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两个世界
“陛下，大宋来使，要与我朝划定疆界，商议边关贸易往来。”李向安禀告道。
“划定疆界？边关贸易？”赵兴有点莫名其妙，“来使是谁？”
“司马光。”李向安都快笑出来了，因为赵兴已经笑了。
“让他到崇政殿等着。”赵兴都快笑破肚皮了。
这是什么事情？赵兴有点好笑，昔日的殿下之臣，竟然成了别国来使。
赵兴建国的休息传开后，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大夫官僚都觉得好笑。而在汴京，新帝赵颢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没忍住狂笑。区区一府六县之地，就要建国，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笑话归笑话，怎么对此事作出反应才是新帝赵颢应该做的事。
汴京，庆寿宫。
“皇祖母，皇兄在上海府建国，此事该如何回应？”赵颢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皇兄。
“建国？这是好事，官家就按北辽的方式，派出使节，约为兄弟之国。划定疆界，商议边关互市，就按两国邦交方式来往好了。”曹太后平静地说道。
“一府六县如何建国？皇兄莫非要夺取江南之地？”赵颢有点担心。
“官家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所以才要划定边界，约为兄弟之国，建立邦交。不过也不必太过于担心，熙宁皇帝只是舍不得一个帝号而已，如果是要图谋江山，何必自己建国。一府六县之地，又能成什么气候？边关贸易一如往常好了，熙宁没有为难官家，官家也不必为难熙宁皇帝，毕竟他是你的皇兄。等他百年之后，上海府还是官家的。”曹太后也是觉得好笑。
“孙儿明白。”赵颢恭敬地说道。但是他心里还是很担心，毕竟赵兴在大宋百姓心里很有声望。
一定要变法，一定要恢复汉唐故土。只有文治武功才能证明朕登基为帝是天命所归。赵颢心里默念道。
上京皇城，内阁大楼（原殿中省）。
赵兴没有去见司马光，而是让礼部的人去交涉。不是赵兴不愿见司马光，而是内阁来报，出了大事，非皇上不能裁决。赵兴不明所以，蔡京从来是报喜不报忧的，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扛过去。赵兴也不迟疑，由去往崇政殿的路上，折向内阁。
“什么事非得朕拿主意？内阁三辅臣都是摆设吗？”赵兴走进内阁大楼冲着一班内阁大臣们笑道。
大臣们见赵兴来了，连忙拱手见礼。
“陛下，海商来报，我朝商队被日本人扣押了。”蔡京焦急说道。
“怎么回事？以前不是好好的吗？”赵兴脸上平静，心里却暗骂，好个倭奴，朕不找你的茬，你倒是先惹上朕了。哼，看朕不灭了你。
“陛下，是这样的。我朝与日本的贸易地点是在日本的平安京，我朝商人大肆购买粮食导致日本京都粮价高涨。日本人无法控制局面，便把我朝商人扣押了。”蔡京一脸愁容道。
“粮价高涨？他们不卖就不行了，为何扣押我朝商人？”赵兴不明白。
“我朝贩卖的主要货物有八大类，分别是：食盐、茶叶、兵器、农具、海船、衣料、白琉璃、书籍。收购的也有八大类，分别是：毛皮、苎麻、矿石、粮食、木材、金银、煤炭、腌肉。”蔡京一口气如数家珍般说道。
“这些朕都知道，说重点。”赵兴对蔡京的啰嗦不耐烦。
食盐是上京的一大产业支柱。天工学府改进了晒盐法，由此内阁参赞之一的大海商王真从天工学府购买了晒盐制作之法，并给予了天工学府一成的股份。王真根据新法和五万流民签订了用工协议，在上海府金山县沿海开设了一座大型的晒盐作坊，占了沿海两百里之地。一年的盐产量达到了五千万斤，不仅足够供应上京，还被大量用来腌制咸鱼。
以往捕鱼虽多，但是不好存储，虽然家家有雪窖，但是不愿被鱼弄得惺惺的。咸鱼也是帝国储存的粮食之一。盐场虽然是商人的，但是地皮却是帝国的，地皮只卖五年，为此，这块盐场的地皮已经是比盐场还值钱。除了供应上京，食盐也大量外售，天工学府富了起来，不仅不需要帝国供应，还由此成为四大学府之首。有钱就是好，天工学府教员俸禄远远高于其它学府，而学员的月例银也高于其它学府。
除了新的晒盐法，天工学府还有铜活字印刷机、水力纺织机、水力碾磨机等诸多发明，各种新的农具也是层出不穷。上京东城有五百多家作坊，有天工学府的股份。四大学府的教员本身也是商人，许多作坊原本就是他们的。
仅次于天工学府的是卫国学府，各种新式兵器和海船的推出也让他们富了起来。上京东城几乎所有的兵器作坊都有他们的股份，东城沿海的六家造船厂和二十多家船坞原本是他们按照赵兴的旨意兴办的，根据新法，被转给了商人，但是卫国学府拿到了一成股份，帝国转卖船厂也大赚了一笔。
排名第三的是文明学府，新的制茶煮茶之法便是文明学府的发明，还有许多新款式的服装也是文明学府设计的，加上四大学府只有他们编纂的书籍是允许大量印刷销售的，为此也大赚了一笔。最落魄的是济世学府，虽然整个上海府的医馆都是济世学府兴办的，但是由于赵兴严令不得加高出诊费，所以收入有限。但也足以支持济世学府的运转。况且，他们研制的许多药丸非常受制药商的欢迎，一些制药作坊也有他们的股份。如此，日子还过得去。想比其它学府，济世学府是在整个上海府是最受欢迎的学府，声望很高。
“我朝贩卖的要么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要么就是上层贵族必要的奢侈品，都是必要的。而且比起日本本土生产的要便宜得多，也实用得多，受到日本各阶层的喜欢。船队一进入平安京，不出一天，所有商家的所有货物都能出售一空。”蔡京说到这些有些得意。毕竟上京几乎是他一手建起来的，一半以上的功劳都是他的。
当然，蔡京也是个大商人，虽然不经商，但很多作坊都有他的股份。或许就只有赵兴一个人没有股份，皇宫的用度本来就是帝国国库出钱，帝国都是他的，赵兴也没有在意这些。他手下的士兵在上海府都分给田产，虽然很少，但是足以养活他们一家老小。
“这不是很好吗？叫你说重点，你说这么多干嘛，当内阁首辅，忙的事多，朕知道，话有这么多，朕还是头一次知道。”赵兴取笑道。
“是，陛下。关键就是太好卖了。我朝这支船队有三千多艘海船，所载货物价值达到四千万贯之多。这一卖，日本的作坊全都得倒闭，许多经营此类作坊的贵族地主商人纷纷破产，地位大跌。而我朝购买的货物也非常惊人，除了粮食，还有其他工坊原料。这一买，使得生产原料的地位比较低的贵族地主商人的财富和权位上升。特别是武器，许多没有掌握武器生产的大名因为购买了我朝的武器，实力大涨。德川家族、藤原家族虽然富有，但受武器所制，对日本的天皇构不成威胁。现在，购买了我朝大量的兵器，足以装备数万大军。对日本天皇构成巨大威胁。加上，我朝商人在平安京大量购买粮食，平安京粮价暴涨，天皇的统治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蔡京一口气总算把重点讲完了。
“你是说，扣押我朝商人的就是日本的天皇。一场只有四千万贯的贸易能导致这么大风波？”赵兴平静地问道。
蔡京所说的让赵兴疑惑，日本好歹也是一个国家，不是一个城市，一场贸易就能左右他的政局？
“日本只是一个蛮夷小国，熙宁元年，我朝商队就去过一次，受到极大的欢迎，货物供不应求。为此，今年，特别组建一支规模更大的去。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是微臣高估了这个蛮夷小国了。日本蛮夷小国毕竟是岛国，不同于高丽，高丽即使接受再多的货物，也能转给辽国。但日本无处可转，最后导致了这样的动荡。请陛下治臣不察之罪。”蔡京惭愧地说道。
“此事你做得很好，导致这个情况的是日本的天皇，与你没有关系。他们的内政关我朝商人什么事，为何要扣押我朝商人！以为朕是好欺负的吗？内阁准备怎么处理此事？”赵兴愤怒地说道。
“内阁的决议是要远征日本，这支商队是我朝的命脉，如果不能救回这支商队，东城三成以上的作坊就得关闭了。”蔡京激动地说道。
上京的发展是蔡京的心血所在，蔡京不激动是不可能。而内阁掌握的军队只有五千联防军，其它的军队都被赵兴牢牢地攥在了手里。为此，远征的话必须是赵兴才能拿主意。
“既然是内阁一致要求远征，朕同意了。朕要御驾亲征，不仅要救回商队，还要狠狠地教训日本，让他们知道得罪朕的代价！”赵兴狠狠地说道。
“陛下英明，臣等愿出陛下远征所有军资。”大臣们跪了一地。
不是这些大臣多么慷慨，而是那支需要救回的商队大部分都是他们的。帝国朝堂有八成官员都是商人出身，虽然他们自己不经商，但是他们的家族却是经商家族，他们在家族的股份资产可不是赵兴给的俸禄能比得了的。况且，赵兴给予他们的俸禄非常少。像蔡京，作为内阁首辅，一年的俸禄只有两百贯，是普通士兵的两倍。如果是在上京豪华的酒楼吃饭，也就是一顿饭的钱。相比宋朝官员那天文数字般的俸禄，简直不用提。帝国士兵的俸禄赵兴却给得比宋朝要高，一年有一百贯，当五年兵就能小富。而且，退役时还有一份足以自给的田产。
“都起来吧！帝国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守护百姓的财产生命安全是朕的职责所在。既然要远征，就得拿出一个战略布置来。四大学府是否知道此事？”赵兴问道。
比起赵兴这个皇帝来，四大学府才是帝国的统治者。内阁的选举权在四大学府全体师生。帝国法律的修改添加也必须在四大学府所有教员中通过。帝国的施政战事也得先让四大学府各参谋院提出方案。帝国的官吏士兵也必须是四大学府毕业。这是赵兴设立的新法，也是基本法规定的，没有人可以改动或者违背基本法。
四大学府，内设多个学院，为四年制。各个学院之上是研究院，研究院之上是参谋院。下设各级学堂，免费教育，以年纪为准，五岁入学，每升一级都只有升学和被开除两个结果。这是一个以四大学府为最高学府的完整的教育体系，隶属礼部。各学府都有学政院，学府的具体管理经营都有学政院安排，学政院仿内阁设置，有十名院士，前三名由礼部任命，也是五年一期，只能连任两期。
“陛下，各学府都拿出了方略。这幅日本地图是文明学府提供的。请陛下过目。”蔡京把地图展开，呈给赵兴。
赵兴虽然能绘制世界地图，但对于古代日本地图却是没有看到过，也不清楚具体的地理环境。
当时的日本地图，明显和赵兴绘制的不同。虽然这幅地图参考了赵兴的世界地图，但是这幅图上的日本要小了一圈。北海道还是土著人虾夷族的天下，而本州岛的东北部奥羽地区（也就是现代日本地图东京上面那一块），也是蜘蛛族的自治领地，相当于大宋治下羁勒州的西南夷。
日本西南的西海道，也就是现在日本的九州岛，也是一个蛮荒之地，地图上并没有城池标志。赵兴认为的日本首都也不是在关东平原，这幅地图上的关东平原也没有城池标志，标志的边防军驻地。
赵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图上的日本，绝大部分地区，都是地广人稀、刀耕火种、野兽出没的蛮荒之地，根本没有城市。唯一的城市标志就是日本的平安京，人口二十万，还不如宋朝的一个州府。而日本各大名所在各道（行政名，和宋朝的路是一个意思。），标志的城池人口普遍都是一到三万，还不如宋朝的一个县城。
“这幅图可靠吗？若是按地图上标志的，日本好像没有多少人？”赵兴疑惑地说道。
“陛下，这幅图是由海商提供的，由文明学府根据海商所述信息重新绘制，应该是可靠的。日本，一个蛮夷小国能有多少人。据文明学府估计，日本最多只有三百万人。而且大部分集中在平安京周边，其余地方都是人烟稀少的边远之地。”蔡京平静地说道。
“三百万人？还没有上海府人口多？”赵兴惊讶地问道。
“海外蛮夷小国，大部分都是这么点人。陛下请看。”蔡京又打开了一幅地图，“这是文明学府参照陛下的世界地图重新绘制万国图。”
赵兴仔细打量，比起赵兴绘制的地图只有一个版图轮廓来说，这幅地图就明显详细得多。有各国的总人口，各国的主要城市，各城市的人口估计。日本是三百万人，琉球王国是二十万人，西夏是三百万人，北辽是九百万人，交趾是三百万人，高丽是二百万人，占城是一百万人，大理是四百万人，大宋却是七千万人。
大宋周边的这些小国，人口少的还不如宋朝一个州府，大宋首都汴京就有两百万人。地图上，绝大部分地区都没有城池标志，说明那是一片蛮荒之地。赵兴目瞪口呆，这完全是两个世界！
“若是如此，远征日本，应该出动多少人马合适？”赵兴原本是打算全军出动，但是看到这个情况，却是拿不定主意。
“日本不同于北辽西夏，完全是一个蛮夷小国。第一，他们没有建制的骑兵，也没有广阔的大漠草原，人口却非常集中，主要是在平安京周边。第二，他们没有多少常备军，平安京只有一支三万人的御林军。第三，他们没有制式武器，用的多是横刀。说是军队，其实就是一群武士。第四，我朝远征并不是占领日本，而是救回商队。为此，我朝只要派出五千人突袭平安京，必能一战而胜。”原海盗头目，现在的内阁次辅肖一远分析道。
“如果朕打算此战要彻底洗劫平安京，诸位认为能有多少斩获？能获得多少粮食？”赵兴平静地问道。
“微臣去过六次平安京，平安京的粮食储备很多，具体多少不知道，但建有二十多个大粮仓。除了粮食外，日本有两个大型的金库。”原是大海商，现在是内阁参赞的王真说道。
“有钱又有粮，他们的天皇怕什么？”赵兴不解地问道。
“陛下有所不知，日本和中土不同，他们是一群蛮夷，一群不开化的人。他们的文化不是我们这边能理解的。就说粮食吧！日本上层公卿贵族只吃素食，在前朝时，佛教传入日本，他们的天皇就禁止食用肉食。素食是身份的象征，只有下层的农民、猎人、浪人才会吃肉。日本人普遍认为肉食是下等人吃的东西，若是上层公卿贵族吃了，就会遭到鄙视和排斥。谁都不愿与下辈子投胎当畜生的人混在一起。所以，日本公卿贵族主要吃的食物就只有大米，做成白米饭、饭团、年糕之类。配菜的种类也很贫乏，基本上只有咸鱼、腌菜和酱汤。”王真继续解说道。
“所以说，他们才储备那么多的粮食？意思是，他们只吃大米？”赵兴反问道。赵兴根本不敢相信，一座公卿贵族所在的城市竟然是如此的生活。
“的确是如此。除了素食，日本崇尚浓妆、重服、黑齿、长发，为此我朝的白琉璃镜在日本很受欢迎。”王真说到这些时，竟忍不住笑出来声。毕竟去过日本，看到过，现在说出来，还真是跟讲笑话一般。
“有意思，继续说。”赵兴听上了瘾，军国大事倒是忘在了一边。赵兴对日本的了解仅限于政治军事方面的历史，对日本的文化恐怕除了武藤兰等明星大片外，真的就是一片空白。
“浓妆，就是把眉毛全都刮掉，然后再用笔画上，那个脸也要涂得跟猴屁股一样。不仅日本女人这样，日本的男人也是如此。日本的公卿贵族多有龙阳之好，攀比收养的伶人。重服，就是日本人穿的衣服，真的很重，和我朝重步兵的铠甲差不多，至少得有三十斤。为此，日本人很少喝水。因为喝水的话，如厕次数就多了，不好脱衣服。黑齿，就是把牙齿弄黑，日本人以牙黑唇红为美。长发，就是不管男女都蓄有三米多长的头发，也不束发，就披在身后，不知道怎么形容。”王真边说边笑。内阁楼成了笑声的海洋，赵兴肚皮都快笑破了。
“日本人可真会折腾，这样子弄，他们能活几年？”赵兴笑呵呵地说道。
“的确活不了多久，像公卿贵族，男的最多也活不过四十岁，女的最多活不过三十岁。反而是下层衣食无着、贫困的百姓活得长一点。日本有四大杀神，也是四种怪病。第一种是咳嗽吐血而死，被称为血神。第二种是面部溃烂而死，被称为瘟神。第三种是双腿抽筋而死，被称为荒神。第四种是身体日益变小，最后萎缩成一个球而死，被称为痛神。”王真继续讲解道。
这时内阁楼中却是笑不出来，每个人都有怜悯之心。这四种死法，真的太恐怖，太可怜了。赵兴作为后世人，倒是从这四种死法中猜出了缘由，显然是穿着服饰太重、用来化妆的东西有毒、只吃大米所造成的营养不良、饮食不干净感染了海洋之中的寄生虫这四种因素导致的。最后一种病，赵兴在后世也是听过，叫佝偻病。身体骨架逐渐萎缩，缩成一个球，完全是疼痛而死，死的时候，不知叫得多凄惨。
“可真是短命，真是悲惨。”赵兴想到后世书上描述的得了佝偻病的患者，一脸不忍之色。
“为此，日本人崇尚樱花和菊花。樱花盛开短暂而壮烈，就像日本人的生命一样。菊花富态高雅，就像日本王公贵族的生活一样。生命短暂易逝，富贵难求。”王真默然说道。
“对了，日本的天皇叫什么？”赵兴感叹这个民族时，想起了还不知道对手叫什么。
“叫什么不知道，日本人称他为白河天皇。是一个强悍暴戾的人。”王真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