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往死里打
世道是会变的，人也同样是会变的。
每个人出来混，日子都不会那么好。
当我们在羡慕被人过得何等风光的时候，往往看不到在这些风光的后面，他付出了多少坚信可痛苦。
除了父母，没有任何东西是白来的，这天底下也绝对没有任何幸运是平白无故给你的。
想要得到，你就必须要失去。
想要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
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我也好，赵龙也罢，其实走到今天谁都不容易，谁都有自己的故事和说不完的辛酸苦楚。
但这又如何呢？太多人看到的都是你风光的时候何等耀眼，却看不到你没有风光的时候，又有多屈辱。
那么多人说不以成败论英雄，可事实上，这个世界永远都是成者为王败者寇。
没有例外，也不需要有例外。
当你没成功的时候，任何话都只会让人嘲笑你无知，嘲笑你自大，嘲笑你愚蠢。
但当你成功之后，站在万人敬仰的高台上面，你放个屁都有人说好香，你随口一说，他们都会将你的话捧成至理名言。
不是普通人说不出这般话，只是普通人的话，不会让更多普通人去信仰。
他们信仰的往往不是一个人，也不是成功的这个人付出了多少，有多么传奇的经历。
他们信仰的，是他们自己的欲望，是成功本身。
你没有成功，经历太多的传奇，付出的再多，也绝不会有人去信仰你。
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世界。
我闭上了眼睛，任凭两边的景色不停的朝我身后划过去，心里慢慢平静下来，然后睡了过去。
三天没有睡觉，困倦已经肆虐的我的身体和精神极度疲劳，现在，我需要休息，我需要躺下来，像个正常人一样的好好休息。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中间的路途有多长。
当我被赵龙叫醒的时候，我们已经抵达了江海，到了我们自己的地盘。
我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走下车去，瘦狼就带着人拉迎接我们。
他们都很高兴，因为这一次行动成功了。
从现在起，王家对我的我们一家人的威胁，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们掌握了主动权在自己的手里。
但我却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确切的说，我感觉此时的我心里有些忧虑。
这份忧虑，正是来自于我们这一次行动的成功。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那个一个我二十多年都没有见过的亲生母亲。
尽管她就站在我的面前，尽管她和我之间只是一层面纱的隔阂。
但我却迟迟都没有勇气去看她面纱之下的那张脸，或者说，我还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来迎接我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并不怕，我只是不适应，只是觉得别扭，觉得奇怪。
好在她也并没有直接揭开面纱和我相认，她知道我的心情，所以也给足了我时间来适应。
她和我爸先单独谈了半天时间。
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也许是这十几年的过往，也许是二十几年前的美好，总之，那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记忆，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当他们说完之后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我爸的脸上很满足，也很开心。
他斑白的两鬓似乎都显得年轻了不少，眼里光芒跳跃，脸上红光满面。
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他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在武城两个人刚刚相遇的地方。
他们的过去总归是有美好的东西，值得他们去回味。
只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和我无关。
她脸上的面纱终于取下来了，这一次我看清楚了，和照片上的她一个样。
所不同的是，照片上的她是她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时候。
而此时，岁月已经在她的脸上雕刻出了风霜的痕迹。
我不知道这二十多年她是如何度过的，但我知道，岁月并不会因为她的悲惨就对她手下留情。
老天爷是公平的，时间也是。
我站在距离她十米左右的距离，远远地看着她。
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我只是觉应该看着她，但喉咙里却又始终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
这张面孔和我曾今想象的有些差距，我知道那是因为我长大了，那是因为我已经不是小时候做梦的年纪了。
她也会老，时间也会在她的身上雕刻出岁月的痕迹。
一切都不是刚刚好，但一切也都没有太过于迟到。
她看着我，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然后眼圈红了。
我想她肯定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告诉我我曾经的那一切。
但那也不需要了，我已经足够原谅她，原谅不称职的父亲。
“对不起，孩子……”
她走到我面前，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终于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笑了笑，只是觉得鼻子有点酸，眼睛也有点酸，然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应该说一句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但是我觉得这么说又显得太见外了，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说话一样，难免会让她难过。
可我除了没关系，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希望得到谅解吗？
肯定的。
但我已经不恨她了，我已经放下了曾经的一切苦难，我都走过来了。
“没事儿，没事儿，都好好的。”
很久之后，我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和我原本心里想的都不一样。
我在心里在脑海里排练过这个场景很多遍，但真正来临的时候，其实一切都变了套的。
此时我的脑子里似乎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也只希望这么一句话能够成真。
好好地，都好好地。
只要好好地，我别无所求了。
能有什么愿望，比这个愿望更奢侈的呢？
她哭了。
把手放在我的脸上，她说她第一次看到我的时候，我是通红的脸，有些黑。
不知道为什么就过了二十多年。
她一直以为我还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可现在我不是了，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我的一切，她认不出我来了。
我笑了，说我也是。
我也一直以为她是二十多年前的样子。
可我们都变了，我们都不是二十年前的我们了。
我长大了，她变老了。
但我们都还是我们。
我们用二十多年的等待，换来了我们的相见。
我没觉得自己想哭，但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赵龙在旁边说要坚强。
我也知道要坚强。
可坚强这种东西，有时候是说不准的。
没有人不能坚强，但也没有坚强的人能不掉眼泪。
我们是人。
我们终究都还是人。
这一天，我哭了，哭的很惨。
但赵龙他们都笑了，笑的很开心。
我爸说要给我妈接风洗尘，我们一家人团聚了。
银蛇开玩笑，说陈哥可能还想要个弟弟。
我爸笑了，我妈也笑了。
他们还能不能给我整出一个弟弟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爸的身体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能不能还得看他们的意愿。
这一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话。
我拉着瘦狼的手，让他不要一直跟着我，他上了年纪了，都要奔三的人了，赶紧找个老婆娶个媳妇儿。
我又告诉赵龙，如果他还喜欢陈雪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回武城去就好，现在都还来得及。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其实我心里对陈雪已经不恨了。
她纵然曾经很可恶，但是她也有了她的报应。
这条路上谁都不容易，谁都是可怜人。
她愿意悔改，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呢。
赵龙没说话，猛灌了三杯酒。
我又语重心长的给顾晖汪楠汪东他们说，让他们一定要好好干，往后不要和我一样走这条路。
其实这个世界上想要活下去，路可以有很多条，而我这条路，其实最不好走，也最有风险。
轰轰烈烈没什么了不起的，平平淡淡才是真的扣人心弦。
我告诉我爸往后要好好保养身体，不能挥霍了，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第一次，我对我的亲生母亲叫了一声。
我原本想对她说很多话的，告诉她我曾经跟着我爸在工地上灰头土脸的时候，我多想有个妈。
告诉她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多想和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人站出来给我出头。
也想告诉她，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我其实以为她死了，想跟着她一块儿走了，到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但是这些话我都没有说出口。
我只是走到她面前，喊了一声妈，然后就泣不成声了，再然后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面，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其实我以为我很坚强的，我也以为我绝对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最后我什么都没控制住。
我既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一晚上，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在母亲的手臂上睡着是什么感觉。
我不怕人笑话，也没有人笑话。
我爸说，我睡得像个孩子。
我妈说，其实我还是个孩子。
只是我长得太快了，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多看一眼的时间里，我已经长大了。
这一晚，我忘记了自己的曾经，也忘记了现在自己的困境。
我只是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在自己梦寐以求的温暖中，好好地睡了一觉。
我不在乎现实是多么的残酷，也不在乎明天我要面对什么样的困难。
我只想把握住这一刻的平静和温暖。
没有什么能比这种温暖更让我宽心的了。
功名利禄，随他去吧。
出人头地，也随他去吧。
艰难险阻我都走过了，酸甜苦辣我都尝遍了，现在我只是想体会一下别人拥有但我却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温暖。
当然，体验过后，我仍旧不得不从这种温暖里走出来。
现实就是现实，绝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苦楚而改变。
当太阳从东边升起的那一刻，我又不得不站起来不得不面对今天的现实。
我知道，温暖过后，就是更加残酷的现实。
王家此刻定然已经暴怒了，王鹤伦心里肯定已经要炸了。
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一家人呢，他们绝对不会。
可我又如何会让他们再分开我们一家人呢，我绝对不会。
“他们开战了吗？”我问我爸。
我爸看了一眼窗外，说：“还没来，不过应该差不多要来了。”
“你准备怎么办呢？”
“他们要来，我们就打。”
“怎么打？”
“痛打，往死里打！”
我爸看着我笑，把手里切面包的刀叮的一下插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