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者

  “ee，快醒醒。”一双温和的大手摸着我的头，我猛地睁开眼睛，脑海中还停留在刚才和dwight聊天的情景，于是赶紧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到了床上去。

  “他们过来了。”dwight的语气依旧镇定，我却立刻清醒过来。

  “从天台上走。”dwight拉着我一阵小跑，推开了天台的大门。柔和的橘黄色灯光洒在天台上，这座看起来温馨的布满了各种盆栽，甚至还有白色藤椅的露天休息室，我一时间竟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带给我极度安全感的地方，逃到外面那未知的世界中去。

  我赶紧甩甩头，都这个时候了，天呐，我竟然还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也不能怪我，大概只要有dwight在，我就容易犯迷糊。

  “别愣着了，”我从自己的沉思中惊醒，才发现dwight已经轻松跨到了对面的天台，他伸出手来，“快点。”我不敢犹豫也不需要犹豫，便抓紧了他的手，“我们从这边乘电梯下去，为了以防万一我的车最近都停在这边的车库。”他絮絮说着，似乎是为了增加我能够“出逃成功”的信心而刻意挤出来的，大概他和我一样发现了我的腿有点发抖。“勇敢一点。”他摸了摸我的脸颊，打开了门。

  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dwight往前走了一步把我护在身后。好些士兵拿着枪对准了我们，为首的正是thoas。

  “对不起，dwight。我想我比你想象中还要了解你。”他现在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公子哥的腔调，我发现自己刚刚意识他的确是一位合格的，不，应该说是很厉害的教官。

  我颤抖着从dwight身后退开，往前迈了一步和他肩并肩站着，我的手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在thoas和其他人望向我时，他的另一只手正悄无声息地摸向腰间。

  “不要开枪，dwight，”thoas盯着我说道，“不要逼我们开枪。你清楚我们都不想要有谁被误伤。”

  “你想怎样？”dwight问道。

  “让ee跟我们走一趟，”thoas把□□在手里旋转了一下，现在枪口向下了，“我没有恶意，我会保证她的安全。”他突然用另一只手指了指周围的几个士兵，“都是权益局的兄弟，我们没有必要自相残杀。”

  dwight握着我的手突然抖了抖，我明白了。“我跟你们走，”我拼尽全力镇定而大声地喊出这么一句，“你们不需要开枪。”我想要松开和他握在一起的手，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迷恋他手心的温度。

  “我跟她一起。”dwight手上的力陡然增大，紧紧控制住我想要挣脱的手。我突然感觉自己放松下来了，跟他在一起，好像去哪儿都无所谓。

  “可以。”thoas说，“不缴你的枪了，别让我们失望，dwight。”他锤了dwight肩膀一拳，不再说些什么。

  我们在他们的挟持下下了楼，我不再想些什么，只是贪婪地汲取着清新而自由的空气里他的气息。没有关系的，真的。我告诉自己。

  “嘿！”踏出电梯口后，突然有人大喊一声。我们连忙顺着声音望过去，却发现站在前面的四个士兵纷纷倒了下来。dwight急忙把我拉到一旁，突然一个更为熟悉的声音吼道，“快上来！”

  是家骏师兄！他的头正从一辆车的驾驶座上探了出来。车前座和车后座上还有各一个人，正举着枪对我们身后的士兵射击。“快！”另一个人吼道，我听出了周一舸的声音。不用他们再多说什么，dwight拉着我迅速跳上开好门的车，我们还没坐稳，车呼的一声越出了好几米远。

  “你有受伤吗？”我着急地望向dwight，刚才交杂在身边的枪声让我不敢望向左右，只能一直往前跑。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我开始伏在家骏师兄的椅背上大口地喘着气，天呐，我脑海里只有这一个词。

  “快点儿，再不动真格他们可要追上来了！”车后座的那人开了口，我这才顾得上望向他，原来是lewis。

  “好嘞。”家骏刚说完，猛然加快的车速把我们都震得倒向了前面。

  “谢谢你们。”我缓过神来后立刻开口道，“不过，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哪里？”

  “你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简单的排除法就知道了小姑娘！”lewis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劲头十足，我简直怀疑他刚才参加的是一场舞会而不是什么枪战。

  “真是惊险！”我抚着胸口说道，感觉自己还余惧未消。

  “不过也够刺激，”lewis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我本来还在怀疑当局追捕矛盾者到底是不是乱传的谣言而已，现在看来，他们还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下届大选看来我们得更改一下选票了。”家骏师兄一心二用，一边开车一边接口。

  “对了，我说，你们弄到了枪？”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士兵门纷纷倒地的场景。

  “当然——”lewis故意顿了顿，“不是，嘿，想一想，我们怎么可能去随意射杀别人呢？像我们这种既天真又善良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举措呢？”我笑得抖个不停，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就像杀人犯说自己是天使。

  “别卖关子了，lewis，”一直沉默的周一舸开口道，“那只是麻醉剂，他们昏迷几个小时就能醒来了。”

  “哇塞，好酷！”我赞叹地拍着手，“原来如此！”

  “那是，你以为我们在帮助了通缉犯的同时，还敢破罐子破摔再继续犯下枪杀国家卫士的大罪？”lewis笑着接口道。

  “而且，你觉得carole会愿意把麻醉剂偷给我们，只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把她亲爱的thoas射杀？”周一舸笑着回过头来，听他的语气似乎早已忘记了那晚星空溜冰场上的小插曲。可我知道没有，他的眼睛在有意地避开我的眼睛，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松开dwight的手，却又挣扎着不愿意松开。

  “你说是carole给了你们麻醉剂？”dwight没有感觉到我的矛盾与烦躁，他似乎也在思忖着什么。

  “没错。我们可没这本事弄到这么多管制药品。”lewis说。

  “那carole……难道是neal”我望向lewis。

  “聪明！”正在开车的家骏师兄突然接口道，“不得不说配置药剂这一块neal还真是一把能手！嘿，坐稳了，伙计们，我们现在要起飞了！”他不无夸张地喊了一声，我听到了他按下按钮之类的声音。

  “其实carole说错了，飞车还是挺有用的！”看着我们在飞车中缓缓落向地面的方向，我调皮地笑着，和dwight说道。他点了点头，轻轻地摸了摸我的脸。

  “的确，特别是对于一些时时刻刻想干坏事的人来说。”lewis俏皮地回应了一句，假装没有看到dwight的动作，反而似乎在帮我们一起掩饰着什么。我惊讶着他不同于平时逮到什么东西都要打趣一番的性格，却在看到了周一舸后突然明白了，那天晚上他撞破了我们之间也许会掩埋在内心深处的唯一秘密。他们兄弟两人感情应该很要好吧。

  “对了，carole和neal怎么样了，thoas有没有找他们麻烦？”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如果因为我……

  “没有，thoas只是带人去他们家搜查了一番。”

  “事实上，现在他们兄妹俩更难应付的是格兰杰夫人那一关，我想。”lewis说，“天知道格兰杰夫人会有多吃惊家里竟然住了一个矛盾者。”

  “她一定会很生气你们竟然从没打算让她知道！”家骏师兄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吓唬人的意味倒是很明显。

  “不过，”我迷茫地透过窗户看到越来越接近的耸在地面的高山，奇怪地问道，“我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家骏师兄故意卖了个关子，他喜欢逗得我着急。我的脑子却是飞回了daisy问dwight训练场受伤的人多不多的场景，他和家骏师兄几乎一样的回答让我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来。

  “到了！”家骏师兄似乎关上了发动机，他指向了山脚下一座看起来像小小的古堡之类的建筑，“欢迎来到周一舸的地盘！”

  “嘿，这可不是我的！”周一舸笑了笑，“不过，欢迎来到少年派俱乐部！”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四周很安静，山风吹送着些许萧瑟的气息，我随意地打量着周围，这座小堡在月夜安静的气氛中孤零零地立在这里，不过看起来的确是个“躲猫猫”的好所在。我紧紧地抓着dwight，不过与害怕无关。

  “嘿，你们终于来了！”周一舸在大门上敲了三下后，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打开了门，她的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应该是跑过来的。“你们好，快进来吧！”她热情地招呼我们。

  “嘿，他们来了！”我们通过了一扇半圆形的拱门，走在前面带路的女孩把我们带进了一个看起来像地下酒窖之类的地方，光线有些昏暗，我一下子有点难以适应。

  “哇，真厉害！”一个高个子男生站了起来，他顶着一头火红色的卷发。

  “太棒了！刚才我们还在打赌你们能不能十二点钟之前赶回来，”另一个相对瘦小的女生走向我们，“我赢了！”她开心把手伸向旁边的另一个男生，“abel,十个游戏币，别耍赖！”那个叫abel的男孩惨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他的独资。

  我不明所以地望向dwight，岂料他也摇了摇头，一脸的惊惑。

  “这是我们年级的学生的俱乐部地点，”周一舸看我们有些发愣，走了过来，他继续说着，“本来只有我们几个班里玩得比较好的，不过后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就把探险时发现的这个地方作为我们的据点啦。”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都是很可靠的朋友，你们放心。”等光线适应后，我慢慢地向各处移动着目光，“这是我们的休息室，也算是活动中心吧，住的地方在上面。”他指了指三楼。

  我点了点头继续仔细观察着这里，竟然发现这里的设施很齐备——有专供大家体能训练的区域，还有格斗台，只是没有射击室（大概是因为他们弄不到枪），还有各种游戏器材，在我们不远处有两个女孩正坐在坐垫上玩飞行棋，还有一个大书架，磊着的大部分是那种厚厚的看起来很古旧的黑色封面的书，我的眼睛继续扫向一个角落——

  “嘿，你们有实验室！”我惊讶地开口。

  “因为有的人很喜欢做实验，是吧barton”周一舸提高了音量朝那个正在拨弄着瓶瓶罐罐的男孩喊道。

  “没错。”叫barton的男孩闷声闷气地回答着，头一刻也没有从他不停搅拌的坩埚上抬起来。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设施还没全部完善好，有一些我们不得不购置成二手货，”周一舸笑着说，“经费不够，我们还没能赚到什么钱。”

  “看起来酷毙了！”我说。

  “hello，我是rosa，”一个高个子女孩走了过来，她笑的时候露出了两个大门牙，“或许你愿意换一身衣服，我可以带你过去？”

  在她的提醒下，我立刻望向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外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蹭得满是灰，裤子也裂开了一条口子——大概是在跨过阳台时不小心划到的。我尴尬地对她笑了笑，“谢谢。”“我一会儿下来。”我对着dwight和周一舸说。

  我跟着rosa走上旋转楼梯，二楼楼梯口低低地挂着写着“保守派”的牌子，“冒险派是不是在最高楼？”我笑着问道。

  rosa转过身来给了我一个赞许地表情，她大概没料到我会知道他们之间的“暗语。”“不过其实大家可以随意选择住在哪一层，我们只是觉得这牌子挂着好玩儿。”她没有问我其他的问题，这让我很感激。我不是不高兴别人对着我问东问西——事实上我还挺爱讲话的，可是刚经历过这么一堆险象环生得不像话的“冒险”，我实在没有太多力气应付其他人的好奇心了。

  “今晚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息，我们早上刚打扫过。”她领着我来到三楼靠楼梯的小房间，率先打开了灯，轻柔的黄色光线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因为经费太少，很多东西我们只能沿用这座古堡主人的设施，所以，”她指了指开关，“这个灯的颜色没办法变换，不过有独立的盥洗室！”她往更里面指着。

  “真不错！”对于一个差点要进监狱再好也大概只能露宿街头的人来说，这样的环境无疑是这一种恩赐。“希望这件衣服能合身，”她拿过一套看起来很宽大的衣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很少在这里过夜，我们基本都会只准备一两件换洗的衣服，所以……”

  “谢谢！真的很棒！”我笑着接过那套看起来丑丑的衣服，“谢谢你，你真是个天使！”

  “衣服看起来很不错嘛！”家骏师兄看见我走下楼笑着说道。我随便冲了个澡就把衣服换上了——盥洗室的灯是坏的黑得吓人，冲凉的水又是刺骨的冷，我决定暂时不要那么爱干净。

  听了家骏师兄的话我的眉毛眼睛都拧到了一块，因为我很能确定他绝对说的是反话。我在过道处站住了，从那里立着的大镜子打量着自己。噢，不看还好，一看我的眉毛拧得更紧了——镜子前的那个女孩穿着宽松得厉害的灰色t恤，看起来像套了一个大布袋，怎么看怎么别扭，裤子因为太长我只好把裤脚卷起来，看起来更是不伦不类。

  “看起来像是一个刚要下地的农夫。”家骏师兄捂着嘴笑。

  “是啊，到时候收一车玉米送给你。”我朝他做了个鬼脸，“对了，dwight呢？”

  “哝，在那里耍酷呢，”家骏师兄故意装出一副妒忌的表情，“又被小屁孩请去教格斗了！”他突然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拉着我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我说，你不会……你们不会……”

  “不告诉你。”我吐了吐舌头，感觉脸上有点发热。

  “我的天！”家骏师兄直接把我的不回答当做猜测正确的信号，“dwight，原来你喜欢未成年！”dwight走过来拧开一瓶矿泉水的盖子时，家骏师兄怪声笑道。我翻了翻白眼，眼睛却诚惶诚恐地望着他。他会否认吗？还是会承认？他从来没有明确表示过喜欢我，也从来没明确说过我是他的女朋友——除非把他没有默认的那一次算上，会不会他对我的好只是对小妹妹的那种感情？他会不会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或许他们亲吻额头只是另一种礼仪？……我的脑海在一秒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要你管。”dwight平静地说了句。

  这算默认吗？这算承认吗？我又开始绞尽脑汁极力思索着答案。

  “我就是喜欢她，”他突然笑了笑看向我，“成长恐惧症的缺陷人！”我突然感觉所有的血液顿时都涌向了大脑，刺激着我的脸变得越来越红。

  “嘿，你那副表情会把我吓出心脏病的！”家骏师兄对着我们做出呕吐状。dwight不理他，伸出来摸我的脸的手也没有缩回去。他的手顺着我的脸滑向我的肩膀，却在仔细盯着我的t恤的那一瞬间，他的脸抽动了一下。“嘿，不许笑！”我急忙防患于未然。

  “好……吧。”他努力地紧绷着脸。我突然灵机一动，“嘿，我要穿你的夹克！”我指着他身上那一件万年不变的黑色作训服外套。

  他很快脱了下来，我迫不及待地换上。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我急切地问着dwight，家骏师兄却是直接在旁边笑弯了腰。“好一点儿。”dwight竟然没有原则地说出了违心话——这是在我跑过去看了镜子以后发现的——我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更邋遢了。

  “我不管，不还给你了。”我紧紧抓着套在身上的夹克，把拉链拉了上来。他的气息顿时环绕着我，我嗅到了微微的汗味，和他一样让我无比亲切与安心。

  “好吧，你随便。”他无奈地说，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其实你当个傻傻的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喂喂喂，我还在这里呢！”家骏师兄不满地囔着，拍着桌子正在发牢骚。

  “我给carole送了个信，”周一舸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进来，我突然感到一阵内疚，来到这儿的将近一个小时里，我一头扎进了dwight的爱意里，竟然没有意识到几百米的高空上还有两个一直努力在帮助我的好朋友！

  “他们怎么样了！”我一边厌恶着自己，又一边想用急切来掩盖自己的愧意。

  “格兰杰夫人已经对他们盘问完毕了，”周一舸笑了笑，“他们说明天早上宵禁解除后会偷偷过来。”

  “太棒了！”我顿时眉开眼笑，dwight却还在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别担心，dwight”，周一舸说，“我已经提醒过他们小心你们权益局的伎俩，开个玩笑，呃，他们会小心尾巴的。”

  “我只害怕防不胜防，”dwight依旧显得忧心忡忡，“你们不了解thoas，他的侦查能力非一般人能及。”

  “所以我们只能期待于你的反侦察水平更胜他一筹了！”lewis笑着接了句。

  “听我说，”dwight往前倾着，“我们现在处于劣势地位，权益局的监控水平你们不会比我清楚，我简直能确定我们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地点安全度过二十四小时以上。”

  “你有什么想法？”家骏的神情看起来认真得多了。

  “暂时还没想好。”dwight老实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在这种场合下笑出来会不会显得很傻，不过却发现lewis和周一舸已经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

  “那么，不如我们先好好睡一觉？”家骏师兄眨了眨眼睛，“既然，听起来胜利似乎非常渺小？”“何不及时行乐？”我自然地接了下去，这是我们在学校里的“暗语”。家骏师兄偷偷地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我赞同，既然假定这里暂时安全。”lewis拍起了手。

  “同上，既然假定在这里干坐着也不会有好的办法。”周一舸极有默契地接了下去。

  “好吧，我同意。”dwight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