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新生
薄薄的十几张纸，承载的却是十几个女人的清白和自由。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怡红院被查封的事，”柳宁接过秋蝉递过来的卖身契，娓娓说到：“老鸨的所有财产都充了公，其中一部分会用来付大家的医药费，剩下的用来安置大家，算下来，每个姑娘可以领到36两的安置费。最后便是大家的卖身契了，都拿去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便自己收好，或者直接毁了。”
柳宁话说完，秋蝉就一个个将姑娘们的卖身契发到各人手中。
姑娘们拿着卖身契，皆表现出震惊和不敢置信，直到看了手中的卖身契并非作假，才抬起惊异的眸子。
琼王妃为什么要这么做？
琼王妃人也太好了吧？
大家各有想法，不过再多的想法也掩盖不住她们脸上的狂喜。卖身契是她们的命脉，只要能拿回，以后她们就再也不用受人胁迫，可以如一般人一样自由自在的活着。
“琼王妃……”大家不一而同流下了眼泪，此时此刻，没有一句话可以表达她们的心情。
柳宁微微一笑：“不用谢我，老鸨恶贯满盈，你们拿回自己的卖身契无可厚非，至于安置费，每一分每一毫都是大家挣的，分给你们合情合理。”
所有人捏着卖身契和荷包，面面相觑，最后大家互相点头，回身后齐齐冲柳宁跪下。
十二个人，排成两排，动作整齐划一仿佛严格训练的军队。
“我等谢琼王妃大恩，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三叩首，仿佛叩拜父母君王一般郑重。
柳宁失笑：“我要的可不是大家的报答，只希望我劳心劳力给大家抢回来一条命后，大家能珍重爱惜，这样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凝香一眼。
凝香浑身一震，瘦弱的脸上泪水汹涌。
自从沦落到青楼，她就已经放弃了被人善待的幻想。一个青楼的妓女而已，谁会在乎？然而今天她感受到了从不敢奢想的人间真情。
罢了，哪怕那个男人不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再害怕了。
琼王妃会救她的。
凝香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跪在大伙儿的前面：“凝香求琼王妃救凝香一命，以及救凝香肚子里的孩子一命。纵然无人认领，凝香也愿意一个人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
“什么！凝香你怀孕了？”
柳宁还没答话，从震惊、狂喜之中回过神的其他姑娘们又忍不住惊愕了。
大片人惊呼出声。
凝香转过身清晰的回答大家：“是，我有了身孕。这几天大家都开始治疗了，我却没有，就是因为肚子里有了这么个麻烦。如今我想通了，无论孩子的父亲认不认这个孩子，我都想把他生下来，有了他，此生我再也不会孤独。”
妓女从良听起来简单，实际上不管是隐姓埋名还是苦苦寻觅，都无法万无一失。
人人都怕孤独终老，更别说是历尽艰难的女人，大家从良嫁人不过是为了老有所依。
那么，世间再没有比自己生的孩子和自己关系亲密的了。
她已经想好，下半辈子就和孩子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凝香泪如雨下，信念却无比的坚定，就如同她挺直的脊背，无论多猛烈的风吹雨打也压不弯一般。
柳宁吃惊又欣慰的看着这样的凝香。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檀香、秋香等人除去一开始的震惊，也慢慢的缓了过来。
大家跑上前，将凝香围着：“好！凝香的孩子就是我们大家的孩子，生下来，我们一起养。”
“就是，这个孩子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才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这个时候来，代表了我们的新生。多好的兆头。”
“我愿意把安置费全数拿出来给秋香养孩子！”
“我也愿意！”
“我愿意！”
十二个荷包齐齐的叠在了一起。有人灵光一闪喊道：“不如就起名叫新生吧？”
仅眨眼的功夫，大家不止接受了孩子，甚至于连名字都想好了。
柳宁哭笑不得：“大家别高兴得太早了，凝香要留下孩子我只能选择尽力救治她们母女，但梅疮本就艰险，我不能保证她们母子平安。”
本以为她这样说凝香等人多少要犹豫一下，谁知大家格外的齐心：“没关系的，琼王妃，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认。您尽管放心治吧！”
如此，柳宁还能说什么？
人们都说戏子无情，柳宁却觉得看戏的往往比戏子更无情。
交代了曾管家增加防御之后，柳宁就开始潜心研究凝香母女的治病方案。凝香对青霉素是不过敏的，所以首要还是得选择青霉素的方案。
不过由于怀孕的关系，不好采用药效较强的苄星青霉素，而是换成每日注射，一个疗程长达20天的普鲁卡因青霉素。另外为了避免青霉素不适的吉海反应，要在使用青霉素之前用一个短疗程的波尼松治疗。
孕初期反应本来就大，如果再发生呕吐、头晕等吉海反应，那对凝香的身体绝对是致命的。
初步的方案已经定下来，之所以选择每日注射布鲁卡因青霉素，就是为了中途发生紧急情况时，可以随时调整方案。
无论是何寅，还是徐太医、甘太医等听说柳宁不仅要为凝香治病，还要同时保胎的时候，都惊得眼睛嘴巴同时张大，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琼王妃，三思啊！”
大伙儿苦苦相劝。
柳宁心意已决：“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我也希望大家和我抱一样的信念，那就是梅疮不可怕，梅疮孕妇也不可怕，我们必须坚信能够治好凝香并让她生下健康的孩子。”
众人见劝不过，只好各行其是，让柳宁一心顾凝香母子，其他人由何寅带着将另外11个患者照顾周详。
这大概是他们唯一能为琼王妃所做的了吧？
琼王妃悲天悯人，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患者，这是他们最应该学的。大家终于明白，为什么琼王妃在百姓中的呼声如此之高了。
她，当之无愧。
凝香的事情传出去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踏进了济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