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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中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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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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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轻凤将飞鸾支出离宫的这一晚,她悄悄现出原形,潜入了李涵的寝宫。宫中伺候李涵的果然是杨贤妃,轻凤趴在宫殿的大梁上,看着那二人愤愤磨了一会儿牙。

  其实此刻李涵与杨贤妃并没有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李涵仍旧和那日一样在灯下批阅奏章,而杨贤妃正站在一旁笑着替他打扇。可我们的轻凤姑娘对此仍旧很不满意——想一想,前些天她侍寝的时候,那可是满大殿地在捡珠子,距离李涵有多远哪!李涵现在这行为,完全是亲小人、远贤臣啊!

  轻凤撅着嘴转了转脸上的小胡子,圆溜溜的眼珠在暗中发着光——啧,她笑得是多么假,腰倾得是多么低,那软塌塌的胸都要从领口里淌出来了,真叫人恶心!还有李涵,他竟然还在跟她说说笑笑,看奏章看得一点也不专心,哪像那天,她一说话他就板着脸凶她!

  轻凤委屈得简直要滴泪,小爪子在梁木上狠狠挠了两下,竖起耳朵听李涵和杨贤妃都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嗯……什么你叔叔我舅舅,什么要职爵位的,好无聊……轻凤耷拉下耳朵,看得出那杨贤妃也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

  果然没过多久,就见那杨贤妃轻移莲步,走到殿柱前抚弄着瓷瓶里的牡丹花,回头对李涵笑道:“陛下,您看今年这牡丹花开得真好……”

  她这样半侧过身回望李涵,丰腴婀娜的身姿一波三折,妩媚至极。趴在梁上的轻凤看得愤愤不平,用小爪子拨了拨梁上的灰尘,故意往杨贤妃的脑袋上洒。

  太虚伪啦!她这分明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说什么叫李涵看花,不过是想勾引李涵看她自己罢了!——轻凤才不管杨贤妃是李涵的妃子,地位比自己高得多这样的事实,主观认定她就是想勾引自己的男人。

  果然那李涵也是薄情寡义,忘了与自己在一起的那一夜,傻瓜似的入瓮了:“这牡丹开得再好,又哪及得上爱妃你半分呢?”

  轻凤立刻又在心中给李涵记上了一笔——他不但薄情寡义,还爱撒谎!

  “陛下……”只听那杨贤妃立刻陶醉般□□了一声,几个大步扑进了李涵的怀中,抬起脸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对李涵进行批判,“您真会说笑……”

  李涵立刻狡猾地将这句批判丢还给杨贤妃,企图扰乱她的思路:“我说没说笑,难道爱妃你会不知道?”

  杨贤妃果然识破了李涵阴险狡猾的真面目,知道李涵真的是在开玩笑,于是一边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去,一边控诉李涵:“陛下您真坏……”

  轻凤浑身的毛已经全然竖起,纷纷表示再也看不下去了!

  绝不能成全他们,这对狗男女呀狗男女!她立刻从梁上爬起来,噌噌轻窜着,从一个李涵他们看不见的角度溜下了地,趁着他们不注意时窜到了他们身后。

  轻凤蹲下身、仰着头、眯起眼睛看着杨贤妃与李涵你侬我侬的背影,在心中冷冷笑道:哼哼,今天就要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牡丹花不是你能装的、我也不是好惹的!

  说着她便撅起屁股低下头,用鼻尖挑起了杨贤妃长长的裙裾,扭着身子钻进了她的裙下。杨贤妃的裙子很长,也有很多层,轻凤的行动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因此须臾之后,当一股浓烈的鼬臭味从她的纱裙中透出来时,杨贤妃只觉得莫名其妙。

  李涵唰一声远离芙蓉锦榻,脸色发青地连连后退,难以置信地瞪着杨贤妃道:“爱妃,你,你……”

  你也太不矜持了!

  这时杨贤妃当然也闻到了那股足以使人窒息的恶臭,她清楚自己什么也没做过,因此只能震惊地望着李涵:“陛下,你……”

  就像后世的医药巨著《本草纲目》中所说:鼬状似鼠而身长尾大,黄色带赤,其气极臊臭。这种臭味能使鼬在遇到侵害时足够自卫,可见其强烈到何等地步!

  当下李涵与杨贤妃皆是面目扭曲,再如胶似漆也得齐刷刷分开了。

  “来人哪!”李涵抬起袖子掩住鼻子,将一直在殿外听宣的王内侍唤了进来,“把这里……收拾收拾。”

  王内侍一进殿,还没跪下叩拜就忙不迭嚷嚷起来:“哎呀,这殿里怎么冲撞了黄大仙呀……”

  生活经验丰富的王内侍一语道破了真相,可惜在养尊处优的李涵听来,却认为这是王内侍对杨贤妃无礼的讽刺,于是他七分同情三分撇清地呵斥:“闭嘴,杨贤妃只是一时不小心……”

  他好心的维护在杨贤妃听来简直是□□裸的冤枉和羞辱,她瞪大了眼睛望着李涵,气恨得简直要掉泪——明明是陛下他自己做的事,可伴君如伴虎,天子说的话她敢反驳一个字吗?杨贤妃只能满腹委屈地对李涵行了一个礼,语带哭腔道:“臣妾告退。”

  “嗯,去吧,”李涵正抢着往殿外走,听见杨贤妃羞愧得快哭,只好停下脚步安慰了一句,“今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样天大的委屈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记恨你一辈子!杨贤妃红着眼望着李涵离去的背影,在恶臭中掩鼻嗫嚅了一句:“臣妾不敢。”

  这厢躲在芙蓉锦榻下的黄轻凤兀自乐得直打滚,她看见李涵和杨贤妃都走了,便也心满意足地溜出了锦榻,准备动身找李涵去。不料太过得意忘形,当她爬过高高的门槛时,竟被正在开窗通风的王内侍给发现了。

  “哟,果然是你哟黄大仙,”王内侍对着轻凤呵呵笑起来,向她拜了拜,轻声道,“今天你可做了件好事哪,那个杨贤妃,唉……”

  黄轻凤听见这话扭过身子,将爪子搭在门槛上歪着脑袋,不明白王内侍为何说出这些话——他的意思是说杨贤妃不是好人吗?哼,那杨贤妃固然不是好人,这年头做太监的又有几个是好人呢?轻凤懒得理他,径自将尾巴一甩,一溜烟地跑开。

  哦呵呵,如今李涵身边无人,就该轮到她咯……

  轻凤得意洋洋,一路窜进了御花园,蹭着百花的露水仔仔细细洗了个澡,这才溜回自己住的宫殿里换衣服。此时飞鸾出去见李玉溪还没有回来,黑漆漆的宫殿中空无一人,连侍奉的宫女们也在她们的“安排”下,早早就在耳殿的通铺上睡熟。

  轻凤眯着眼轻轻朝半空吹了一口气,内殿里便倏然灯火通明,每一根红烛的顶端都滋滋跳跃起明丽的火苗,分布在大殿四角的鎏金博山炉里,也同样从镂孔中冉冉吐出了醉人的龙脑香。轻凤一边快活地轻哼着小曲,一边在浓烈的香气中翻开箱笼,将箱中每一件衣服都拽出来铺在地上,一件件地挑选。

  襦衫要像青烟,披帛要像雾,长裙要像花随身,勾出一痕雪脯;既然头发还没干,索性就散于肩后,美人沐浴后的娇慵,她肯学又岂会没有?

  “嘻嘻嘻……”轻凤对着菱镜发出一阵尖细的窃笑,与湿漉漉的头发自相矛盾的,往脸上扑了二两胡粉,搽过胭脂后她满意地凑上脑袋,“啵”一声对着镜子亲了一口,这才斗志昂扬地跑出了殿去。

  殿外正是春雨细无声,轻凤撑开罗伞,在雨丝中吸了吸鼻子,敏锐地捕捉到了李涵的气味。她得意地咧开嘴,小巧的银牙在暗夜中微微闪着光,开始悄无声息地向目标靠拢。此刻她的心情就像幼时在骊山捉小鸟,惬意又激动——天子李涵,的确是她觊觎了三年的猎物。

  柳暗花明,曲径通幽,轻凤很快就看见了李涵——他正坐在凉亭里,由几名宫女伺候着对花小酌,闲适从容的排场甚是风雅。轻凤端详着李涵俊秀的背影,忍不住舔了舔唇,故意用柔弱的音色和恰到好处的音量,仰起脸冲着凉亭中的人“啊”了一声,跟着飞快地用罗伞遮住半边身子。

  凉亭中的人一时全回头看她,王内侍拨开花枝走到明处,盯着遮遮掩掩的轻凤发问:“你是哪座宫里的?敢在这时惊扰圣驾,快放下伞走过来!”

  轻凤心头暗喜,却故意装作战战兢兢的模样,收起伞对着王内侍福了一福:“我是东内紫兰殿的黄才人……”

  “嗯,好好地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不赶紧去见过陛下!”王内侍对轻凤招招手,随即转身向着凉亭唱礼,“紫兰殿才人黄氏,前来拜见圣上。”

  “嗯,宣。”亭中李涵听见了王内侍的唱礼,嘴角不禁微微露出一丝笑。

  轻凤立刻乖觉地走到凉亭前,在一丛牡丹边袅袅娜娜地跪下,低眉顺目娇声道:“臣妾黄轻凤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免礼平身,”李涵淡淡说完,看着轻凤在昏暗中抬起头望着自己笑,一双黑眼珠灵活地转动着,不禁心情大好,“过来吧,陪我小酌几杯。”

  “臣妾遵旨。”轻凤忙不迭拾级走入凉亭,相当主动地从石桌上拎起酒壶,笑道,“陛下,请让臣妾伺候您吧。”

  “哦?”李涵挑眉一笑,点了点头,吩咐左右,“既然有黄才人随侍在侧,你们就退下吧。”

  轻凤一愣,看着亭中的宫女齐声领命退出凉亭,眨眼间便和王内侍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一颗心不由砰砰直跳。

  没关系,人少,更好办事!轻凤赶紧在心底安慰自己,抚了抚手中胖乎乎的酒壶——现在不但人少,并且李涵还要喝酒,情势实在是对她太有利了!俗话说“茶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搞不好今夜李涵一个色性大发,就能在凉亭里……被她生米煮成熟饭!

  轻凤一颗春心越想越荡漾,忍不住将怀中的酒壶又揉又摸,逗得李涵忍俊不禁:“爱妃,你这是……在想什么呢?”

  “啊?没想什么,”轻凤蓦然回过神,被“爱妃”这称呼羞得两耳发烧,心动之余,终究还是忍不住哀怨地问,“臣妾只是在想,陛下为什么封臣妾为才人,却封……封臣妾的妹妹飞鸾做婕妤呢?”

  李涵望着轻凤哀怨转动的黑眼珠,不由笑道:“爱妃在怨我?”

  “臣妾不敢,”轻凤赶紧低下头,给李涵斟了满满一杯酒,“陛下您请。”

  “嗯,”李涵似乎并不急于消受美人恩,而是又点了点盘中的一盏空杯,“把这只也满上。”

  轻凤好奇地瞄了李涵一眼,将那只酒杯也斟满。李涵举起手中酒杯,对轻凤笑道:“爱妃,你未曾侍寝就得封才人,既然沾了你妹妹的光,就应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啊。”

  啊,原来李涵是不便绕过飞鸾册封自己,才特意那样安排的吗?轻凤恍然大悟,立刻高兴地端起酒杯,与李涵对酌:“是臣妾愚钝了,陛下,臣妾敬您一杯。”

  李涵微笑颔首,与轻凤碰了一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将杯中美酒一口闷干,继而露出一副想死的表情:“咳咳咳……这是什么酒?!”

  “椒桂酒,加了花椒和肉桂。”李涵拈起酒杯浅啜了一口,细细地品,“味道辛烈,能利气驱寒邪,是酒,也是药。”

  “可是好难喝……”轻凤委屈地放下杯子,咂了咂嘴,“陛下总喜欢味道怪怪的东西。”

  “怪吗?”李涵轻笑一声,低下头,鼻间闻着轻凤身上馥郁的龙脑香,不知为何,对眼前娇娇怯怯的美人,竟又兴起了逗弄的心思:“好了,爱妃现在不妨和我说说,来找我花了多少工夫?”

  “哎?没有,没有。”轻凤连忙笑着否认,“臣妾只是沐浴后散步,恰巧路过这里罢了。”

  说话间,凉亭中一阵冷风吹来,亭外雨丝沙沙打在花上,下得越发大了。轻凤湿漉漉的长发被风一吹,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脸颊却反倒生起一股燥热——偏偏就在这时,李涵竟毫无征兆地凑近了她,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划:“哦,是吗?原来爱妃每次沐浴后,还要搽那么多粉吗?”

  轻凤惊愕得瞪起双眼,黑溜溜的眼珠失措地直打转,一边偷瞄着李涵的手指,一边讪笑:“臣妾,只搽了一点点,一点点……”

  “一点点?”李涵暧昧地盯了轻凤一眼,冲她笑起来,“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要是还看不穿爱妃的粉底,我做什么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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