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四)我该高兴么
上次喝酒,还是在我二婚的婚宴上,只少少喝了一*杯而已。
最后一天陪他,晚餐是应该加点酒精的,毕竟,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透过琥珀色的液体看他,又梦幻又真实,棱角真是好看。即便黑着脸也好看,像是漫画里不苟言笑的人物。
可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本质上是有趣的,只是不想给太多人展示,不想逗别人快乐,也懒得和别人交流。
甚至连笑都懒得。
临别的气氛总会有点异常,我俩都沉默了好久,直到回房间也没说上几句。
我洗完澡等着头发干,他在里面哗啦啦的冲着,一想到明天就是各自天涯,也许再见不到这个外表冷漠而内心澎湃的人,觉得略有一丝丝失落。
不是夫妻,我却舍不得他这个朋友。
回想和他结婚的这段日子,见识了,经历了,感动了,也伤痛了,失去了最宝贵的机会,却也在绝望中从新获得,不得不说这一切都像个梦。
我终将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和那个平凡而温柔的男人,过一份平淡而踏实的生活。
他会留在这个光怪离陆的空间,或者一个人,或者和不爱的另一个人。
到底什么是幸福呢?
当怀里揣着几百万劳务费的时候,我算是实现自己的“梦想”爬进了小康的行列,可我并不幸福。
真正让我感觉到重回生活热情中的,重新拥有拥抱爱情的力量的,还是那剪岩石般讷讷的温柔眼神。
可若是以前,我绝不敢就这样扑过去,而现在却渴望着。不得不说,钱壮怂人胆,它不是万能的,但离了它我连说一个“爱”字的勇气都没有,呵,现实啊……
“想什么呢?”谭律擦着头发出来,眼神深邃柔和。
我抽回飘走的思绪,看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他比我有钱,却没此刻的我幸福。
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就算能回来,还有重重难关要过,坎坷可想而知。
心头猛然一酸,心疼起他来。
接过他手里胡乱擦拭的毛巾,换了条干爽的帮他擦着,我放软了声音,道:“我要是真的离开,你会不会挂念?”
“突然说这些……”他沉默,侧过脸看着我,眼里流淌着不舍,“自然会,你虽然泼辣,但并不是坏人,不能做夫妻也还是朋友。”
擦了头发,顺势在他肩上揉捏,想在临别前尽尽夫妻的本分。除了那件事我们无法发生,别的地方我也并不算一个合格的妻子,甚至从没关心过他。
想起他的波折,我心头一动,若他不放弃我也该尽力试试,便问:“你还期待爱情么?”
他怅惘的摇摇头,苦笑一下,说:“想要的从没得到,不敢期待了。”
是啊,美好的爱人,美好的感情,却因世俗而不能在一起,他的心里也该是苦涩万分吧。在我只顾着自己悲切的夜晚,有没有一些,也是他吟着思念入眠的呢?
“要是他再出现,你敢不敢抛开家庭的阻挠,和他在一起?”
谭律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迷蒙的夜色,像是看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连眸子都涣散了,“他不会出现,我也没力气再那样爱。也许你会觉得我是个薄情的人,但是,我已经连着三个月没有夜夜梦见他了。”
夜夜梦见?
我被他的话惊住,难道之前谭律的梦境里,次次都有那孩子的身影么?
这该是怎样的爱情啊!
“为什么决定放弃?”我手下顿住,侧坐他身旁,有些不甘心的问。
“爱了太久,真的会累,累到自己都忘记会什么那么爱。”他起身把毛巾丢在洗脸池,回来躺在我膝盖上,闭着眼睛说:
“爱情这东西,怎么猜的透呢。爱了没有道理,放弃也不知道原因,总之就是不再梦见。也许,他离开我会过得更好。”
“同性间的感情,比你想的更加艰难。和他在一起时,我的心是平静的欢喜的,可是一旦有了别人在场,我们都会不自觉地尴尬。”谭律拉过被子将自己蒙在里面,陷入了长久不愿提及的话题,
“说好了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是朋友、亲属甚至路人的一个眼神,哪怕是无畏的张望,还是让我们感到刺身,像是接受了一次深刻的盘问。每一眼,都像在说:你看他们,是同性恋!”
我轻轻抚摩着他,像孩子般蜷缩在我膝头的谭律。
此刻,他完全没了平时阴冷凌厉的气场,化成一只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流浪猫,怕被路人欺侮,又想被关注被温暖。
他搂紧了被子外的我,是我们从未有过的靠近,“父母的呵斥至少来自关心,他们的初衷到底是为了我过得幸福。可每认识一个新朋友,介绍我的伴侣时,都要经受一次目光的盘剥,像是看着异类。哪怕最后接受了我们的关系,但总归还是不一样。”
我膝头潮湿,不只是汗水,还是别的……
“就连你,每次和我接触也总小心翼翼,好像怕会传染了什么。同性恋又不是病,你们怕什么?!”他的语气带着怨恨,像是小孩子的哭诉。
心头针扎一样痛,想要解释我和他保持距离的原因,但总觉得说什么都是错。只能抱紧了他,一遍一遍说:“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这样……”
他推开被子,泛红的双眼垂下,眼底满是脆弱地苦笑,“我知道你心有顾虑,每次拉你揽着你,都能明显感到你肌肉缩紧,嘴上没有抵触,身体却再明显不过了。我理解你们,总觉得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我赶忙伸手拉着他,放在自己腰侧,说:“不是,我只是怕你厌恶和人接触。我记得你被人碰触时烦扰的表情,以为你不喜欢。”
他缩回手,道:“不用勉强,你的身体很诚实,它不想靠近我。”
说罢,谭律在我后背一搭,嘴角扬起,眼里却没一丝笑意,道:“你摸摸自己都僵硬成什么了,要再靠近一些,怕是会变成铁人呢。”
我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说,难道告诉他我最近吃了春-药,而他刚才伏在我膝头的时候,呵出的热气让我躁动了吗?
可是不说,又实在不忍看着他自轻自贱。
从来那么坚强冷酷的人,一旦脆弱,是该有多少辛酸闷在心里,默默发酵至今日啊。
他起身从衣柜里拿出衬衫,我急忙问:“你去哪里?”
“最后一夜,还是让你安安心心睡个觉吧。”他扣好纽扣,又套上裤子,道:“委屈你和我睡这么久,也是抱歉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就不等你了。”
看他穿戴,尤其拉上裤链的那一声刺啦,更是划在心尖儿上。
莫名的悲切一涌而来,我跳下床,从背后抱紧他,说:“你别走,我不是那个意思。”
谭律挣开,温柔地摸摸我略带潮气的头发,道:“我知道你并没嫌我,只是心里不舒服而已,相较别人异样的目光,你已经很好了。”
他温柔地笑着,是我从没见过的温暖神情,“你是个好姑娘,祝你幸福。”
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我一下子抱紧了他,紧紧贴着,道:“我只是想要你,又觉得不合适才身体僵硬,并不是嫌你。”
话音刚落,怀里的谭律身体僵住,他往后仰着身子,不可置信地说:“什么?”
反正已经说出去,干脆豁开了。我脖子一挺,侧过脸不看他,说:“我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有点儿想法怎么了!再说,也是最近吃了那家伙的破药才荷尔蒙失调,并是不爱上你。”
吞了吞嗓子,一滴口水也没,我清清喉咙,道:“你别误会,随便来个男的也是这样,并非你有什么独特。”
他看看我,又看看我下腹处,眉头拧成川字,愣了好久才噗嗤一下笑出来,道:“我是该高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