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消失的那几年（三）
秦勇一度沉默，他站起来走到窗口，长叹了一口气。
“我也没想到会出现那样的事……”
姜弘一心里一紧，难道真的被他猜中了？
“苏覃性格直爽，大大咧咧。工作的时候细致又干练，一个女助理教练能把训练安排地井然有序，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而且在工作之外，我还听说她独自一人认养了一个女孩，只不过那几年在外地读书，所以一直没有见过。”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我们队的助理教练也是女的，她也很厉害。一线队和梯队的很多事情都是她在管，基本上不会出现问题。”
“其实苏覃在一开始还是遇到了不少问题，队里有不少老资格的人看不起她，觉得一个女人根本没法做这一行的工作，没有资格去管理他们。每次受气或者想不通问题的时候，她就会跑到球场中央躺着，如果还是想不通，她就会拉我出去，对着我吐槽一番或者是把自己的问题拿出来讨论。她是个很有韧性的姑娘，遇到困难……”
“稍等一下，大叔”姜弘一打断了秦勇，“你刚才说‘那样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你先听我说完。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也可能是因为我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日子过得太久，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产生了好感。随着之后的交流日渐增多，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密。她一有心事就会拉着我喝酒吃肉，然后在餐桌上毫不顾忌地对着我吐槽其他人。而我的生活里多了她，就像照进了一缕阳光，开始有了色彩和温度。”
姜弘一认真地听着秦勇说的每一句话，手中端着的茶杯一直没有放下。
“日久……自然而然便生出了感情。”
“感情？你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你怎么……”
“我知道我有老婆孩子，但是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至始至终我都是一个人，因为身份的关系也不敢交什么朋友。每天生活在孤单与恐惧之中，没有安全感，也无法信任别人。但苏覃就是打开我心病的钥匙，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信任与安全感，我的生活也因此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但这也不能成为你不要家庭的理由！你的老婆孩子还在中国，这是抹不掉的事实！”
“我没有不要她们！”秦勇咬着牙说，“我只是告诉你，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和我一样，对苏覃产生感情。但感情仅仅是感情，我一直努力地克制自己，和她保持朋友关系，不越过那一条线。”
“但她不一定这么想吧？她应该也对你产生了感情，并且按照你描述的性格，她会义无反顾地爱上你。”
“她……没有。”
姜弘一一脸错愕，说道：“为什么？”
“因为她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向她坦白了一切，包括我的家庭、我的故事还有我要辞职的决定。”
“辞职？是为了……”
“对，就是想早点跳出这段关系，不然我怕会越陷越深。但是，意料之外的事还是发生了。我即将离开前往曼彻斯特的前一天，我们去喝酒告别。”
姜弘一心想：这剧情，怕不是要酒后……出事啊。
“可能是离别的情绪带来的心理作用，喝了几杯就已经醉了，等到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完全记不起前一天晚上的事……”
“那你醒来的时候，不会是在酒店吧？”
秦勇点了点头。
“我的天，你俩真的……搞上了？”
“没有，就我一个人。我立马打电话给她，她的语气很轻松，说送我到酒店就离开了，希望我一路顺风。”
姜弘一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好险……还好不是我想的那样。
“但是几个月之后，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苏覃因为怀孕辞去了助理教练的职务，专心回家养胎了。我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便去普利茅斯找她。直到那时候我才慢慢回想起来，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拉着她在床上说了好久的话，谈到离别时便……终究没有控制住自己。”
这跌宕起伏的剧情让姜弘一完全懵了。
“所以那个孩子也是你的，对吗？”
“尽管我一再追问，她坚称那不是我的孩子。可当我问孩子的爸爸是谁，她却又回答不上来。无论是从时间上推算，还是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那个孩子十有八九是我的。我曾经想过给苏覃一个家庭，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面临的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选择苏覃，或者选择原来的家庭。”
姜弘一放下手中的杯子，欲言又止。面对这种复杂的情况，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所以你选择了原来的家庭，对嘛？”
“我最后没有选择，因为我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是我辜负了苏覃和孩子，我也辜负了佳佳和她的妈妈。我不配成为任何一个家庭的一份子，又何来选择的权利。所以我不可能和佳佳相认，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也不是一个负责的丈夫，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母女俩。”
“哎……这种事放到谁身上可能都会像你一样吧，心里那道坎终究是过不去的……”
“所以我来找你，跟你说这么多，就是想让你帮个忙。”
“您说……”
“告诉佳佳，你之前找到的那个人不是他的爸爸，是你找错人了。”
“又让我骗她，这回我可不干了。”
“臭小子，你听我说！只有这样才能让佳佳过得开心一点，你心里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姜弘一想到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哎，就算我是这么想的，又能怎样？秦心佳完全不领情啊。”
“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喜欢她的人，不都是希望她能过得开心吗？只要她能开心，一些小事就别计较了。”
……
这时候，余力和倪一郎来到家门口。正想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门竟然开着。
“萌叔，你怎么连大门都不关，太粗心了。”
这一边，姜弘一听到有人回来，便起身前往门厅，准备跟他们解释秦勇的事。而余力那一边，俩人刚进门，竟发现秦心佳和苏小柴两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厅。
“一美、师姐，你俩怎么提前回来了？”余力说。
正往门厅走的姜弘一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秦心佳会提前回来。
姜弘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装作一脸轻松的样子，走到门厅去迎接秦心佳。
“哎哟，你俩怎么提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叔叔这两天正好到英国来出差，于是就来我家坐坐。”
并不擅长说谎的姜弘一尽力控制着脸上抽动的肌肉，摆出标志性的笑容。当他看见早已泪流满面的秦心佳时，就知道这一切已经瞒不过去了。
“来客人了是吧，那晚上要不出去吃一顿？”倪一郎说，“大家好久没聚一聚了。”
余力一听就明白了倪一郎的意思。前两天的冷战让大家的关系有点僵，正好趁这个机会吃个饭。等客人一走，就把之前的事情拿出来说一说，也好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就是，还真是赶巧了。来，师姐一美，我先帮你俩把行李搬到屋里去。”
余力走到秦心佳跟前才发现她哭了。
“怎么回事……怎么就哭了？”
秦心佳直接将手中的行李箱朝着姜弘一甩了过去。
她发了疯似的吼着：“姜弘一你个混蛋！骗我一次还不够，还想骗我第二次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