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苏子荣的一句话，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嗯。”苏父点了点头，确认了苏子荣的回答。
“卓君磐应该是不知道的吧，我想皇上应该也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按照我对皇上的了解，应该不会放任你们这些年这么漂游不定的。”苏子荣肯定的说。
这也解释了苏父和苏母这些年很少在人前露面，也很少在一个地方呆很久的原因，原来怕皇上发现。皇上虽然不会把苏父怎么样，但是心中想必也是有所提防的，找到了人，暗中监视必然是少不了的。
因为苏馥曦之前遇刺的那些事情，苏涵卿虽然心里知道苏子荣是无辜的，但是对着他难免还是有些怨气的。此时他转过头，挑着眉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子荣说道：“那你呢？”
苏子荣的话，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联想到苏子荣刚刚淡然的神色，苏涵卿难免的会怀疑，苏子荣是不是知道苏馥曦的身份。
若是知道的话……想到这里，苏涵卿的眼睛眯了眯，后槽牙发狠似地磨了磨。
苏子荣心思通透，一看就知道苏涵卿心里的想法，他抬起头眼睛紧紧地看着苏涵卿，神情坚定的说道：“在刚刚伯父坦白之前，我不知道。”
苏子荣这个人如此好看，那双眼睛功不可没。用苏馥曦的话来说，就是“如果没有那双妖孽似的眼睛，苏子荣那厮的脸上至少要少了五分颜色”。
由此可见，苏子荣的眼睛是有多好看。他那一双桃花眼，狭长而又漆黑，似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或者是一团幽谧深邃的黑夜，让人忍不住想要盯着看，看它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这双眼睛的主人，苏子荣是个向来懒散的人。平时的时候，眼睛总是半阖着的，看着像是没有焦距的视线，经常给人一种似醒非醒的感觉。再加上苏子荣这人的性子，他经常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但是此刻，他看着苏涵卿，眼睛还是那双眼睛，但是那其中漫不经心的气势没了，没有焦距的视线也难得的集中在了苏涵卿的眼睛上，看着执着的坚定。
明亮的双眼中，似乎藏着两团烈火，灼的苏涵卿眉眼一跳。片刻之后，苏涵卿转过眼睛，淡漠的扫了一眼苏父和苏母，然后视线触及苏馥曦担忧、忐忑的眼神，默默地将他脸上尖锐的神色收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冷冷地说了一句：“我随便你们想要做什么，但是你们若是再伤到馥曦，那我……”说着，他留下一个警示的眼神，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当年，他们救过我一命，所以……”
“那关馥曦什么事？”苏涵卿脚步一顿，回过头一指苏馥曦，打断苏母的话冷笑道，“她生病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她过生日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她哭着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你们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你们从小到大，在她身上花过多少的时间？”
“去年，卓君磐来江南的时候，你们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们在哪里？这么多年，你们在馥曦的成长中一直缺席，除了给了我们这条命……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们去偿还你们当年欠的债？她心善不计较，但是我计较！”
“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去，馥曦是我养大的，她由我护着就行了。至于你们……呵，你们想干嘛就干嘛去，别扯上她！”
说完，苏涵卿看也不看在场其他人的表情，大步离开了前厅。
前厅因为苏涵卿的那段话，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苏馥曦看着对面的父母，心中情涌动，有悲伤、有难过……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苏涵卿走之后，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苏馥曦的身上。在场的人都知道苏涵卿对苏馥曦有多重要，他在苏馥曦的心里一直扮演着亦兄亦父的角色，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至于她的亲生父母，苏子荣知道，苏馥曦还是很希望他们能够多关照自己一点儿的。毕竟谁都会希望自己的家里其乐融融，自己所爱的亲人都能够好好地生活。
至少在这之前，苏馥曦就一直很亲近苏父苏母，丝毫没有表现出一点儿怨怼他们的意思。
苏馥曦在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坐着，像是一件大型的精致瓷器花瓶摆饰。精致优美，但是却似乎没什么生气。脸上煞白的颜色，似乎比大病之中的人好不到哪儿去，隐约中带了些易碎的脆弱。
她沉默的坐着，众人看着她的脸色，想到她的身体，不禁开始担忧。而她手上的苏小荣显然也很通人性的感觉到了苏馥曦的情绪，在她的手上，用湿哒哒的鼻子轻轻地供着她的手，嘴中发出带着奶音的“哼唧”声，听着似乎是在着急。
良久之后，苏馥曦缓缓地站起身，抱着苏小荣轻轻地说了一声：“爹、娘，我累了，先回房了。”
苏馥曦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像是蜡烛燃烧到最后时，悠悠然飘出来的青烟一样，断断续续，让人看着随时都可能断了。她的声音轻轻地，随着她的离开，消失在前厅里。
苏子荣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他看了一眼苏馥曦，然后转身对苏父和苏母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追着苏馥曦大步离开了。
苏馥曦走的很慢，苏子荣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他看见苏馥曦垂着眼眸，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说话打扰她，只是安安静静的走在她的身边。
苏馥曦以龟速缓缓地前进着，大脑里全是哥哥离开时的那几句话。
她知道哥哥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夸大的。即使她现在这么大了，她还依旧记得当初想要找爹娘的时候找不到，感觉自己被抛弃的恐慌。
那时候，她还有那么一些雏鸟情愫，总是一遇到事情，就想着找爹娘。但是他们总是不在家，小小的她总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每次都会哭的撕心裂肺。
那时候哥哥刚刚继承了家业，也不过十多岁一个半大的孩子，忙的手忙脚乱。但是每次听说苏馥曦哭了，总是会丢下手里的事，火急火燎的赶回来哄她。
苏馥曦活了十七年，苏父和苏母在她生命中占据的时间，估计也就比陌生人多那么一点儿。现在想起来，她的人生中，一直陪着她的是哥哥和苏子荣，一直不离不弃，每次她回头，他们都会在身后守侯着她。
要说苏馥曦没怨怼过父母，是不可能的。但是苏馥曦被苏涵卿保护的太好了，心里的那份单纯不记仇的善良一直都被保护的好好地，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再大的冤仇，过段时间也就放下了。
再加上苏馥曦一直都觉得，那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母……即便，她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哥哥和父母之间的别扭，但是她懦弱的不敢直视。仗着哥哥对她的宠溺，不顾哥哥的感受，亲近父母。
她想，若是她喜欢爹娘的话，哥哥会不会也稍微会改变一点儿呢？
苏涵卿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把火，将那自欺自人的假象一瞬间烧的丁点不剩，逼迫着苏馥曦直面了苏涵卿和父母之间的矛盾。直到今天，苏馥曦才意识到，哥哥心里的那些怨怼，怕是不可能消融的了。
也是直到现在，苏馥曦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她想要父母的关爱，所以无视哥哥的情绪，恃宠而骄的让哥哥一退再退，让哥哥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苏馥曦的牙尖死死地咬着嘴唇，嘴唇泛着失血的白，很快就在嘴里溢出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地面，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哥哥离开的样子，她知道她这是在羞愧、在躲避。
从前的她，一直都仗着哥哥对她无条件的退让，逼着哥哥将她想看的“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演给她看，那么以后呢？
苏馥曦知道，她的哥哥不是易怒的人，今日他如此盛怒，必然是有缘由的。她还知道，哥哥这个人看着掌管着硕大的苏府，被苏家所累，其实什么都不在乎。
他接管苏府全是因为苏馥曦。爹娘不在，苏涵卿就要有能够保护妹妹的身份和能力，那除了接管苏家的产业，毫无选择。
苏馥曦毫不怀疑，若是哪一天，苏馥曦不需要苏涵卿去保护了，苏涵卿会干干脆脆的放弃苏家隐退，丝毫不过问世事。
哥哥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潇洒，比任何人都不在乎一切。他来这世间，就像是真正的游戏人生一样，若是没有她的话……
如今，哥哥对着爹娘发脾气，必然是有原因的，而这其中的原因，除了苏馥曦，不做他想。苏馥曦思考了很久，懵懵懂懂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又不是很确定。
直到走到了院落，跟在她身后安静了一路的苏子荣终于忍不住了。他轻声地唤道：“曦儿，我……对不起。”
苏馥曦转身，抬起眼睛看着苏子荣。苏子荣一脸的自责，那双上扬的桃花眼也似乎耷拉着，没精打采的。她无奈的笑了笑：“你啊，就是太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