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亲事
清风逸轩，小窗徐开，风吹着桌上的书册，一翻一翻。
沈万三身着蓝色长衫，背负双手，整个人站的笔直，盯着眼前不争气的儿子。
沈旺早晨醒来，深感疲惫。
梦见心上人出现，却要杀了自己。
沈旺不记得昨日之事，还以为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出了门，听见外面议论纷纷，才明白自己不是做梦。
他找到沈万三，跪下来央求父亲将陶言之救回。
“这种事不必再讲，如若不是当今圣上在近微服私访，昨个，我必将他斩草除根！”沈万三正色道。
“爹爹何时变得如何心狠？……孩儿有错在先，找我报仇，岂不是应当！”
听到沈旺说的浑话，沈万三气的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这个不孝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地天天要去寻死？陶宛儿是病死，与你何干？如若不是为了保你性命，老夫何必以身试法？回房去，这段时日不准出门！”
沈旺神情沮丧，嘴唇翕动着，没有敢吐出一个字。
站直身子，他如失了魂一般，脚下无根，飘飘然向外走去。
没到门口，迎面走来沐春。
沐春眼光投到沈旺身上，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已猜到八九分，忍不住揶揄他道：“给陶言之送行？有些迟了。既然想见，不如我也将你送入监牢与其作伴？”
沈旺牙关紧咬，怒目而视，恨恨地说：“大魔头！我咒你娶到沈如诗，日日折磨你！”
说完他一溜烟的跑掉。
沐春面色铁青的向屋子里走去。
“春儿，坐下吧。”沈万三摆手让出椅子，让沐春就座。
沐春将佩剑放在桌几上，微微欠身，腰间系的凤鸟玉佩轻轻晃动起来。
“这几日帮老夫盯紧旺儿，我担心他会出门闹事！”
沐春面沉似水，微微颔首。
“圣上已经离开这里？”沈万三坐在椅子里，身子向前探过来，略微压低声音问道。
沐春神色冷峻，低声说：“一大早奔扬州去了。”
沈万三像是卸下包袱一般，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圣上多疑，老夫虽倾半数家产用以修筑应天府，皇上还是欲夺老夫性命，如若不是沐将军求皇后说情，沈家满门，怕是已经绝了。也怪老夫当年资助了张士诚，不然如今也不会这样小心过活。”
沈万三抚须长叹，无奈地摇一摇头，神色凄然，当年的回忆似又回到脑海中。
“义父不必担心，家父得皇上信任，定会为义父化解危难。”
“不能再祸及将军，皇上疑心重，已经诛杀许多开国功臣，沐将军还是低调行事，保自己安危为上。老夫这里的事，自己会想办法。”
“孩儿还打听到一事，与义父有关。”
沈万三眼皮一跳，预感不会是好事。
“皇上昨夜提及聚宝盆之事。”
沈万三沉吟半晌，眼中渐渐失了光彩，忧心忡忡地说：“这已经不是皇上第一次提及此物，前几日老夫收到消息，皇上在宫中也询问过。”
“义父，此物还是献上为好。”
“老夫何尝不想这么做，但此事并非如此简单，需从长计议……不说这些恼人的事，今个叫你来，是有喜事与你相商。”
沈万三脸色缓和一些，取一柄折扇在手，不经意的摇着。
沐春听到这，身子一僵，眸子里寒光凛凛。
“春儿你也到成亲的年纪了，你爹忙于战事，一直无暇张罗，义父为你选一门亲事，你意下如何？”沈万三含笑说道。
沐春两道剑眉拧在一起，垂下头半晌不语。
他生性孤冷，独来独往，成家于他来说，意味负担和累赘。
他不喜与人打交道，尤其是女人。
父亲他敢违抗，但义父有养育之恩，他不会忤逆。
“义父做主便是。”说完这句话，沐春忽然觉得心底一空，像是失落了什么一般。
“你的杜若妹妹如何？如果亲上加亲，你父亲定也会欢喜这门亲事。”沈万三抚掌，爽朗地笑起来。
沐春一怔，旋即又点点头，没有做声。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门外一个响亮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
从门外走进一个年轻男子，一张坏坏的笑脸，两道浓眉下一双细长机灵的眼睛，笔挺鼻子下两片薄薄的嘴唇，微微卷曲的黑发用网巾束在一起。
他个头不高，身材微胖，一条腰带系住他圆滚滚的肚子，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
男子斜背着一件长条状物件，用灰色粗布裹的严严实实。
沈万三将折扇合起，指着来人说道：“原来是寂儿，稀客，稀客！”
“姑父趁我不在，想要强娶豪夺吗？”男子的声音清脆嘹亮，声音不甚大，但觉得入耳有说不出的舒服。
男子名叫吴寂，二夫人的侄子。
吴家与沈宅相隔不过几百米，走动频繁。
沈万三并未发怒，而是颔首微笑。
“姑父知道我的心思，如若不成全，休怪我在姑父百年之时，为您献上一曲凤求凰。”
“哦？老夫喜欢热闹，寂儿深知我心。”
“呀！”吴寂抚掌相击，故作惊讶状。
“忘记今日重要之事，寂儿告退，前几日在玉华苑见到与姑父极其相像之人，正想把这个奇事说与姑母听呢。”
沈万三听闻玉华苑三个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俩忙叫了吴寂回来。
“寂儿若是说了，明天就能给姑父演奏凤求凰了。”沈万三无奈地说道。
吴寂昂着头，趾高气昂，白净的圆脸带着光彩，意味深长地看了沐春一眼。
这时候，何管家拄着拐蹒跚地走了进来。
向屋内的众人问了安，他走到沈万三面前，恭敬地说：“老爷，大小姐出房去沈如诗那里了，下人们都劝不住。”
“这个丫头，身子未好便到处乱跑，也学得不听话了。杜若这几日反省的如何？”
“二小姐并未跨出房门半步。”
沈万三满意地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拍了两下，站了起来。
“去看看陌玉，春儿和寂儿也一起来吧。”
“我正要找陌玉妹妹呢，把这个东西还给她。”吴寂拍拍身后的东西，发出沉闷的声音。
“老爷，还有一事……”何管家有些吞吞吐吐，眼光瞥向吴寂的方向。
“但说无妨。”沈万三道。
“门外又有女子尾随吴少爷而来，怎么赶也不肯走……”何管家低声说道。
沈万三用手指着吴寂，笑的说不出话来。
吴寂扬扬眉，不屑地说：“世间女子皆是痴物，纠缠不休，告诉她们我从侧门离开了，等的久，她们自然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