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识丁

  “原来是这样！”陆月白诧异地回头问了元湘一句，随即渐渐地心生悲悯。

  若无泽帝的庇护，身旁之人的真心，刘珩的日子该是有多狼狈。现在的他，与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并无区别，哪怕他是皇子，是亲王，也摆脱不了这份悲哀。

  他抱着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日盼夜盼。不曾懂得什么叫做落空，只有无休止的自欺。

  陆月白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或许幸福也是一个人的隐私，不该轻易惊扰和拆穿。

  她轻声道：“元湘，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王爷。”说完，她便引身而退。

  当下的庭院，已是绿肥红瘦。陆月白同元湘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聊着一些关于过去的话题。

  聊着聊着，陆月白觉得有些愧疚，她为了避免前世悲惨的命运重演，拿元王做了挡箭牌。这对他，实在是很欠公平。

  扪心自问，自己又何尝一门心思地作好他的妻子了？从做决定到嫁给元王为止，自己想得最多的，乃是当下如何自我保全，将来如何引身而退。

  在前世的记忆中，刘珩也是娶了妻子的。当然，那个元王妃不叫陆月白，没有自己国色天香的美貌，也没有自己卓尔不群的才华。她甚至名不见经传，不知是哪家士大夫的女儿。可是她对刘珩却是真心实意，不嫌刘珩的痴痴傻傻，对他悉心照顾，不离不弃，后来还为他生儿育女。刘珩的前世，也曾留下子嗣，他的元王妃，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

  或许没有自己，刘珩的日子会温暖幸福的多。那日刘璟的一句弑弟夺妻依然缭绕在耳畔，自己什么都不想为他付出，却已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突然陷入了静默。片刻后，陆月白方重新开口：“王爷天资聪颖，打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因为那年的一场意外，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倒也可惜了。再加上淑妃娘娘去的早，圣上日理万机，兄弟姐妹又不曾待他真心。唉，我一个旁人也看得心疼。对了元湘，那个四皇子誉王，是不是经常戏弄王爷？”

  元湘也叹了口气：“誉王年岁尚小，却骄横跋扈，目中无人，想方设法地要戏弄王爷。我们做下人的稍不跟紧，王爷就被整得灰头土脸，一身狼狈。这不上回，元王还险些被誉王哄骗得吃了泥土。”

  陆月白道：“往后有我在，刘瑀那毛头小子休想占到便宜。”

  元湘点着头道：“奴婢就知道王妃心肠好，定能真心对王爷好。只是当下委屈了王妃，也可惜了王爷。若不是摔坏了脑子，以王爷的聪慧和陛下的宠爱。王爷定是现在当朝的太子和未来的新君！”

  听到这话，陆月白便不由地皱起眉来。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正色道：“元湘，以后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以免给我们元王府招来祸患。”

  元湘忙捂了捂嘴，道：“是王妃，奴婢谨记。”

  绿肥红瘦的时节，最适合去沁庄消遣。同在今日，陆月瑶去了沁庄。

  她一袭橙红色的绣裙，戴着珠宝琳琅的发冠，华丽地坐在凉亭里喝茶，等待夕阳西下。

  然而，陆月瑶的神情却是这般闷闷不乐。也许她未曾发现自己快乐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唯有每天殚精竭虑，患得患失。

  她在作茧自缚。

  而那刘琰对她的心思，亦不知是否真心。只是在当下看来，很是上心。

  府内有糟糠之妃，形容枯槁的正妻胡氏，他自是不屑一顾。沁庄有佳人烦忧，他当是义不容辞地要为她排忧解难。

  刘琰从假山后走出来，步入凉亭，坐在了陆月瑶对面。

  陆月瑶抬起头来。

  “彦王殿下？”

  刘琰一笑：“陆大小姐看上去像是不太开心呀。这是怎么了？二小姐现已做了元王妃不在跟前了，自然也清静些，大小姐可又遇到什么事儿了？”

  见陆月瑶半日不出言，刘琰再道：“大小姐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看本王能不能帮到你。”

  陆月瑶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放，皱眉道：“那日在元王婚礼上的婚诗，怎么会出了差错？”

  刘琰不解：“婚诗？你是说二小姐作的婚诗有问题？”

  陆月瑶未曾道明细节，倒是有几分难以启齿。

  刘琰看着她，眼睛一转，忽然猜到了几分。

  那日在刘珩的婚礼上，陆月瑶作为元王妃娘家女眷献礼的时候。所献的，乃是一副刺绣，上头有一篇诗……

  他压低声音，问道：“莫不是你又要让他人以为陆月白抄袭吧？”

  陆月瑶蓦地用惊然的眼神望着刘琰，随即低下了头，只一句接一句地重复道：“本来可以让她难堪之极的。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甘心，不甘心……”

  少顷，刘琰竟无可奈何地苦笑道：“月瑶，你说你这是何必呢？陆月白对你已经没有威胁了，你这般铤而走险，弄不好反倒是一身的骚气。本王你看最近憔悴消瘦了不少，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件事？”

  陆月瑶咬牙道：“是她害得我作不成太子妃！是她害得父亲不再像以前那样宠我！以往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父亲总是护着我。可现在呢，父亲居然为了陆月白，责骂我，甚至还打我！”

  陆月瑶言语充满了偏激和不理智，甚至对他人的恶意假想。在刘琰听来，竟有些语无伦次。

  “月瑶，你冷静一点。陆月白现在已经是元王妃了，她完全就不是你的威胁。还有陆相，他哪是维护陆月白？他是为了整个同气连枝的家族才这样做的。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陆月瑶闭了会眼，睁眸后，又是水目汪汪，眼泪点点。她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烦恼：“可是，就算陆月白不是太子妃。还有皇后一族的王氏，没有王氏还有何氏。我……我该如何保证自己能够当上太子妃？若这辈子我还当不上太子妃……不不，我一定要做太子妃，一定要！”

  刘琰摇着头，道了句：“你若这副模样，就算做了太子妃，也终有一日会一败涂地。”

  闻言，陆月瑶的情绪忽然激动得难以自控，手边的茶盏砰地一声被磕翻，茶水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