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9 章
“滚！你给我滚出去！”
金丝楠木制成的小小桌案上，昂贵的陶瓷杯子和装着精致糕点的盘子随着衣袖愤怒地拂过，“噼里啪啦”的摔在马车的地上。所幸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易碎的瓷器只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闷响，并没有粉身碎骨。
随着那一声愤怒的怒吼，苏馥曦强撑了一个早上的精神，终于损耗到极限。她只感觉心头一痛，然后一缕汹涌的气流随着肺部被压出，挤到嘴边，然后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终于……终于可以放心的睡过去了。
苏馥曦的意识在昏沉之中这样想着，整个人仿佛被一团广无边际的黑暗包裹着，没有威胁，没有痛苦……安全的氛围让她忍不住放松了心里那搁置了一早上的愤怒，任由身体在那片黑暗之海中起起伏伏。
苏子荣那个混蛋……想到苏子荣，苏馥曦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即使是现在已经昏厥过去也一样。
“馥曦小姐，刚刚王子儒王公子进京了，已经到了苏府替主子开始拔箭了……”
“王公子说，主子的情势虽然危险，但是倒也不是很棘手。现在救治不算晚，主子身体很好，只要之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很快就可以恢复。请小姐不用担心。”
“属下本该尽快来与小姐回报这些事情的，但是皇上不单派出了禁卫，还暗中派了一些皇家隐卫，属下不方便暗中行动，所以才拖到现在……”
墨英的这些话在苏馥曦的脑海中不断地重复循环着，苏馥曦只觉得内心有一团滔天的怒火在撞来撞去，恨不得跑出来将苏府和苏府里的那个混蛋一起烧的干干净净得了。
苏子荣那个家伙，随他去吧，他想怎么作就怎么作吧，她不管了！正好他们还没成亲，他作死了，她就退婚。
这是苏馥曦在彻底昏迷过去，意识消散之前，最后的想法……
苏馥曦是在春回和墨英的惊叫声中昏过去的，那一口鲜血喷出之后二话不说就晕过去的场面实在是太吓人了，再加上苏馥曦常年的身体状况，春回吓得的都快哭了，就连向来泰山崩于顶都八风不动的墨英也震惊地呆在了原地。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春回小心翼翼地捧着苏馥曦，然后转头朝着马车外面驾车的车夫着急地说，“快点儿回府，小姐晕过去了！”
说罢，收回视线看见了呆呆地跪在一边的墨英，终于想起来马车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这……馥曦小姐她……”几句话就把苏馥曦说的吐血晕倒，墨英虽然秉公办事，不太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却隐约知道自己貌似犯错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春回想到就是眼前这个人，把小姐给气晕了，虽然她和墨英一样，迷迷糊糊地不太清楚内情，但是心思却是向着自家小姐的。此时再一见那个罪魁祸首在蹲在那里呆愣愣的样子，顿时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怒声道：“我家小姐不是让你滚了吗？墨英，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因为苏子荣的原因，再加上墨英自身的原因，春回对墨英向来都是格外尊重的，但是此时却丝毫想不到这些了。
墨英罕见的被除了主子之外的人训斥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呐呐地看着春回，小声嘀咕道：“可是，我还有一些话要和苏大少爷说啊……”
“这和小姐的命令有什么关系，滚出去！”春回也不等墨英说完，直接伸出空闲的一只手甩出一道暗器，将墨英逼了出去。
马车外，墨英一脸茫然地被赶出去，无奈只能够默默地跟着马车一起去睿亲王府，心里忐忑不安，感觉自己接下来还要继续被挨好几个人的骂。
车内，春回按着苏馥曦的心肺处，一股暖流缓缓地从她的掌心流出，流淌到苏馥曦冰冷的四肢百骸。片刻之后，苏馥曦惨白的脸色渐渐地没有那么吓人了，春回被收回了手，擦了擦脑袋上的汗珠，然后将苏馥曦小心翼翼地放平在软塌上。
小姐本就有病在身，刚刚应该是被拿些消息刺激到了，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才这么凶险的晕了过去。不过还好，她们本就是为了苏馥曦培养出来的侍女，也就因此多少会一些紧急处理的法子。
现在只能够等到了王府让大夫来看了，这次病看上去很严重，但愿这一次小姐能够安全的挺过去。
马车一到门口，车帘就被人掀起来，然后苏涵卿飞快地跑上马车小心翼翼地把妹妹抱起，二话不说地朝着里面走了过去。
苏馥曦出门的时候，苏涵卿虽然在气头上，但是还是理智地安排了几个暗卫跟着，以备不时之需。早在苏馥曦昏迷过去的时候，就有暗卫回来将苏馥曦的事情告诉了苏涵卿。
和苏馥曦晕倒的消息一起传回来的，还有墨英见过苏馥曦的消息。
苏涵卿把妹妹放在床上，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夫仔细地为苏馥曦诊脉，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苏涵卿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吓得战战兢兢，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妹妹怎么样？”待看到到大夫从搭在苏馥曦手上的手帕上收回手指，苏涵便急不可待问道。
大夫对着苏涵卿恭恭敬敬地欠了欠身，低声说道：“世子，郡主的病乃旧疾，本就潜伏在身体内。且近日郡主受到不少惊吓，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好，那些旧疾新病就一下子全都出来了。”
“那严重吗？”苏涵卿的视线微微沉了沉，低声问道。
大夫微微叹了一口气，道：“郡主此次是旧疾，眼下还发热。小人的医术有限，治不好郡主的陈年旧疾，只能够将郡主的新病给祛了。”
也就是说，馥曦的咳嗽还是因为心肺旧疾了……
苏涵卿的心像是被一块重石死死地压住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深深地吐出几口气，然后浅浅地点了点头，温声道：“那劳请您帮舍妹开一张药方。”
说罢，苏涵卿转头对着夏暖吩咐道：“夏暖，你带大夫下去抓药。”
待夏暖带着大夫离开之后，苏涵卿的视线缓缓地扫了站在一边的睿亲王夫妇两人，淡声道：“爹娘，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一问春回。”
睿亲王看见长子生疏的态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等王妃将苏小荣轻手轻脚地放回窝里之后，就默默地离开了。
苏小荣似乎也感受到了此时屋内紧张窒息的气氛，虽然疑惑苏馥曦为什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倒也没有捣腾。而是脚步轻轻地走到床边，然后安安静静地找了个角落将自己的头窝进了肚子里，默默地守在了那里。
苏涵卿的视线随着苏小荣一动，然后看见它乖巧的没有闹腾，也就没有搭理它。
他走到床边，站了一会儿，看着床上昏睡中的妹妹，眼中神色微沉，风暴渐起。
苏馥曦一直都身子虚弱，他从小就很注重妹妹的饮食，各种补品只要是对她有好处的，他都会毫不吝啬地给妹妹吃，而且也经常会让妹妹多吃一些饭菜。只盼着妹妹那消瘦、毫无血色的脸上，能够多一点儿肉，多一点儿血色。
但是补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什么见效。不过唯一让苏涵卿欣慰的，就是这几年妹妹的身体虽然没有好到像寻常人一样上蹿下跳，但是也没什么大的病症。
一切看上去都好了不少，至少看上去就像是身子骨稍稍弱了一些的普通女子一样。
但是从去年开始，妹妹的身体就开始时好时坏。就像是被压抑了很久病情，终于破匣而出，将前几年那看上去“好了一点儿”的假象，撕得粉碎。病势开始分毫不少的，一一回到了她的身上。
然后再是一次次的惊吓，上次的刺杀，来京路上的刺杀，直到现在……苏涵卿在看见妹妹吐血的那一刻，那种不详的预感就一直盘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春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苏涵卿终于回过了神，默默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脸色难看的春回，冷声问道。
苏涵卿对外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样子，即使面对着竞争对手也是风度翩翩的。但是春回却知道，只要是涉及到苏馥曦的事情，再小的事情，都会让这个仿若没脾气的苏涵卿发怒。
听到苏涵卿冷冷地声音，春回的身体不经意地颤了颤，垂首看着地面：“小姐在出宫的时候，脸色就不是很好。小姐她，是一个人出来的。然后墨英就过来了，他告诉了小姐荣公子有救了的事情，然后小姐就晕了。”
其实春回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自家小姐到底为什么会晕过去。那时候，小姐脸色也不是很好，但是也没到听几句话就晕过去的程度啊。而且，她记得，小姐晕过去之前，脸色闪过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果然，苏涵卿在听到了春回的话之后，沉默了片刻说道：“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停顿了片刻之后，苏涵卿看了一眼床上静静躺着的苏馥曦，站起身朝外面走，眼中冷意渐起：“墨英这会儿在哪里？”
暗处一个人影闪出来：“就在小姐的院门外等着。”
紧接着，就看见墨英默默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把你和馥曦说过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一遍给我听。”苏涵卿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墨英，一字一顿地说道，“记住，是一、字、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