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徐靖有约
办公桌上摆着的省农业厅文件主要内容是：
（一）坚定不移地把农业放在首位，继续加大对农业的支持力度。
（二）切实做好粮食收购工作，解决好农产品流通不畅问题。
（三）加快科教兴农步伐，积极推广农业先进适用技术。
（四） 调整优化农村产业结构，全面实现增产增收。
（五） 狠抓农田水利建设，增强防洪抗灾能力。
（六）继续深化农村体制改革，增强农业和农村经济活力。
（七）减轻农民负担，保护农民的合法权益。
（八） 加强农村精神文明建设，促进社会事业全面发展。
点燃一根香烟，程一平靠在沙发上。这份文件里的每一个文字，他都仔细看了。华西省委分成两派，以朱省长为首的朱系干部，一直以来都想把华西的工作重心从农业转到工业上来，提议还曾上过省委常委会。
被省委李书记和张副书记联手压了下来。明年是换届年，前些日子省里都在传，中央已经找过朱省长谈话，换届后朱省长将是下一届省委书记。农业转向工业的提案，在一些喜欢投机的干部中又盛传开来。
程一平相信随着这份文件的出台，无疑是给喜欢投机的官员敲响了警钟。文件第一条“坚定不移地把农业放在首位”给出了清晰的信号，显示了省委的决心。李系官员消了疑虑，同时也震慑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官员。华西各级领导干部只要不是脑子抽风，都应该看明白，华西大地现在依然是李书记说了算。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华西三千多万的农民，省委工作重心如果转向工业，对华西的老百姓来说，无疑于是一场灾难。当然再重视农业发展，也不能像建国初期，因为国防建设，搞类似“全民大炼钢”那样的运动。真那样做是开历史倒车了。农业发展需要整优产业结构，才能实现增产增收。
普通老百姓不会懂这个，省电视台宣传在前，你现在不让种植，老百姓会骂娘的。听江浩说，前几天主管农业的副县长吴大明到三里镇调研，在三里镇杨家湾村农田示范区查看小麦的种植情况时，就被一个老大爷骂了。
吴大明为了摸清真实情况，乔装改扮，叫上了县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他的临时身份是记者。一行人在村口拦住了一位老大爷。问起老大爷对明年的农业生产有什么建议时，老大爷答道：“建议嘛，有一点，晋文、富义、南溪县的农民凭什么还能继续种植落花生？理由很简单，一句话，我们的县领导都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这话弄的吴大明很是尴尬。
办公室的门轻轻推开，江浩进来轻声道：“程书记，徐主任在外面。”程一平放下手中的报告，伸了伸懒腰道：“请他进来！”
县委办主任徐靖，中等个子，圆圆的大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笑咪咪的。县委机关工作人员背后都称他为弥勒佛主任。果然徐靖一进门就笑呵呵的道：“程书记休息时间都在工作，是我辈学习的楷模啊！”
程一平起身离开办公桌，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笑道：“我刚来云山，许多情况还不了解。工作上若有考虑不到的地方还希望徐主任多多指教。”徐靖笑道：“程书记折杀我了，指教不敢当啊，不赶当！程书记工作上忙不过来的时候，觉得我老徐能办的，尽管吩咐。”
程一平扔给徐靖一支烟，在沙发上坐下。江浩进来给徐靖沏了茶，随即退出。程一平轻抿一口茶水道：“徐主任，找我有事？”徐靖道：“您的住处已经装修好了，这是钥匙。”程一平刚来云山时原县委副书记孙国涛虽已调到南溪县任代县长，但家眷还住在常委楼里。
上星期才搬走。程一平本意是找人打扫后就搬进去，毕竟一直住在南湖小区里有时不方便。可徐靖说不能让他这样搬进去，要重新装修过。江浩也说县里每有新的常委上任，住处都要重新装修，这成了惯例。
程一平默认了徐靖的做法，他不想自己一开始就变成县委里的“特殊”官员。接过徐靖手里的钥匙，笑道：“麻烦徐主任了！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徐靖道：“为领导服务是我的工作，哪能让书记请我，我请书记吧。”程一平点头道：“好！”程一平知道昨天的常委会后，肯定会有一些干部投过来，但这些干部中不会有徐主任。至少目前他不会投过来。
作为县委大管家，徐靖的主要工作是为县委王军书记服务，协调好王书记与各常委之间的关系。程一平现在不要求他在常委会上支持自己，但有关自己的提议他若能做到弃权就是支持了。
请程一平吃饭并不是徐靖一时兴起，昨天的常委会，他投了程一平提名的人选反对票。担心程一平会在以后的工作中刁难他，提议请这顿饭就是为了让自己和程一平的关系缓和下来。
如果程一平已到退休年限，这顿饭徐靖自然不会请的，说不定还要找个机会落井下石。相反程书记很年轻，前程看来很远大。明年又到了换届年，如果没什么意外，王军书记肯定要上调的。
王书记上调，程一平进步的可能性很大。提前和未来的县长或县委书记搞好关系，徐靖认为非常有必要。常委会上他不能支持程一平，工作中是可以支持的。当然开口请程一平吃饭，他没报多大希望，可没想到程一平答应了。
心里甚是高兴，笑呵呵的道：“程书记，云山有一家‘天然居’酒店，清蒸鱼做的不错。估计你还没去过，今晚去那里喝两杯？”程一平道：“客听主便，徐主任请客，自然听徐主任的。”徐靖道：“不敢，我马上通知他们，让他们留一个包间。”
“天然居”酒店位于县城东城区中心街，老板叫陈雅琪，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程一平和徐靖到达时，陈雅琪笑吟吟的已在大门外候着。见到徐靖和一个年轻人下车，忙迎上前道：“徐主任您可有段时间没来了，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到了我们天然居。咦！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她原以为程一平是徐靖的助理或者司机，走近后发现年轻人走在了徐靖的前面，徐靖似乎变成了年轻人的跟班。徐靖咳嗽了一下严肃道：“陈老板，这是县委程书记，你还没见过吧！”
啥？县委书记？陈雅琪愣住，但随即回过神来。这种事情徐主任可不会跟自己开玩笑。有些惶恐道：“程书记好，民女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失礼之处，还请见谅！”程一平笑道：“陈老板言重了，初次见面，认不出我很正常，何来失礼之说。”
见程一平不跟他计较，陈雅琪放下心来，笑道：“谢谢程书记，快请进！”程一平笑笑，率先走进大门。红地毯两侧身着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见到有客人来，齐躬身道：“欢迎光临！”
外面刮着寒风，她们还是身着单薄的旗袍，有几个女孩轻轻的跺了跺脚，程一平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徐靖望见程一平皱眉，稍稍思索便明了，略退几步在陈雅琪旁边轻声说了几句，陈雅倩笑着点点头。
待程一平徐靖进去后，对那几个女孩招招手笑道：“外边冷，别站在门外了，进屋吧！”女孩们早被屋外刺骨的寒风刮得受不了了，听到陈雅琪的话齐声道：“谢谢陈总！”。
进入大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矗立在大厅中间的一块巨大的红色屏风，屏风上六个金色的大字“天然居欢迎您！”很是醒目。程一平笑笑，相传乾隆皇帝作有对联“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他没料到在云山有商家用这三个字作酒店的名字。看来这酒店的老板是个雅人！
窗外寒风呼啸，室内温暖如春，包间里陈雅琪脱掉外衣，露出她引以为傲的身材。屏退了服务小姐，自己充当服务员。亲自动手给程、徐二人沏了一壶茶。给程一平倒茶时，弯着腰笑吟吟的道：“两位领导，打算吃点什么？”程一平迎着她的目光，头一低望见她白色内衣V领下的深沟，有些尴尬的转过头道：“徐主任请客，听徐主任的吧！”
陈雅琪故意挺了挺胸，笑道：“程书记到我这小店吃饭，是给民女天大的面子，哪能让徐主任掏钱呢，这顿我请了，就是不知徐主任能否赏给民女这个机会？”程一平明白陈雅琪是借机向自己示好。
想想也能理解，自古以来官商一家，陈雅琪能在云山最繁华的中心街开这么一家酒店，县里或市里肯定有人在罩着她。对商人来说多结识一个官员，就多了一张护身符，现在有这么一个现成机会，她自然要极力示好和拉拢了。
以徐靖擦眼观色的本领，自然能了解自己的意图，这个顺水人情他肯定做定了。果然徐靖笑道：“程书记发了话，陈老板要请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陈雅琪道：“谢谢徐主任，程书记想吃什么，我吩咐下面的人马上做？”
程一平笑道：“随便吧，能填饱肚子就行，对于吃我没那么多讲究。”程一平说随便，陈雅琪可不敢真随便，笑道：“程书记，我们店最近新推出了一道菜，叫‘步步高升’，要不您尝尝，给点指示，我们好改进。”
陈雅琪不愧是生意人，听这菜名，只怕没有哪个官员不喜欢的，程一平点头道：“好。”陈雅琪又道：“徐主任，您呢？”徐靖笑呵呵的点头：“老规矩吧。”陈雅道：“两位领导稍等，我马上安排下面的人做。”出门时，转过身笑吟吟的看着程一平，露出甜美的笑容，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