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识丁

  喜车慢慢地朝元王府方向驶去。陆月白坐在车中，不知为何，心，竟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记忆缓缓浮现，其实比这更豪华的婚礼，在自己的前世就亲身经历过一场。那便是自己成为太子妃的婚礼，自己同刘璟，喜结连理的一日。

  然而当时的心情与今日完全不同，心底的欢喜难以名状，只理所当然地认为未来将会是无穷无尽的美好。但今日，自己除了按部就班地去做该做的外，却更像是个旁观者，局外人。仿佛那就是一场被冷静对待的假戏，毫无置身其中惊喜。

  只因前世的结局太过凄凉。重活一世，脑海中所反复的只有夫君的离心，奸妃的陷害。从而使她渐渐忘却了那些最初的美好。是自己的命太长了，倘若早个十年病逝。或许还能成为刘璟一生最怀念的女人。

  但这一回，肖青青替陆月白做主，以婚姻为转折，避开后宫波谲云诡的是非争斗，换一世安然。而男女情爱根本无足轻重，如水中月，镜中花，何必太过看重？

  不过，陆月白依旧是心痛，这是一个重大的牺牲，一个苍凉的手势。

  喜车在元王府门口停下。鞭炮声再度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陆月白在喜娘和芷兰的搀扶下下了车。一览整个元王府，只觉得庄严而气派。

  倒是泽帝有办法，只用了几颗糖和几句话便将元王哄住了。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刘珩竟兴高采烈地听话穿上了喜服。

  接下来新郎官要做的事情，刘珩虽是呆呆傻傻地不知就里，却也安安静静地配合做了。他身侧紧跟元湘和另外几个可靠的侍从，一旦出现不妥，便立马替其纠正圆场。

  刘珩在元湘他们的陪同下，将陆月白迎进了门。跨过火盆后，刘珩被留下来招呼前来的宾客。而陆月白则是被喜娘婢女带到新房内稍作休息，等待拜堂吉时。

  陆月白在新房里刚坐下不久，元湘就进来了。陆月白见了元湘忙掀开盖头问：“元湘元湘，你总算来了。怎么样，接下来要做什么？还是说我在房里等着就可以了？”

  元湘笑着回答：“王妃莫急，您只要在房中候着即可。拜堂的话还要再晚一些。等会您娘家的人都要过来，在拜完堂展示婚诗之前，您娘家的女眷还得给您献礼呢！”

  陆月白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元湘侧身对芷兰说：“那你照顾王妃，我还得上王爷那伺候呢！”

  芷兰忙答应道：“你快去吧，这儿交给我！”

  元王府的厅堂虽比不上皇宫，但也已是格外的华贵。厅堂内，颇有层次地挂着大红的、玫红的纱帐。正中间依次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意着早生贵子。而在“早生贵子”两侧，有一对龙凤烛，底下托着金莲烛台，寓意延续香火。若说泽人风雅，则体现在每个几案上皆摆着做工精美的磨砂小金瓶子，里头没有成簇成簇的鲜花，而是各插一枝清晨刚裁的开着花朵的长着绿叶的桃枝。

  然而厅堂正中间以及两侧，各挂着三幅收拢的卷轴，这便是今日新娘陆月白的婚诗了。

  当下这时辰，厅堂内已站满了宾客。若辨仔细些，便能听出他们各自的闲话。

  有人谈论着陆月白的美貌，并不由地拿陆月瑶同她相比较。

  “听说这相府的二小姐，生得是美若天仙，比起她那嫡姐陆月瑶真是不差什么！”

  “可不是嘛，我倒是见过一面。着实不输那大小姐，只可怜这些年在府里被嫡母压迫着，唉……”

  有人谈论着陆月白的出身。

  “听说元王妃是陆相庶出的，她那母亲生前在府中好像连个名分都没有呢！”

  “这元王妃之前我也是见过的，相貌是没话讲。但因这出生，凡事总得打点折扣……”

  而议论猜测最多的，却是陆月白的婚诗。今日厅堂之上，竟挂着九副卷轴，这便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元王妃的才情，究竟是高是低，众人认知不一。

  “平日里其他贵女成婚，这卷轴大多就只有一副。真没想到这元王妃竟弄了九副，你们说她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呀？”

  “谁知道卖着什么药呢！不过这元王妃肚子里究竟有多少墨水，还真是难说！”

  “听说元王妃是个目不识丁的女子。我看这婚诗，十有八九是找门客代书的！”

  “不可能吧，我可是听说元王妃在长乐公主的诗宴上出尽了风头，所作的惊蛰一诗可是震惊了四座呢！”

  “怎么不可能？我还听说她在长泽公主所作的诗还是抄袭她姐姐陆月瑶的呢！”

  “谁抄谁的，还真不一定。相府的水太深，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谁知道呢！”

  他们正聊得起劲，不料边侧有人提醒：“好了好了，别说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估计这婚礼也要开始了。”

  一名太监拉着长音：“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泽帝与泽后踏着正中间的路并排走进厅堂。厅堂里的一行人纷纷跪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泽帝与泽后在厅堂正中间的位置左右就坐。泽帝和颜悦色地对众人道：“平身吧，今日大喜，你们无需太过拘谨，尽兴便是。”

  片刻后，只听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吉时已到，请新人入堂！”

  有风来助，一路上，撒出的花瓣纷飞。庭中的合欢枝叶婆娑，空中辗转飘来一朵合欢花，轻轻地沾在新嫁娘宽大冗长的裙裾上。陆月白同元王一并入了厅堂，行三拜九叩之礼。

  一拜，又一拜，陆月白同刘珩擦过眼神，不由心生感慨。这本是郑重的相对，而此时，两个人的心却都不在彼此身上。

  各自为政，他们两个，可以说。

  三拜九叩之后，礼成。

  接下来，便是元王妃的娘家女眷献礼的时候。大泽的献礼环节，尤为重要，礼数的好坏，寓意着娘家人对夫家人是否看重。

  由于陆月白的夫家人是皇家，柳氏又岂能怠慢？她打开手中的礼盒，只见里头是一顶翡翠发冠。上头的翡翠碧绿通透，像是要滴下水来一般。乍看去，边侧仿佛还缭绕着沁沁凉凉的雾气。

  陆月白见了，也不由地惊讶。这可是不小的手笔，柳氏这回可是大出血了。不过这翡翠发冠实在精美，自己心里着实喜欢。

  柳氏展开一副慈母的笑容，对陆月白言道：“王妃，这乃是母亲的一份心意，还望你莫要嫌弃。”

  陆月白打心底顽皮地闪过一行字：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干过的人事。

  而她面上也装出一副感动的模样：“多谢母亲。”

  柳氏送完，便轮到陆月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