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聚会（中）
顾沁羽一进门，就望见母亲嘴角那抹动人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浑身发冷。
她抖了抖，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躲在顾西城身后。
姜云珍见此，笑得更加倾、国、倾、城。
顾西城瞬间抖得跟筛糠似的，异常识相的往左边挪，露出身后的小妹。
顾沁羽怨念的望他，却只接到顾哥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我还不想死！
读出眼神表达的含义，顾沁羽只得放弃拿哥哥当挡箭牌的打算。
“妈妈，我回来了。”顾沁羽硬着头皮打招呼。
姜妈妈哼了一声，没回话。
顾沁羽顿时僵住，尴尬的又想往顾西城身后缩。
顾哥哥默不作声的继续往边上挪挪挪。
顾沁羽没了遮挡物，可怜巴巴的暴露在母亲冷冰冰的视线范围内，紧张得手脚冰凉微微发抖。
也许母亲的这种冷暴力也算是顾沁羽社交障碍加重的原因之一吧。
每次想和妈妈认真谈话，却总是被各种无视或冷嘲热讽，即使知道母亲的性格并不坏，也很难不觉得伤心，久而久之，就害怕和别人交流了。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僵在原地，顾沁羽精神恍惚，不自觉的发散思维来逃避这尴尬的情形。
以前的母亲虽然严厉，却很和蔼温柔，但自从她说出将来的打算，母亲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发现她仍固执己见不肯放弃后，母亲的态度就变了。
顾沁羽手脚冰冷，脸上却越来越热。
她想退缩，想躲在什么后面，想夺门而出，离开这个让她不安的环境。
但她还是忍住了。
姜云珍思念女儿，顾沁羽又何尝不想念她。
顾沁羽还是个刚离开象牙塔，涉世未深的孩子，远离父母，半年未曾联系，其中的心酸没人能体会得到。
所以这次终于回家，顾沁羽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虽然非常难受，紧张到让她想掉头就跑，顾沁羽依然在忍耐。
直到被人挡在身后。
——顾沁羽又呆住了。
萧皓轩站在她身前，礼貌的问好。
“姜伯母，许久未见。”
说是问好，却也只有干巴巴的一句问候。
不过姜云珍也和她儿子一样习以为常。
“不必客气，你母亲是我好友，难得见一次，我可该好好招待你。”姜妈妈笑得端庄，“你母亲已经到了，在楼上休息，还不知道你们已经来了呢，上去和她打个招呼吧。”
萧皓轩面瘫脸点头。
姜妈妈在前面带路，顾西城走在旁边，萧皓轩跟在后面，不紧不慢，让他身后的顾沁羽能跟得上。
高大的身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都挡在她身前，替社交障碍发作的顾沁羽拦去所有令她不安的视线。
顾沁羽亦步亦趋的跟着走，焦虑紧张如冰雪消融般淡去，她心下安定，脸上也重新浮现出笑容来。
宋妈妈老早就知道他们到了，却故意没有下去和姜妈妈一起迎接。
她满心以为姜妈妈终于见到女儿，少不得要在下面浪费些时间叙旧，自己下去打扰反倒是让母女俩不好发挥感情。
……但现在这又算什么事？
宋珊环视众人，机智的察觉到表面平和实质暗潮汹涌的古怪氛围。
一看自己闺蜜那笑容下暗藏的黑脸，宋珊就知道她和女儿的交流又失败了。
——你说在商场上那么伶牙俐齿左右逢源的姜妈妈为何在面对自己孩子时却总是喜欢嘴硬呢？
宋珊遗憾的悄悄叹气。
她又看向自家儿子。
嗯，还是冷着张脸当冰块，真是太正常了……不对，他身后好像有人？
宋妈妈眼睛一亮，维持着优雅姿态拼命想往儿子身后看。
可惜萧皓轩身材高大，又是有意遮挡，任凭宋妈妈看抽了眼角都没能瞧见顾沁羽的一星半点儿。
但她却能猜到。
顾西城正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家儿子旁边，姜妈妈就在她面前，所以唯一有可能的，就只有她们这次相亲宴的主角之一，顾家女儿顾沁羽了。
所以这算是看对眼了？
宋妈妈惊喜万分。
或许还有其他可能，但人嘛，只愿意相信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顾西城和萧皓轩挨个向宋妈妈问好，顾沁羽自然也躲不过去。
“宋伯母，下午好。”
顾沁羽的状态已经恢复，此刻乖乖躬身问好，及腰的长发自然垂下来，乌黑顺滑，衬得秀气的面容越发精致，轻言细语间就是一派大家闺秀风范。
宋妈妈越看越满意，目光不由得在顾沁羽和萧皓轩之间来回转悠。
萧皓轩不为所动，谁也无法从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
问好完毕，五人落座，开始话家常。
说是五人的谈话，其实一直在说的也就只有姜妈妈和宋妈妈两人而已。
顾西城习惯性放空思维发呆，看那熟练的业务就知道这人究竟受过多少次这种磨练。
顾沁羽和他不愧为亲兄妹，此刻也是神游天外，目光毫无焦点，几乎和顾西城同时进入放空状态。
相较于久经姜妈妈顾爸爸话唠磨练的两兄妹，家庭里父亲沉默冰山脸，母亲习惯性优雅的萧皓轩是第一次受到这种精神攻击。
一谈就能谈一天的家常话让萧皓轩无力招架，面瘫脸险些破碎。
好在他学习能力极强，眼角瞥见顾家兄妹的发呆神技后有样学样，很顺利的放空了思绪，装作认真的模样神游天外去了。
而毫无所觉，越谈越起劲的姜妈妈和宋妈妈也就真的谈了差不多一天……
直到天色暗淡到不开灯就无法视物的程度后，两位妈妈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话题，宣布中秋晚宴正式开始。
“爸爸还没回来啊？”顾沁羽忍不住提醒道。
姜妈妈横了她一眼，这次倒没再假装忽视：“老顾？我叫他和萧先生去外面喝咖啡，中秋节别回来了。”
“为、为什么？”顾沁羽惊讶得结巴了一下。
“他们那么忙，干脆节日也继续忙工作呀。”宋妈妈笑得温柔极了，“老萧不是很喜欢谈生意么？今天就让他们谈个够。”
顾沁羽不明所以，听得半懂不懂。
直到顾西城悄悄戳她，小声道：“老爸和萧伯父最近比较忙，为了方便工作，就没回家——连续一周都没回家。”
“那他们活该。”顾沁羽斩钉截铁道。
顾西城继续解释：“本来老爸还拜托我叫我帮忙求情，但妈妈这样……我可不敢开口otz”
顾沁羽心有戚戚，理解的拍拍哥哥的肩。
而同样肩负着求情任务的萧皓轩默默看了眼笑得温柔善良，背后却仿佛有恶魔在龇牙咧嘴的宋妈妈，沉默的、坚决的，将自家父亲的请求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