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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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发生的一切林秀毫不知情，她从三房后门出来，而后从菜园子的门翻到了主道上，回身看看院子里灯火通明，再看看今夜明月高挂，在月色下清晰异常的道路。
长吐一口气，鼓起勇气，朝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小路小跑而去。
她当然不知道身后的林老爷子已经把三房撇开，充当一个公证人的角色，混在那一摊子闹事的人中，压着吴氏朝那二十年前繁盛而现在破败的地方而去。
林秀小跑了一会儿，就差不多要到了，停下来歇口气，见着那熟悉的两栋院落，其中一栋挂着白灯笼，远远望去，幽深而静谧。
林秀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慢慢靠近，走到院子口，“婶子？婶子在家吗？”
没有人回应，虚掩着的院门被夜风吹的呼呼作响，林秀推门而入。
“婶子？婶子在家吗？”
一边高声询问，一边快步的往里屋而去。
除了门口的白灯笼，屋内反而毫无装饰，也没有布置灵堂，林秀期待，希望自己的突然到访，可以打破林来福夫妻的计谋，来福家的还活着，只不过想重重讹诈一笔而已。
“婶子？婶子我知道你在家，我们有话好好说！何必闹到大家都下不来台，再说这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婶子？”
林秀终于走到上次来福家的住的那间房门口，可话说了这么些，里面依旧无人回应。
林秀大着胆子，推门，“婶子，我进来啦！”
门吱哑一声，吓得林秀一跳，随着门被打开，里屋的情形一览无遗。
炕上盖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隐约一个人形身影。林秀害怕，但还是一步步上前，心里默念，千万千万不要是来福家的！
林秀正要伸手接布，门外突然有磕碰声，林秀眼睛都亮了，肯定是来福家的，这大晚上，不是她能是谁！
林秀也不关心炕上盖着白布躺着的人是谁的，几步出门，“婶子？是你吗？”
院子里有人提着个灯笼，看不清面孔，似乎是被院子里的东西绊倒，才站起来，正在拍打身上的灰尘。
也不知道听到林秀的声音没，嘴里却还说着，“真是晦气！”
可说完，似乎又才听到林秀的声音，把灯笼提高，“谁啊？”
随着灯笼的提高，林秀看清了来人的脸，不是来福家的，是她大嫂秦氏。
林秀眉头一皱，心里不好的预感，“秦婶子，我是林秀！”
林秀报上名来以后，秦氏自然是记得的，又走上前来，果然见是林秀，“原来是你啊！我说大晚上的这院子里哪来的人声，搞半天是你！不过，你大晚上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秦氏上次还很不耐烦，可现在态度也不过如此，并没有更愤怒。
“婶子，我来看看来福家的婶子怎么样了，怎么没见着她人呢？”
林秀扯着笑脸问向秦氏，可林秀的话音才一落，秦氏脸上跟见鬼了一样，“她人？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说着秦氏拉着林秀往里屋，指着炕上的白布，“她就在这呢！”
林秀的手不自觉的发起抖来，秦氏却也不怕，上前掀开白布，露出里面来福家惨白的脸！
头发还是那般散乱，除去脸色惨白，脸颊倒比几天之前更丰润了些，可那毫无波澜的胸口，让林秀意识到，这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秦婶子，她……她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突然就……没了！”
秦氏皱眉，不耐烦的回答林秀，“这你得问你娘，这平常都跟个病猫似的，怎么突然发起威来，就能把人弄成这么个下场！”
不过秦氏见着月娘的尸体，不仅不怕，反而也没什么伤心之感。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瞎耽搁什么呢！还没看完啊！”
秦氏对着外面回了一句，“行了行了，这就回来了！”
而后又对着林秀，“你走不走，我可回去了！”
林秀怔了一下，忙点头，“走走走，走的！”
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陪着一具尸体吗？林秀可没有这种胆量和重口味。
秦氏见林秀也走，跟林秀一块出门，把房门都顺手带上。
“婶子，您知道来她怎么没的吗？”
秦氏似乎心情还不错，“怎么没的？这得问你娘啊！你问我做什么！”
“不过啊！这人要信命，遭什么孽，结什么果，这人贱有天收啊！时辰到了啊！老天爷可不就说让你走就带你走了！”
秦氏这阴阳怪气带着快意的一句，让林秀一愣，正要再问，似乎是林来实的声音再次传来，
“瞎叨逼什么呢！还不快回来！”
“知道了，催什么催！跟催命似的！你也想弄死我啊！哼！”
秦氏被催，很不耐烦的回了一句，而后也没搭理林秀，自顾自的往林来实家的院子进去了。
林秀一个人站在两房路口的空地上，沉思。
来福家的真的死了，还真是有些出乎林秀的意料，几天前还能跟她红着脸吵架的人，说没了就没了，躺在哪里，像一个被玩坏的娃娃！
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林秀第一观感，来福家的，死的很痛苦！虽然没有见过太多死人，可人有气，围绕在身旁的称之为气质！有些人看着婉约，有些人看着和气，还有些人看着凶悍……
而来福家的，虽然已死，可散发的气确是痛苦！
可既然人死了，为什么不先设灵堂，让死者入土为安，反而不管遗体，先上林家找茬呢？
不是说来福家的人美，和林来福感情也好，十多年了，即使只生了个傻儿子，依旧被林来福好好的养着，手不提肩不仅扛的，日子好过的狠吗？
林秀总觉得这里面透露着怪异，可人死是事实，人死不能复生，吴氏这下是真的惹了大麻烦了！
林秀叹气，死者已逝，现在活着的人，该怎么办啊！
想到此，林秀正要离开，回家看看，看家里现在闹的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林来实家里传来一阵吵闹，
“你跟我厉害什么？她是我弄死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龌龊事，平日里弟妹弟妹喊的亲热，怎么了，现在人死了，你连过去看看的胆量都没有？”
“我怕什么！我是没机会，要是有，我也把她弄死……啊……”
只听着秦氏的声音，还有一个低沉的男音，似乎秦氏遭遇了什么，一声惊呼，接着，
“好你个陈世美，你敢打我！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我跟你拼了……”
接着是一阵男女扭打的声音，伴随着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抽泣声。
林秀走进，伸着脖子正要继续听个仔细，突然大门打开，踉跄着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你去啊！你去陪着她啊！你别回这屋，我们娘几个不要你管……”
“你这个臭婆娘，他说几句你就信，说了不是我不是我！我能干那样的事？……”
“你怎么不能干，要不是我看的紧，你只怕都不顾忌，早睡那边了吧！我跟你……谁？”
林来实被秦氏推攘出门，随后背对着院子脸朝里跟秦氏争吵，自然没注意已经走进院子的林秀，可秦氏走过来跟林来实争吵的时候，自然就看见了外面的人。
只是夜黑，没看清是谁！
而那一下“谁？”竟然带着颤音，被秦氏这么一问，林来实也立马转身，“你别回来找我，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可等人适应了黑暗的光线，外加林来实转身，屋内的光线外射，自然就看清了林秀的脸。
秦氏黑着脸，似乎对林来实很不满，躲在她的身后，把她拱在前，真要是有个什么，这男人还真不是个东西！
不过此刻，秦氏却对着林秀，“你怎么还没走，你到底要干什么？黑灯瞎火的，想吓唬谁？”
可听了这么半天的林秀，心中一个声音是再也忍不住，“婶子，她到底是怎么没的？”
这个她，自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是谁！
“您别跟我说不知道！之前来福家的婶子卧床，是您在跟前照顾，又是来实叔帮着出头！可现在，人没了，不设灵堂，不办丧事，来福叔却一门心思要讨回公道！而您和来实叔，却没有半点悲伤的在家里吵架……”
“婶子，人命关天，真要是我娘害死的，我们认了！可要不是，您知道真相而不说，那就是多害了一条命啊！”
也许林秀的话说的有些让人意动，可指望几句话套出真相，那是难的！
秦氏还没说话，看清林秀的林来实窜到跟前，“瞎说些什么！人就是你娘给害没的，那么多人看着呢！想不认……哼！”
说完，走到院子里作势要赶林秀，“快走快走，一屋子晦气的人，别脏了我家院子！”
林秀没法，只得连连后退，直到出了院子，见林来实气呼呼的关上院门，然后又回屋，重重的关上大门。
寂静……
林秀再无它法，是她太着急了，指望几句话对方就说出真相，确实不可能！
现在林秀已经暴露了内心的想法，林来实夫妇必然会有防备，再去问，更加不会说！
现在，还是先回家！
林秀抚抚额，继续往家里赶。
半刻钟过后，林秀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没有人，没有火把……
可林秀左右四顾，这里确确实实就是林家……
林秀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娘？阿辰？……”
敞开的大门，里面狼藉一片，油灯还在，桌椅横倒在地，似乎有人在这边挣扎过的痕迹……
“娘？娘？”
林辰里屋外屋都找了一边，边找边喊，没有人！还是没有人……
可人呢？人到哪去了？
对了，上房，上房肯定有人在……
林秀出门，直奔上房，敲门，“爷，奶……开开门，你们开开门！”
“开开门啊！我娘呢！知道我娘去哪了不？还有阿辰，阿辰可是你们的亲孙子啊！他们去哪了？到底在哪啊？”
静谧，没有声音！只有林秀的敲门声！
林秀心急，越是这样越是心急，对了，二房，二婶绝对不是袖手旁观的人！
林秀转身到二房，“二婶，淼淼……你们在吗？”
可二房的房门和三房一样敞开，油灯已熄，哪来的人影……
心急，林秀头上有了一层薄汗，她跑去大房，“大伯母，大伯父，你们在吗？开开门，求你们开开门，开开门啊！”
“大嫂，大嫂，你开开门啊！给我开开门好不好！”
“告诉我我娘呢？我娘去哪了啊？”
林秀在屋外，不自觉泪流满面，可没人回答她，她不知道去哪……
上房，堂屋。
油灯在一刻钟前燃尽，可没有人起身去添灯油，仿佛黑暗才更安全。
漆黑黑的一片，被缚在堂屋地上的两个人，被堵着嘴，眼里焦急，不停的用头磕着地。
一声声，一声声，似乎是在哀求。
随着门外林秀的喊声，敲门声，哭声，屋内这两人的磕头声更是严重。
而事情回到半个时辰前！
林来福得了林老爷子的许可，踢开了三房的门，上前就要拿绳子绑吴氏。
吴氏早被吓得倒地，挨着桌脚。
林辰挡在吴氏跟前，“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娘！”
林辰不同于吴氏的害怕，林辰是对林来福这样的暴力抵抗，怕吴氏在路上受伤。
“阿辰，让开！你娘罪有应得，应该受到惩罚！”
林老爷子上前，可说的话，却异常的冷漠。
“爷……你……”
林辰不敢置信，这话怎么能从林老爷子嘴里说出来。
这时候林来福的傻儿子窜出来，一头抵到林辰胸口，把林辰撞倒在一旁，嘴里嘟囔，“不准欺负我爹，不准欺负我爹！”
人傻块头大，力气也大，压着林辰，看着吴氏被林来福拉扯，林辰使劲推，怎么都推不开你傻子，怎么都起不来，只能干着急。
吴氏抱着桌脚，不放，可终究是个妇人，被林来福等男子几拽，更有人把桌子掀开，吴氏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绑走。
而吴氏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怎么了，全程就是抵抗，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等吴氏被人绑住，自有跟林来福一边的人抬着吴氏举着火把，就往外面走，林辰只得捂着胸口，蹒跚着步伐，跟在队伍后面，压根就挤不到吴氏身旁。
二房胡氏和林淼也早在三房门破的瞬间出了屋，可两个女人，一个弱，一个小！胡氏见林秀不在，忙吩咐林淼去喊林秀。正好林淼看见队伍后面的周大意，“周叔叔？”
周大意虽然心急，却也没法，见林秀进屋之后又没了踪影，现在跟林辰也搭不上话，只能也照样跟在队伍后面。
正好听着有人喊他，忙回头，“林淼？”
周大意虽然介意林秀喊他叔，可林淼喊他叔他就听得很顺耳，大概是林淼一看就是个小孩子吧！也不嫌弃怎么两姐妹喊的辈分都不一样，就这么来。
“周叔叔，我秀儿姐呢！我娘正让我去喊秀儿姐！”
林淼经常带活到家里干，因此跟周大意很熟，也知道周大意是林秀的干将之一，自然是知道林秀在哪的！
“我也正找她呢！刚才我跟她一起回来的，她进屋了人就不见了，我现在也着急……”
这算是家务事，他也插不上手啊！
“这，这可怎么办啊！”
林淼着急，身旁的胡氏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是着急！林老二出门在外，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次，这会也不知道在哪！
这样的事，几个妇孺哪里能抵抗得住，还是得需要男人啊！
可胡氏刚才没有看错的话，林老爷子可是跟那些人一块的，胡氏紧皱这眉头，实在是毫无它法！
“也不知道他们要带着人去哪里？”
胡氏突然冒出这句话，周大意忙回，“我知道，我刚才一直在外面呢！说是要去找族长，去族庙！”
“什么？”
胡氏惊讶，不同于吴氏的一知半解的直觉，胡氏却是知道那些过往的！毕竟她嫁过来的时候，那件事过去也没几年，她又是个有心的。
可如果真的是去族庙，找族长，那这事……还真不好收场了！
对了，胡氏望望上房，如果合家相求，证明吴氏品行敦厚，绝不是有意杀人，更加来福家的也没有跟吴氏打架之后立即就死，还有一线可能！
族长，过去的族长，最重视的就是人的品性！当初处罚那个妇人如此雷霆手段，何尝不是那妇人貌美，引得村人三心二意。故此族长给那个妇人按上一个品性不良的标签呢！
“我想想办法，这位怎么称呼……”
“婶子喊我大意就行了！”
“大意，你跟着先去看看，我这边再想想办法！”
“哎！那我先去了！”
等周大意几步跟上队伍，胡氏转身往上房走去。
毕竟是一家人，胡氏希望自己求求，再大的怨恨和矛盾，总是能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出手相帮。
“娘？您在吗？”
即使多不愿意，可还是要求的！
门开了，里面却不止有周氏！还有林老大，张氏，林珠！林忠，梁氏和芸妹儿。
开门的正是林珠！
周氏见这两人过来，“你们出来做什么？”
胡氏拉着林淼往地上一跪，“娘，救救三弟妹吧！救救她吧！”
周氏脸一拉，手一指，“把这母女两绑了，别让她们坏事！”
胡氏眼都直了，不敢置信，“娘？您这是做什么？大哥？你们要干什么，别碰我，放开淼淼，走开，你们走开……”
更对上前来绑人的林老大非常的反感，一家人啊！相煎何太急。
“二弟妹，你也别怪娘！不能让她一个人连累我们整个家！不是我们自私，你想想你家林淼，有个杀人凶手的三婶，她往后还好说亲吗？我家珠珠是不要紧，可你家林淼还没定人家呢？我们这是为你们好！这个时候上蹿下跳，到时候你们能有好果子吃？”
被绑住的胡氏挨着同样被绑住的林淼，看面前的一众人，是那么的陌生，“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敢置信，胡氏觉得这是一群恶狼，带着林家众人的面具，可骨子里都是一群恶狼。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那是老三的媳妇啊！你们想想早逝的老三，你们狠得下心啊！”
“娘，那是您的三儿媳啊！”
“大哥，那是你亲弟弟的媳妇啊！是你侄儿侄女的娘啊！你狠的下心啊！”
似乎屋里能做主的人，都被胡氏给质问了一遍，可除了张氏，没有人回答她。
“林忠，那是你三婶，一管管你一天的三婶啊！”
林忠小时候顽皮，那会张氏又怀了林珠，吴氏才嫁过来，都是吴氏帮着照顾林忠，对林忠也还有半母之仪。
看到林忠痛苦的脸色，林珠上前，“二婶，您这是做什么？她杀了人，自然要受恶果！我们能做什么？我还这么年轻，难不成陪着她一起死吗？绝对不能让她连累我们！谁让她做那样的事，活该！”
胡氏不敢置信，这样恶毒的话能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她又要说什么，周氏不耐烦的，“堵住她们的嘴！”
张氏早迫不及待了，拿着两只臭袜子，一人一只，堵住了。
等林秀回来的时候，再无人声，林秀在屋外哭泣，难过，一阵过后，似乎理智占了上风，无论她多么伤心，究竟是解决不了问题。
就在她理智恢复的瞬间，似乎是听到上房有“砰砰砰”的声音。
林秀忙回到上房门口，对着里面喊，“爷，奶！你们开开门，我知道你们在你们！”
“开开门好不好，我错了，我给你们道歉，以前是我不对，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开开门好不好！”
似乎是恳求和道歉无用，林秀又说，“不开门也告诉我，我娘去哪了？阿辰去哪了？行吗？”
林秀一遍一遍的说着，里面依旧无人回应，就在她以为自己听到的那些声音是幻听，就要放弃的时候，门突然的打开。
“大嫂？”
“梁氏？”
林秀和里屋某人的惊呼同时响起，可梁氏还是快速的道，
“你娘被带去族庙了，你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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