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走多远

  顾琛看着林姝的侧脸，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因为任何的语言，在死亡面前都那么的苍白无力。

  而门外的路灯下，谁都没注意到站在那里的沈于飞。他听着她的小提琴音，用手机偷偷录下一段，小心翼翼的保存。

  天知道，刚才徐鑫锐那声急切的顾溪他差点就冲了上去，可到底还是忍住了。

  那个女子，她最想见的人就在她的身边，此刻，她一定比任何时候都安心，幸福吧。

  那以后的几个月，徐鑫锐都待在医院，陪着顾溪。

  因为徐鑫锐在，顾宸几人也就知趣的不再做晚上的陪护。白天陪顾溪说说话，晚上也就回家了，留下徐鑫锐守在那里。

  看着顾溪的气色好了很多，林姝也就安心了，在顾溪的强烈反对下，她白天好好的上课，只在放学后来医院陪着顾溪，晚上也必须得回去好好休息。

  初冬的时候，顾溪进行了第三次手术，很成功。几乎所有人都终于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林姝坐在thecityofangel，好几朵的矢车菊蓝正含苞待放，林姝拍了照片发给顾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顾溪托人从德国带来的种子，也跟人一样会有个水土不服的情况存在，所以这些花不是一齐开放，而是陆陆续续的，今天这几朵刚开，明天那几朵已经凋谢。

  凌晨一点的时候，手机铃声终于响了，手机显示是余梓默的号码，林姝突然不敢去接，她很怕。但手指还是迅速地按了接听键。

  “林姝，顾溪不行了。”

  “啪”的一声，手机掉在一束矢车菊蓝上，正好折断一支正含苞待放的矢车菊。

  林姝小心翼翼地拾起那被折断的花儿，眼泪肆意掉下打在那些叶子上，却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句顾溪不行了所传达的信息。

  “……顾溪，顾溪……”

  她突然站起来跑向门外，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她甚至忘了这个点学校已经宵禁了。

  林姝打开门向着校门口跑去，却撞上突然从旁边站出来的戈逸。他拦住了她。

  林姝挣扎着，她怕见不到顾溪最后一面，就像见不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姝儿，你冷静点，现在已经宵禁了，你根本出不去的。”

  戈逸用力拉住她，可林姝的情绪像是达到了崩溃点，根本听不进去戈逸在说什么。

  “放开，就算是翻墙我也要出去，放开……。”

  戈逸没办法，只好用力将她卡在一旁的墙上，“林姝你相信我好不好，交给我，再等一会儿就好，我一定让你出去。”

  林姝不再闹，戈逸放开她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好半天，林姝都没有了动静。

  “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不是说度过了危险期吗？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林姝紧紧咬着牙，鬓角的头发早被泪水打湿。

  “顾溪的体质特殊，很多情况也不是医生能料到的。”

  林姝闭上眼平静着情绪，泪水却还是不断地从眼角流出。戈逸没有去安慰她，因为发泄着总好过她故作坚强憋屈自己。

  没多久钟叔就开着车停在他们面前，戈逸亲自开了车，一路上不知多少次超速。

  林姝一下车就跑向顾溪的病房，医院的走廊太过昏暗，让她更加压抑。

  病床上顾溪安静的躺着，脸色苍白，她看起来似乎很累的样子。顾宸坐在旁边，眼睛有点红。

  “姝儿，我终于等到了你，看，我没有失言。”

  顾溪的嘴角带着微笑，林姝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嗯，小溪一直都是，从未对我失言过。”

  “姝儿，我终于要去那座城了，到了那里我就再也不用这么痛苦了。”

  “好，天使的城，小溪要好好的在那里等我。”

  “天使的城，就由我来替姝儿去看吧，这里，由姝儿替我好好的守着，好吗？”

  “好啊，小溪所有放不下的，都由我来守着，等我们再见的那天，我一定会好好交到小溪手里。”

  “姝儿，你真好。……不过，我可不希望你太快来见我，听说……”

  顾溪喘了几口气，“听说天使可以一直看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我会在那里一直看着姝儿。。姝儿，记着，我一直在陪着你。。”

  顾溪的笑容伴着眼角的泪水，她用尽力气露出一抹还算温婉的笑，“好累啊，姝儿，最近你一定哭了不少吧。”

  顾溪抬起手想要去擦林姝脸上的泪水，但身体虚弱的她竟连抬手都那么费劲，林姝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姝儿，我听哥哥说矢车菊蓝快要开花了，可惜等不到了。姝儿，等我走后，等冬天过了，就让thecityofangel随我一起消失吧，让我一起带走它，好不好？”

  林姝努力将那眼眶里的东西憋了回去，微微一笑。

  “好，等这一季花谢，我就让它随小溪一起离开。”

  顾溪突然抑制不住，泪水肆意涌出，她没办法，她不能留一个thecityofangel让林姝去守着，她不想留给她太多东西，她不想林姝太多的想起她。她太清楚自己在林姝心里的位置了，所以不可以给她留下任何的念想。

  “姝儿，请记得，一直明媚。请记得，顾溪是毫无遗憾的，因为她曾有过这世间最温柔的情意，拥有那个叫做林姝的女孩所有的关心。让顾溪的一生，没有如空白一般，而是色彩斑斓的，如24调色板一样，绚烂了这短暂的一生。”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静的可怕，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在那白色的病房沉寂了很久……

  顾溪给了林姝最后一抹明媚的笑容，然后轻轻闭上了那对眸子。林姝依旧紧紧握着顾溪的手，没有哭，也没有动。

  顾宸像是被抽离了灵魂，走出了顾溪的病房，余梓默看了看同样眼神已空洞的沈于飞，放心不下顾宸还是跟了出去。

  医院门口，顾宸站在那里许久，余梓默没有上前，只是安静地站在身后。

  他突然伸出手一拳重重打在医院的墙上，血很快就流了出来。余梓默吓了一跳忙叫来值班护士，顾宸甩开护士要替他包扎的绷带。

  “我没事，梓默，你不用跟着我。”顾宸一个人走出了医院开着车走了，余梓默根本也来不及跟着他。

  医院里，沈于飞和戈逸站在门口一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溪和一直紧握着顾溪手的林姝。

  而蓝茜茜站在林姝的身后，连哭都不敢出了声音。

  本来还沉浸在痛苦里的其他人，在看到林姝的反应后更加担心。但没有人敢上前，也没有人知道如何去安慰林姝。

  死寂的白色病房，那个雪一般美好的女孩，永远的走了，不再有任何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