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因为有乌日娜前面话的提示,马林山和库尔勒都没有打听张尚武这几天去了哪里,第二天吃过早饭,张尚武同乌日娜和马林山要去库伦和刘大鹏汇合了,库尔勒嚷着也要去,张尚武要他留下来监视乌力耶夫,并说如果这个乌力耶夫的老师拉林死不认账,我们还会回来带他去库伦同拉林对质,库尔勒觉得张尚武说得有理,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
话题又回到刘大鹏这边,他遇到了一件差点丢了性命的事情,也正是这件事情使他获得了达木奇的进一步信任。
前面说过,达木奇拒绝了达木思和达木耳的请求,硬是把刘大鹏留在了自己的王府,表面上是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他,以报南京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实际上达木奇是个嗜武成痴的人,知道对方是形意拳大师刘奇兰的关门弟子,武功了得,想早晚与他相处,从他那里学些形意拳的功夫,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刘大鹏刚来时说的,日本人仍没有停止在蒙古东部一带的活动,他的师兄张尚武就去了那一带了解情况,自己虽然以没有证据堵上了对方的嘴,但在心里也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张尚武几天后就要来了,知道了他的师弟还住在自己的府上,一定会先来这里说明情况,到那时自己再视情况的发展而采取积极的对策,如果在这件事情上立了功,不但其他王爷佩服自己,甚至连主事王爷也要高看自己一眼了。
这天达木奇到库伦王府主事王爷那里叙述了刘大鹏所说的事情,其他几位王爷都觉得这不是空穴来风,根据他们这些年对日本人的了解,觉得刘大鹏所讲的极有可能是事实,日本人在蒙古东部一带的探矿,主要是对着那座金山去的。目前虽然能够帮助找到金山的“三件宝物”王府已经有了两件,但是若让日本人交出那把明月刀势比登天还难,现在应该利用好这张白毛老虎皮和那把旭日刀,尽最大努力缩小寻找金山的范围,捷足先登,先于日本人找到金山,然后再借助俄国人的力量在那一带布上重兵,到那时日本人只有眼瞅着金山感叹的份了,经过研究,决定将此事交予达木奇全权办理。
达木奇带着马占行进献的白毛老虎皮和自己刚从南京带回来的旭日刀回到自己府上,直到看得两眼发酸,也没有发现它们自身的秘密,又请来达木思和达木耳,他们二人的结果和他大致相同,所不同的一点是,达木思出了一个主意说,我们目前没有明月刀,单是一把旭日刀其作用也就失去了,现在唯一的希望是这张白毛老虎皮,据说它上面的图案是烙压的那座金山所在的山脉,只要能够确定它是我们草原上的哪条山脉,再派人沿着它寻找下去,用不了多久那座金山就会浮出水面。
“我们看着这些曲里拐弯的图案就如同睁眼瞎子,怎么能够确定它是具体哪条呢?”达木奇发愁地说道。
达木耳想出了办法,说道:“我们是看不懂,但是你那个朋友——自称是白俄罗斯地质大学的教授、名叫拉林的那个人还能看不懂吗?请他来指点一下,不就一切都解决了?”他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达木奇连声说“好”,急忙派王府的人去南街请拉林去了。
在此介绍一下这个拉林,他的确是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地质大学的一名教授,对地球冰川时代的地质变化有深入的研究,十年前就带着他的一帮学生来到过中国蒙古,通过对这里山脉的调查而撰写的一篇论文——《冰川时代地质变化给人类带来的财富》轰动一时,当然也给这里引来了一批贪婪者。只因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欧洲打成了一锅粥,各参战国都拿着国库里的钱去买枪支弹药了,其它行业自然资金紧张起来,也给拉林的地质研究带来了很大冲击,他不得不顾此失彼,捉襟见肘,有时连人们吃饭的钱都难以为继,但是他仍然顽强坚持着。
不久前拉林当年大学里的一位同事来到库伦找到了他,说自己的一位朋友想托他办件事,并说很简单,只需拉林的那些学生按照朋友提供的一张山脉走势图,分几条山脉逐个山头寻找山脚下的山洞,然后再在洞的四周取下石头带回,只要看到那些石头金光四射又沉甸甸的就通知自己,然后他再带那个朋友去那个山洞实地勘察。至于报酬十分丰厚,不但解决了这些人的吃穿住等问题,而且还有一笔不菲的剩余,同时还许诺等找到了他的朋友要找的山洞,还会一次性赠送给这些人每人不低于一万两的白银。
拉林心动了,但又怕惹出麻烦,反复追问自己同事的朋友是谁?是哪个国家的?如此简单的事情他为何自己不做?并威胁说如果不以实相告自己就拒绝。那同事无奈只得编造说,他的朋友是朝鲜人,也是搞地质研究的,只因前两年和蒙古的一个王爷闹了些别扭,至今不便在这里露面,所以才委托别人来做;还说他的这个朋友知道拉林和达木奇王爷有些交情,办起这件事情来不会有多大难处,这才不惜出重金相托此事。拉林仍有些放心不下,那同事拍着胸脯保证说,这段时间他也住在这里,若这里的官府怪罪下来,所有后果由他一个人承担。拉林看不出破绽,又有那笔数目可观的钱相引诱,便把事情答应下来并着手实施。
达木奇派去接拉林的人把他送进达木奇的大帐便退去了,达木奇先讲了接对方来的缘由,拉林满口答应,并说区区小事愿意效劳,当达木奇打开了那张白毛老虎皮,指着上面烙压的图案让拉林指出是蒙古地图上的哪一条山脉时,拉林察觉出不对劲,并对他的那个同事前面要他做的事情产生了怀疑,只是不敢如实讲出来。他向达木奇要了一张白纸,按照老虎皮上的图案画了一条曲线,然后又在地图上比对一番,最后指着一条山脉肯定地说就是这一条。接下来又装作不经意间问达木奇找这条山脉干什么,达木奇觉得草原上有座金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瞒着已经是多年朋友的拉林没有必要,便以实相告了。达木奇很高兴,认为那座金山不久就可以找到,这是一桩天大的喜事,便安排下人准备酒席款待拉林,可是对方以有急事要办推辞了,他只得留下达木思和达木耳共进晚餐,又派人叫来了刘大鹏共饮。
酒席散后,达木思和达木耳打道回府,刘大鹏也回帐篷休息了,达木奇没有睡意,仍不眨眼地看着那张老虎皮和旭日刀出神,不知不觉间夜深了,草原上的深夜格外寂静,除了从远处传来的狼嚎和犬吠再无其它声音。突然达木奇听到帐篷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顿时提高了警觉,刚想到外面查看,不待起身,门帘挑起,一道寒光直奔他的面门袭来。前面提到过达木奇曾在武当学过艺,属江湖人士,自然不惧这些属于鸡鸣狗盗搬不上台面的暗器,身体向后一仰,那寒光从眼前飞过,“砰”的一声扎在了他身后的书橱上,他扭头看了一眼,仍是吃了一惊,那暗器是一把匕首,整个刀身都扎了进去,可见投掷匕首人的功力深厚。达木奇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伸手抓起八仙桌上的那把旭日刀,奔着门口冲去。距门口还有一两步远,门帘被从外面挑起,两个身穿黑色夜行衣、手握大砍刀的人闯了进来,二话不说,两口大刀奔着他的头顶劈了下来,刀锋未至,凉风先袭,达木奇更是吃惊,猜测出对方是两个外家功高手,力度巨大,从刀风中便可看出。他不敢硬接,退步收身,使对方刀锋走空,接下来胳膊平端着刀,便一招“小鬼推磨”,刀锋画弧,奔着那两个人的肋下划来。对方如同早有防备,双双纵身向后跳,跃出了达木奇刀尖画出的半圆,这第一回合双方战平。那对方二人想速战速决,不给达木奇喘息的时间,使一招“观音送子”,两把刀平端着如同闪着两道寒光直奔达木奇的前胸袭来。达木奇不敢怠慢,挥刀向外磕,但只是磕开了其中一把,又急忙右腿后撤身子向后一拧,想躲开对方另一把刀,只是晚了一步,那刀刺穿了他右肩头上的皮袍,白花花的羊毛露了出来,这一回合达木奇处在了下风。对方两人相互点了下头,留下一个人继续和达木奇缠斗,另一个人纵身跳至圈外,奔着不远处八仙桌上的白毛老虎皮冲去,达木奇刹那间明白了这两个人的真实用意,先使一招“饿虎扑狼”,挥刀逼退了对面的这人,又使一招“鲤鱼跃龙门”,双脚用力,身体与地面平行,双手紧握着旭日刀奔另一个人的后心刺去。这人听到背后风声,急忙身体前扑,但同样晚了些,被达木奇的刀划破了后脑皮,头上的黑布也被挑了下来。达木奇双脚刚刚触地,也忽闻背后的风声骤至,本能地向前仆,然而瞬间哪能躲闪得了,肋下被身后人的刀刺中,鲜血也“哗”的一声流了下来。
仅仅只有三个回合,达木奇就被对方二人打败,不得不承认今日遇到了劲敌,那二人的功力合起来比他强。一般练武的人都有个习惯,那就是即使败了也要弄清楚自己败在了谁的手里,他咬着牙问对方二人道:“二位好汉姓甚名谁?今日我达木奇就是死了也要死个明白。”
那两个人谁也不搭理他,而是自顾“伊哩哇啦”说了起来,前面受伤的人催促道:“大宽,快带上这张老虎皮离开这里,过一会儿王府的亲兵来了再想走也走不脱了。”
叫大宽的人几步抢了上来,一把抱住前面受伤的人说道:“矶谷,我走了你怎么办?你若被抓住,他们会千刀万剐了你的。”
矶谷推了大宽一把说道:“你回去后告诉老师,就说我已经为帝国玉碎了,你如果能够回到家中,就替我照顾好我的母亲。”
大宽含着泪点了下头,然后抱起桌子上的老虎皮向门口跑去,达木奇挥刀拦截,又被叫矶谷的人逼住,顿时这两个受伤的人又战在一起。
“哪里走?”帐篷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断喝,刘大鹏手执“剑鞭”拦住了那个叫大宽的人的去路。达木奇急忙喊道:“刘大侠,快替我除了这个蟊贼,夺下老虎皮。”
刘大鹏冷冷笑了一声说道:“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这哪里还是什么蟊贼,分明是强盗。”说罢平端着剑鞭,使一招“蛟龙出海”,剑尖直奔着大宽的喉咙刺来。这大宽左胳膊抱着老虎皮,右手挥刀向刘大鹏的剑扫来,这两个人又打在一起。
若论这个大宽和矶谷的功夫的确了得,双刀合璧可以应对当今任何一个武林高手,只是分开就不行了,刘大鹏卖了一个破绽,纵身一跃来到帐篷外面,大宽正想夺路逃走也随后跟了出来,刘大鹏使一招“大鹏展翅”,纵身跃起,至空中改招变式“力劈华山”,双手紧握剑鞭向大宽劈来。大宽右手挥刀向上磕,许是他不了解剑鞭遇到阻力时能够自由弯曲,更许是左胳膊抱着那张老虎皮,右手单手挥刀向上磕力度小了一些,那剑鞭突然弯曲下来,剑尖一下子刺进了他的头顶,他未及“吭”一声,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刘大鹏这边胜败已见分晓,达木奇也占了上风,他原本武当出身,而武当的刀剑在武林中又是最出名的,他使一招“秋风扫落叶”,挥着旭日刀斜着向矶谷半腰处斩来。矶谷不好招架,只得上半截身子后仰,想待达木奇的大刀走空再直起身子继续打斗,未成想对方并未用足十分力气,待刀锋掠过又飞起一脚直踹他的小肚子,矶谷被踹个正着,身体顺势向后倒去。达木奇一招得势,双手紧攥着旭日刀向下刺。刘大鹏正向这边奔来,见状急忙喊了一声“刀下留人”,可是已经晚了,达木奇身体扑下,矶谷被旭日刀刺穿胸膛,头一歪气绝身亡。
“我都喊了刀下留人,你还是杀死了这个人。”刘大鹏边捡起地上的老虎皮边抱怨地说道。
达木奇恨恨地说:“这两个畜生想要我命的,一刀杀死是便宜他们了。”
“没有了活口怎么能够问出他们是什么人?”刘大鹏提醒道。
达木奇有些后悔:“我倒忘了这档子事。”
这时一队亲兵赶来了,为首之人单腿跪在达木奇面前说道:“我等来迟一步,还望王爷恕罪。”
达木奇踢了那人一脚说道:“尽是马后炮,早干什么去了?”片刻后又说道,“把这两个畜生的尸体扔到山坡上去喂狼,我要让别人知道,行刺一个王爷是什么下场。”
上来几个亲兵抬起那两具尸体的腿就要向外拉拽,刘大鹏忙喊一声“且慢”,接下来对达木奇说道:“我怀疑他们是日本人。”
达木奇先点了下头,继而又摇头说道:“我和你有同样的看法,他们的确说的是日本话,可是会说日本话的人多了,据此不能判定他们的真实身份。”
“脱掉他们的裤子,如果裆中缠着的是布条,就确定他们是日本人无疑了。”刘大鹏想出了新的办法。
那几个亲兵略一迟疑,达木奇大声呵斥道:“没听清刘大侠的话吗?一群废物。”
几个亲兵七手八脚扒下了那两具尸体的裤子,周围的人都围了上来,借着几只火把的光线,都看清了他们裆中缠着的的确是几根布条。达木奇挥了下手,那亲兵拉着那两具尸体走了下去,刘大鹏把白毛老虎皮递给达木奇,并跟在他身后向刚才的大帐走去。
达木奇和刘大鹏对面坐下,前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问对方说道:“我和这两个日本人不认识,他们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呢?”
刘大鹏一时也回答不出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道:“他们不会是冲着这张老虎皮来的吧?”
达木奇如同瞬间被提醒,说道:“他们刚才若是继续联手,那我就必死无疑了,可是他们没有那样做,而是一个人挡住我,另一个人去抢老虎皮了,如此看来正符合你的判断。”片刻后又说道,“难道这两个日本武士也对这张老虎皮感兴趣?”
刘大鹏一语道破天机说道:“是老虎皮背后的金山。”
达木奇又是一惊,既吃惊刘大鹏也知道这张老虎皮的秘密,更吃惊日本人为了得到那座金山已经开始动手了。琢磨了一会儿仍有一个问题想不透,又问刘大鹏道:“今天下午我才把这张老虎皮从库伦王府带回来,日本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你把这件事情都告诉了谁,那他的嫌疑也就最大。”刘大鹏回答道。
达木奇边回忆边说道:“下午我请达木思和达木耳两位王爷过府来看了老虎皮,正像你说的它能够引导找到一座金山,可是我们都看不懂上面弯弯曲曲的脉络,就又请来了我的一个名叫拉林的老朋友,他是白俄罗斯的一名大学教授,地质专家,拉林来后一眼就在地图上指出了是哪条山脉,后来我请他们三个人一起吃晚饭,拉林推脱有事情先走了,这才有了今天晚上我们俩同达木思和达木耳两位王爷共进晚餐的事情。”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是疑犯,达木思和达木耳两位王爷也不能排除在外,应当机立断,立刻把这些人重新聚到一起,如果是其中有人所为,必会露出破绽,此事可当场破获,不然拖到天明,城开人走,再抓捕归案难度可就大了。”
达木奇重重点了下头,冲外面喊了一声“来人”,话音未落,一名亲兵走了进来,他吩咐道:“你带上我的令牌,去请达木思和达木耳两位王爷及我那位白俄罗斯朋友拉林,就说我请他们立即动身来我府中议事。”那亲兵刚要转身离去,他又喊了声“回来”,接着说道,“多带些人去,对方三个人若不答应就是绑也要给我绑来,反抗者格杀勿论。”
那亲兵答应一声匆忙走了下去。
达木奇和刘大鹏继续预测着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达木思同拉林和达木耳前后赶了来,当分别听完达木奇的叙述,三个人如同事先商量好了,先是表示惊讶,继而推说自己并不知情。达木奇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得先安排住下,实际上就是暂时软禁了这三个人,待找到证据再做处理。不过不能时间太长,对方三个人都是特殊身份,一旦天明后他们的家人告到库伦王府的主事王爷那里,达木奇虽然贵为主事王爷的亲弟弟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东南天空中泛起了鱼白肚,达木奇和刘大鹏仍没有想起任何破案的办法,困倦袭来,二人忍不住前后打起了哈欠。突然王府的一个亲兵带领着东城门的守门官走了进来,那人说自己刚从东城门赶来,有三个人要求夜间进城,为首的人名叫张尚武,自称是王爷的朋友,我要他们天明后再进,那张尚武又说他有要事要面见王爷禀呈,耽误了此事王爷会要我们守城人的命,我们不辨真假,又不敢拖到天明,故夜间来到了王府。
不待达木奇说话,刘大鹏抢先欢天喜地地说道:“我师兄来了咱们就有办法了,他一定带来了证据,不然也不会把路赶得如此匆忙。”达木奇刚要张口说话,刘大鹏又抢着说道,“你在王府等着,我随这守门官去东城门接我师兄。”说罢转身就要向外走。
达木奇笑着点了下头说道:“也好,你去接张大侠,我安排厨房准备饭菜,他们冰天雪地里赶路,又是夜间,一定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