睡中发出轻微的叹息,继而蓦地弹开了眼。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缓解着当下的胸闷。待意识稍稍清醒,她将四周一看。
陆月白大吃了一惊,内心竟有丝丝发毛之意。这……这不是自己在相府的闺房吗?!脑海里浮现出昏迷之前的事,她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是芦苇丛里跃出几个人影然后挟持了自己。而自己醒来的时候,便躺在这相府闺房了。
原来挟持自己的,是相府的人。陆月白冷笑,看来自己这名用心良苦的老父亲,还真是没有善罢甘休。
只是,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呢?父亲将自己抓回来,是要上家法呢,还是安排了另外的处置?
总之,等待自己的不是什么好下场就对了。
突然想到芷兰没有在自己身侧,陆月白跳下床,就要推门而出。
熟料,外头却上了锁,陆月白情急之下拍着门喊叫起来:“芷兰!芷兰!”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隔着窗户纸,一个人影徐徐靠近。
回应的声色有些粗鲁:“二小姐,您别喊了。相爷说了,让您一个人乖乖待在房里思过。待二小姐悔过了,自会放小姐出来。而您闭门思过的这些日子,吃的喝的,老奴都会送进来给您!”
陆月白细细一听,这不是嫡母房中的李嬷嬷么?她微怔,不愿轻信自己这次的过错在陆惠那只换来闭门思过的惩罚。即便是陆惠愿意不了了之,柳氏和陆月瑶亦不会善罢甘休。
“那芷兰呢?她是伺候我的,她人呢?”陆月白隔着门反问,她知道如今整个相府,也唯有芷兰可以信任。
李嬷嬷笑呵呵地言道:“二小姐,相爷吩咐了,在您闭门思过期间,由老奴照顾您。等到时候放您出来了,芷兰自然会回来的。”
陆月白只觉得一阵心慌,由她照顾自己?是由她磋磨自己吧!陆月白险些翻了白眼,她捶着门本能地嚷道:“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不需要你照顾!你离我越远越好!”
李嬷嬷在门外冷笑:“二小姐,您以为老奴愿意伺候您?可这由不得你我。您啊,就省些力气吧。”说完,李嬷嬷也不再搭理陆月白,径直从门边离开了。
“我去……”陆月白从门边走回来,重重地坐在了凳子上。她内心极度不安,府里那对自己同仇敌忾的三宝,会仅仅只让自己面壁思过?
打死她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