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烬

  青山苍冥，苍穹将夜。

  第一日尽在飞行之中过去，那些弟子很多都是自从进入了门派，就再也没有出过那座山，所以兴奋之意不免有些过火。

  羽明平日里在门派中很是严肃，且他资质很好，弟子们常常在自己派系中耳濡目染，闻得他的一些性情，不免对他有些恐惧。

  对于这一点，苏凡也很是头疼，羽明性格高傲，若非遇到他真正佩服之人，他根本不会与之闲话。

  好在苏凡性情较为随和，所以弟子们在飞行过程中，还是能保持有说有笑，羽明与苏凡也谈笑风生，这一行倒也没有那般的生闷。

  目光触及这些年轻的弟子们，苏凡心中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忽然想起当年与萧林一同前往天元门记名弟子处。

  那时候自己却是也什么都不知道，可惜世事难料，自从第一次弑师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之路，而今在此想来，甚至恨自己去修仙。

  若是没有修仙也不会与三皇寨结仇，母亲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知道心中完美的父亲，竟然会是那样的人。

  “将要入夜，我们继续向前走吗？”

  忽然被羽明这样一问，打断了久远的思虑，这才发现天边那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在天际，心中忽然有一种隐晦的不安。

  “还要多久能到。”

  “一天的路程。”

  “下去步行，不要停留。”

  羽明一怔，下去行走，这对于他们这些习惯飞行的修士来说，甚至是一种耻辱，因为这样等同于常人。

  然而几年前苏凡之前那番表现，让羽明对苏凡极为的崇敬，所以并没有反驳苏凡的观点，而是问道：“为何要下地步行。”

  苏凡料到会有这样的问题，即便此刻羽明不问，稍后真的走起来那些弟子也会问，所以他早就准备好如何应对。

  “天空之中等同于与世隔绝，我想不利于弟子对于世事的洞察，对于今后的修行感悟极为不利。”

  苏凡没有直接说会有危险这样的话语，因为这只是他个人的见解，即便此刻他或许有些威望，但终究还是不能让人信服，因为危险没有出现，就不能说有危险。

  闻得这样的解释，羽明也没什么好说的，甚至还有几分佩服苏凡的独到见解，几声命令与解释之后，弟子们都甘愿落地不行。

  天空之下是一座村庄，早在远处就看到炊烟袅袅，一片融融之色。此刻在近处观看，宁静祥和之下，竟也别有一番滋味。

  苏凡忽然问道：“师兄，你家乡在哪里。”

  羽明一愣，随即说道：“不知道，我是师尊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据说那年水患，很多人都饿死了，师尊路过那里就把我带回山上。”

  苏凡点了点头，忽然好想又想到什么，问道：“那时候师兄还小吧，那么早就开始修行，很苦吧。”

  羽明道：“我那时候并没有修行。”

  看着苏凡疑惑的表情，羽明急忙解释道：“师尊说过，要等我懂事之后，在确定我是否修行，若是我愿意，那就修行，若是不愿意，就把我送下山。”

  苏凡一怔，他明白老妪为何这样，修行之路不若世人看的那般潇洒无拘，一但入了修真界，一生都要站在敌人头颅之上活着。

  若非如此自己就要被毫无悬念的杀死，这并不是耸人听闻，若是没有玄机派的保护，说不得那些弟子每日都要为如何逃命而发愁。

  苏凡经历了那些事，更是经过蓝逸枫萧林这些人的教导，所以如今的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未经世事的小修士，老妪收羽明之时想来也明悟了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强求。

  “师兄修为只怕已经到了元婴后期了吧。”苏凡突然又问这样一句话。

  随意询问别人的修为，这很忌讳好在二人关系并非寻常，所以羽明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苏凡淡然一笑，走向那些左顾右盼的弟子之间，淡笑道：“诸位师兄师弟们，你们别看羽明师兄很少说话，其实他对人很好的。”

  闻得苏凡的话语，羽明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走在队伍后方，不去看那些弟子惊奇的表情与阵阵的呼声。

  此时月明星稀，寒风阵阵。

  早已走出那座村庄，上了山道。山道凄然，阵阵兽鸣之声不绝入耳，古柏之影印在青石之上，就好像山水画一般。

  不知何处吹来的寒风灌入苏凡袖中，不觉打了一个寒颤，苏凡神情一怔，摆手道：“等等。”

  忽然停止脚步，众位弟子神色微顿，羽明赶忙从后面跑过来问道：“怎么了。”

  苏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目光巡视四周，片刻之后才喊道：“刘长老？都一天了您也不累。”

  闻得刘长老之名，羽明神色微顿，脑海之中很快就想到这个名字的主人，五年前的那一剑之仇至今还很清晰。

  所说他并没有挂在嘴边，但越是沉默就表示越在乎。神情变化的原因一部分来自于那人，另一部分却来自于苏凡。

  那刘长老的修为可是化心境的高手，而苏凡却只是区区元婴初期，虽说曾经有青衫的帮助，但也不至于能探查到这人。

  甚至想到从一开始落地行走之时，就觉得苏凡有些奇怪，直到村落内的一些问话，到现在看来，他竟然好像很早就知道会有人出现。

  苏凡神色平淡，呼出的刘长老并未出现，苏凡冷笑一声，手指微动，一道禁制出现，飞向某个山石之上，轰鸣之声出现之后，山石依旧光滑无痕。

  随之，苏凡双手掐诀，手指飞动，无数道禁制顷刻之间飞出，直落在山石之上，顿时整座山似乎都在颤抖，羽明及时将众位弟子护在身前。

  片刻之后山道之上出现一座巨大的深坑，深坑之上有一座桥，仔细看来，之前若平地的山道竟然是深不见底的峡谷，只是用了某些迷惑人眼的禁制遮盖，让人以为是山道。

  桥的那便是无尽的黑暗，但很快就传来一阵疑惑的声音。

  “我以为你是……”

  话语没有说完，苏凡已经确认那人的身份，因为那说话的声音他不会忘记，羽明也不会忘记。

  “你以为我是故意试探？”

  “不错。”

  “但现在你又认为我不是故意试探，而是真正知道。”

  “不错。”

  “你错了，我就是试探。”苏凡极其得意的说道。

  接着，一道极其愤怒的声音传出：“既然你是试探，那你为何知道是我？”

  苏凡苦笑一声，道：“在永乐宗我只知道前辈您。”

  桥上终于走过来一人，那人一席黑衣，神色愤怒，一眼就可认出，正是刘长老，他大怒道：“可你会那些禁制。”

  苏凡轻笑一声，随口道：“禁制这东西并不是很难学，我恰巧就学会破解您的这几道禁制的方法。”

  其实并不如苏凡所说那么简单，他会的是上古禁制，冥王墓中那鬼魅来历奇特，他所拥有的禁制又怎会是凡品。

  而刘长老摆放的这几道禁制，乃是今人所创造，虽说很精妙，但终究还是从上古禁制之中参研而来，对于其他人或许根本无法窥探，但对于苏凡来说，破之不难。

  而禁制之道却也并非简单易学，很多修行至化道三境的大能，想要去研究禁制之道也有被阻挡在门外的例子，这方面全看自身的感悟，若苏凡这般对其极具感悟的，一学就会，自然觉得简单。

  苏凡这几句极为平常的话语，竟然已经攻破刘长老的忍耐限度，原本看着苏凡没死，他就很是愤怒了，后来被苏凡发现踪迹，就更是愤怒羞辱。

  “玄机派杀了我那么多弟子，今日你等也葬身于此吧。”

  话语一落，瞬间动手，一把震慑心魂的长剑直刺苏凡，苏凡尚还未反应过来，竟然被长剑划破衣角。

  接着长剑再次回刺，苏凡急忙躲闪。

  羽明冷哼一声，轰出一拳在长剑之上，长剑登时黯淡无光，这长剑虽说不及当日那被天劫毁坏的伪仙宝，但却也并不算差。

  此刻却被羽明一拳之下，黯淡无光，几欲崩溃。

  刘长老顾不得心疼，急忙飞身迎上羽明，悄然点出一指。

  一指之下凝聚山间尚未凝聚成露水的雾气，一阵寒意袭入羽明骨髓，羽明轻喝一声，飞身甩出三道柳叶。

  口中轻吐一字“爆。”

  登时柳叶崩碎，刘长老急忙后退，躲闪那崩溃的力量，却不料柳叶的崩溃并没有太大的威力。

  随之，又快速操纵长剑回身再刺杀。

  羽明冷笑一声，猛然抽出一鞭，那是用柳条编织而成，玄机派那些柳树并非凡品，所以炼制而成的法宝也非凡品。

  至少在刘长老轻敌之下，身上多处几道血痕。

  苏凡忽然寒声道：“我师兄一人你就如此吃力，若是我等一起出手，长老或许要吃亏呀。”

  刘长老身体一震，猛然后退，随后化作星点，消失不见。

  苏凡极为忌惮的看了刘长老消失之处一眼，沉声道：“我们快走。”

  羽明无奈摇头道：“还好他走了，要不然在坚持一会，我们都要被他杀掉。”

  苏凡笑道：“可惜他走了。”

  羽明默默的点头，随之又问道：“师尊不是说不会有伏兵吗？”

  苏凡轻笑道：“长辈说的也不一定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