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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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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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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赐婚》卷四「终卷」

  ●总第一百零二章●

  蛋挞君作品

  “你做的很好,起来吧。”

  皇帝亲手扶起肖墨,静静看着早已丢盔弃甲投降的叛军。

  “尔等今日之事,本是谋逆大罪,但念你们迷途知返,百越又正是生死存亡之际,即刻随三皇子前往前线,若能戴罪立功,其罪可免,既往不咎。”

  众人听毕,都齐齐跪地连声高呼圣上英明,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轻叹了口气。

  但他脸色忽然微变,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

  肖祈见后,立刻上前,不留痕迹地扶着皇帝。

  “父皇。”肖祈压低声音唤道。

  皇帝似是在强忍,余光掠过肖祈,却没说话。

  肖祈面色一凝,旋即高声道:“父皇,既然逆贼已除,您辛劳多时,想必也是倦了,请您保重龙体,回宫休息,这里交给儿臣还有大皇兄、三皇兄处理便是。”

  语毕,肖祈便抬眼极快地看了肖临一眼。

  肖临随即单膝跪下:“太子所言极是,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会与三皇弟一同协助太子殿下。”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哈赤察言观色,马上扶着皇帝回宫。

  知道皇帝身体定是出了问题,肖祈快速交待肖临几句,他便匆匆跟着皇帝后头回去。

  肖祈前脚刚进寝宫,就听见哈赤失声惊呼。

  他脸色突变,吩咐沈大海立刻传太医后,就连忙冲了进去。

  皇帝被哈赤扶着,面色灰败,可嘴角的鲜血却格外刺目。见着肖祈,本想唤他,可刚开口,又是一阵急喘,肖祈立刻过去,接替哈赤稳稳地扶着皇帝,让他在龙榻上躺下,自己则跪侍在榻前“父皇,儿臣已经吩咐沈大海去传太医,他们定是在路上了。”

  皇帝稍稍缓过劲来,苦笑:“朕的身体,朕清楚,大概时日将至……”

  “父皇!”肖祈打断,“您定会百岁平安。”

  “这话听听就罢了,倒是朕没想到你也会讲这话。”皇帝无奈又慈爱地笑了笑,“哈赤,你去传太子妃来。”他顿了顿,“让淮南王和百里公过来一趟。”

  肖祈闻言惊讶地看向皇帝,百里公,本应解甲归田的百里华安竟会在帝都!

  等其他人都退下,皇帝轻声道:“太医也不急着一时半会儿,朕有话要与你说。”

  原先就得了信,月云生倒是来得极快,竟抢在太医院前到了。

  皇帝让哈赤等人守在门口,太医他们到了也暂不召见,独独把肖祈和月云生留下来。

  “朕的时间不多了。”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不顾二人陡然沉暗的面色,目光落在月云生身上说道:“有很多事,朕即便有心,也没有办法管了。”

  “陛下……”月云生心底一惊。

  皇帝抬手挡住他的话头,直视月云生:“朕不管过去如何,但你要谨记,你是百越的太子妃,你将来要匡助太子,守住百越的江山。”

  月云生和肖祈皆是一惊。

  皇帝的精神和刚刚相比好了不少,他轻叹口气,示意月云生过来,握着他的手恳切道:“肖祈这个孩子从小受了很多苦,也是个死心眼的人。朕现在把他托付给你,但愿你不要让朕失望。”

  许是大限将至,皇帝一字一句说得恳切。

  “陛下。”月云生内心大恸,而一旁的肖祈也是双眼通红,似有泪光闪烁。

  月云生郑重向皇帝行了一个大礼,缓缓伏倒在地,坚定地道:“月云生此生,来与子共迹,去与子同尘。”

  月云生!

  他竟然是月云生!

  皇帝惊讶地看向他,他猜测了月云生的身份很久,可派出去的暗子们传回来的消息真真假假,难以推断。但他万万没想到,卫南白竟然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斋月楼楼主月云生,北戎一战中智取北戎的月云生!

  细细想来,其实他早该猜到了。肖祈本是这般抗拒与卫翁主的婚事,为何去了一趟北戎后就心意转变。唯一的变数,便是那个立下奇功,和肖祈同生共死,又让他不惜一切都要救回的月云生!

  月云生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皇帝看着他,表情复杂。

  肖祈震惊于月云生的自揭身份,更怕皇帝震怒之下,事情变得糟糕,以至于无可挽回。他不等皇帝开口,便重重在月云生身边跪下,“父皇,一切都是儿臣……”

  皇帝无奈一笑,抬手截住肖祈的话。

  月云生怕肖祈焦急起来不管不顾,开罪皇帝,故而微微抬首,冲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顶撞皇帝。

  “月云生自知死罪难免,请陛下赐罪。”

  肖祈死死咬着唇,哪怕是皇后等人步步紧逼,哪怕游走生死边缘,肖祈又何曾露出这般焦急担忧的表情?

  皇帝只当不见,问:“为何?”

  明明可以选择不说,为何选择这样的路?若是他震怒之下,不仅是月云生,卫国也将大祸临头。

  月云生却并未回答,只是与皇帝对视一眼,笑了。

  皇帝那一瞬仿佛与他心意相通。

  月云生主动送上这把柄,等于主动把生杀大权交给了他。

  是生是死,皇帝一句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决定。

  但月云生此时此刻,还这般无忧无惧,仿佛生与死都不会动摇他分毫。

  难道……皇帝一惊,看向月云生。

  月云生点头。

  原来如此!

  风雨飘摇之际,卫国将成为影响百越与夷狄一战的战局,月云生让皇帝掌握他们的生死,其一,让他放心,卫国公一族绝无二心,将誓死保卫百越江山。其二,让皇帝看见他的诚意,只要他在一日,这个弥天大谎还在一日,卫国将生生世世,臣服百越。一旦背叛,皇帝可以名正言顺的株连卫国公九族。其三……

  因为肖祈是月云生看重的人,而皇帝又是肖祈最珍惜的亲人,他月云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便不愿因为他这般尴尬的存在,让肖祈为难。

  既然已经开诚布公,与其存有芥蒂,不如和盘托出。

  是生,还是死,单凭皇帝一人决定。

  皇帝长叹一声。

  这月云生男扮女装,日日如履薄冰,一路桩桩件件都是惊心动魄,无论是哪件,说出去都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若是往常,皇帝定是震怒,可现在……

  许是老了,大限将至的皇帝对很多事情都有心无力,何况同为父亲,他何尝不懂卫国公的苦心,为了卫南白他甘愿冒此大险,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们起来吧。”

  皇帝终于说道。

  肖祈松口气,知道皇帝是默许了,连忙伸手扶月云生。

  月云生却没有起身,而是再重重地向皇帝磕头。

  一下一下,声音响彻整个殿宇。

  “谢陛下。”

  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

  皇帝虎目通红,看着比肩而立的二人,心中情绪交织。大半日过去,他就靠着这口气撑到现在,“阿祈,你们过来。”他挣扎着起身,握住肖祈和月云生的手,“朕知帝王多以死为忌,但朕已过天命之年,已不怨天尤人。如今放不下的唯有这百越的河山。朕知你一路走来的不易,北戎一战后,朕心甚慰。惟愿你今后能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公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保邦于未危,治之于未乱。”

  许久没有讲过这般多话,一番话说得皇帝微微喘气,神色间难掩倦意。他吸口气,深深看了月云生一眼,才继续道:“你二人这一路走来,想必也是不易……”话说至此,皇帝仿佛想起了什么,蒙尘的双目似有水光闪烁,“既能携手,便是上天恩赐,今后不管如何,都别留遗憾。”

  肖祈他们看见皇帝伤神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想起了萧淑妃。贵为帝王至尊,他竟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之人,甚至连他们的子嗣都这般步履维艰。

  皇帝怅然一叹,这到底是他心底最难以释怀的伤痛。

  “父皇,您已经尽力,也别过多伤怀。今后的路,便让儿臣来走吧。”

  肖祈想起当年承欢膝下,也不胜唏嘘。

  皇帝回过神,看着他们二人仁厚一笑,“让淮南王和百里公他们进来吧,我有事要交代他们。”皇帝犹豫片刻,“太子,你和太子妃先回宫吧。”

  月云生和肖祈知道,皇帝已经把想要交待的事情都说完了。

  “是,父皇。”

  他们再一次,深深地朝皇帝行了大礼。

  皇帝知道他们的心意,也没有拦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下跪,起身,离开。

  整整六年,无数明枪暗箭,肖祈终是走过来了。

  他何曾不想把他好好保护起来?不求闻达于世,只求他平平安安长大。

  可是,帝王之家最是无情。唯有在他能够看着肖祈的时候,让他经历足够多的磨难,直至肖祈能够独当一面,他才能放心的撒手而去。

  而肖祈,他和云竹的孩子,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今后的路,纵使只有他一人,他也相信,肖祈可以走得很好。

  皇帝放下了心中一件大事,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肖祈和月云生出去的时候,肖临和百里华安早已候在外头。

  皇帝召唤得急,几人只来得及打个照面,便擦肩而过。

  百里华安虽已鬓发银白,可仍精神奕奕,步履矫健。

  “殿下。”月云生见肖祈站在那儿许久不动,轻轻唤了一声。

  肖祈这才回过神,无奈一笑,“走吧。”

  月云生知他心中所想:“殿下,好好活着,不要辜负陛下厚望,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没有说话,肖祈伸手轻轻握着月云生温凉的手。

  日光倾城,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暖意抵达不了心底。

  未名湖畔吹来的风吹得四周梧桐叶簌簌作响。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他们并肩而行,可没走多远,就听见后头传来混乱地声响。肖祈猛地转身,下意识拉着月云生就朝殿里头跑去。

  中途,他们遇见了哈赤,哈赤看见肖祈后便立刻跪倒在他们面前。

  心中不祥笼罩,肖祈几次开口,可嗓子却紧得可怕,好半天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是哈赤先开了口,他的声线虽竭力平静,却仍忍不住微微颤抖:“太子殿下,陛下……陛下归天了。”

  闻言,肖祈一怔,慌乱中竟无意识后退了好几步。

  月云生连忙扶着他,肖祈失神地看了他一眼,向来神采飞扬的黑眸竟空洞一片,让月云生看着便觉得惊心:“殿下……”

  肖祈悲痛地闭上眼,面色苍白如死。

  “太子殿下,请殿下保重,陛下他也不愿见到您……”

  “阿祈!”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肖祈忽然挣开月云生,朝殿里头冲了进去。

  殿里头传来众人压抑的哭声,淮南王肖临和百里华安两人跪在皇帝榻前,满面悲痛。

  哭声回荡在宫殿里头,格外凄凉。

  而方才还淳淳叮嘱他的皇帝,此刻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明黄色的被褥愈发映衬得他神色憔悴,可唇边停栖的那抹笑意,让他看起来如此安详,仿佛只是睡过去一般。

  肖祈缓慢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太子殿下……”

  “殿下……”

  “太子……”

  一路上,跪着的人们都静静为他让开一条路。

  “殿下。”

  终于肖祈走到榻前,肖临和百里华安轻唤,为他让开道。

  肖祈置若罔闻,他缓缓俯身,在皇帝面前,重重跪下。

  一叩首,再叩首……

  明明肖祈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这浓重的、无形的悲痛,让众人连呼吸都下意识抑制住。

  肖临和百里华安不忍地别过头。

  肖祈的薄唇已被咬破,血腥之气充斥整个口腔,让人窒息。

  后头赶来的月云生,站在殿门口,遥遥地看着肖祈一次又一次朝皇帝磕头,最后伏倒在地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没有人敢劝说。

  肖祈十指紧紧扣着地面,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从没有想过,他们这一生最后一次相见,就是今天。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想到还是这般悲痛。

  那一瞬,所有人都听见,这个向来以顽劣之面示人的太子,低低地吼了一声,像受伤的兽,在冰冷彻骨地黑夜中绝望地悲鸣。

  父子君臣一场,再是不舍,到底抵不过生与死的鸿沟。

  今后,这世上爱他的人,又少了一个。

  而剩下的,他拼死也要守护。

  当肖祈起身的时候,他们发现,他的眼睛泛红,可脸上却只剩下坚毅。

  肖临看着眼前的肖祈,总觉得,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月云生终于从后面走到肖祈的身边,肖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殿下,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他在。

  只要他们都在。

  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不是吗?

  日月轮回依旧,什么都不会改变。

  太子初立,又逢杜阮造反,皇帝驾崩,大事接二连三地发生,让朝野内外一片动荡,而夷狄更是趁机再打下三座城池,直逼素有帝都屏障之称的蔺城。正当百姓惶惶,臣工忧心的时候,百里华安手持皇帝遗诏再次归来,与淮南王肖临一起力保太子肖祈克服重重危机,顺利登基。让众人惊讶地是,肖祈也一改过去嬉闹之色,以雷霆手段,迅速控制了整个朝野。

  所有人才幡然醒悟,过去的九皇子肖祈,现在的新皇,一直以来只是韬光隐晦。

  随着杜阮造反一事被彻查,以杜相和冷千山为首的三皇党陆续倒台,皇后和三皇子被牵连,软禁宫中。大臣本以为朝廷因此会从此一蹶不振,百越走向灭亡。可是,肖祈却早有准备一般,迅速提拔了一匹原本不显眼的官员,在百里华安和淮安王的带领下,迅速平定人心,一道道旨意下发,所有政事都不因清算而停摆,甚至隐隐走向更光明的方向。帝都这整个百越的心脏,在新皇的领导下,仍旧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此刻,众人都不得不感慨,肖祈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一切都早有打算,谋略之深让人叹服。

  因着夷狄战事迫在眉睫,肖祈下令除了先皇丧葬如常,登基大典和太子妃的封后大典都延后,他于先皇灵前即位,便投入政事之中。

  夷狄愈战愈勇,一路收编散人,竟壮大至二十五万,比百越十万兵力,足足多上两倍有余,即便加上卫国的三万兵力,仍是让人胆寒心惊,再加上他们势如破竹,大有打入长安,取代百越之势!

  肖祈看着一封封战报,眉头紧锁。

  夜色已深,烛火却把整个御书房照得通亮。

  百越内部清算已接近尾声,二心之人几乎被他拔除干净,若是再给他一年,他必定可以让百越上下焕然一新。但此刻,这虎视眈眈的夷狄,让他寝食难安。

  百越连番出征,虽仍是大国之象,可内里早已疲惫不堪。

  先帝本意是北戎与南蛮两战后,换取一段时日让百姓休养生息,可谁能料想,夷狄竟趁机袭来!

  此刻,敌人已剑指咽喉,他如何能够坐以待毙!

  肖祈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战报。

  该怎么办呢?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外头传来沈大海的声音。

  肖祈面色一暖,连忙起身,竟亲自开门迎他。

  月云生知他这几日几乎不眠不休处理政事,此刻定是疲惫不堪,吩咐御膳房做了些养生的吃食,便亲自送来。

  肖祈忙了大半日,此刻闻到淡淡的香气,顿感饥肠辘辘。对上月云生关切的眼神,他紧绷多时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陛下,臣妾听说您还未曾用晚膳,国事要紧,但也要顾念自己身体。”月云生说着便走了进来,肖祈挥手让后头的人都下去,亲自接过月云生手中的食篮。两人一起走到桌前坐下,御书房里头,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月云生刚把菜品放好,转头就看见肖祈露出一副被饿狠了的表情,不由笑出声:“快吃吧。”可眼神却难掩担忧,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文瑾,你也和我一起用些吧。”只有两人的时候,肖祈从不称朕,两人一如过去,亲密无间。

  月云生点头,为肖祈盛满一碗热粥。

  肖祈喝了一口,忍不住笑道:“这粥过了你的手,吃起来好像也变得格外香。”

  “那就多用些吧。”

  两人虽身处深宫,繁文缛节甚多,可此时却似寻常人家的夫妻。

  肖祈一边吃,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道:“我听说北沐宸派人找你了。”

  月云生也不惊讶,应允道:“是,阿祈,你还记得吕思阳吗?”

  肖祈一愣,“莫非……”

  “当时吕思阳被北沐麟派往夷狄,没想到正好躲过一劫,事后他鼓动北戎对北沐宸心有不甘的臣民,投诚夷狄,而他本人正是此次夷狄大军的军师。”

  肖祈停筷,“北沐宸怎么说?”

  “借兵十万,废《应天会盟》之约,归还北戎金印,北戎今后不再年年来贡,岁岁来朝。”

  “北沐宸打得一手好算盘。”肖祈冷笑一声。

  “阿祈,此事,斋月楼也已尽力。”月云生轻叹一声,“如今算上南蛮与藩国兵力,百越大约有二十三万,比之夷狄,虽只少了两万,但藩国中不乏暗藏祸心之人。”

  肖祈神色更冷:“西蜀藩王纳尔提!”

  “纳尔提手中的两万精兵,成了此役最大的变数。”

  “若是此役百越能胜,削藩势在必行。”肖祈说道:“这些年,藩国蠢蠢欲动,早该敲打敲打他们了。”

  月云生沉默不语。

  重活一世,命运的轨迹被更改,而夷狄一战也因此变得愈发不可控制。

  “明日淮南王便会启程前往卫国。”月云生看着肖祈轻声说道:“杜相与冷千山相继倒塌,但夷狄一战刻不容缓,必须让人尽快带兵前往前线对抗,阿祈,你想好军中由谁坐镇了吗?”

  这几日,正是此事让肖祈头疼万分。

  本来,他早前打算是让肖临去搬救兵,他亲自带兵出征。可现在,他刚刚登基,无论如何都不能离京,而放眼朝堂,一时间竟无一人可当重任,才让他这般苦恼。

  “阿祈,其实有一人。”

  “什么?”

  月云生起身,在肖祈面前缓缓跪下,直直看着他:“我。”

  “不可!”肖祈想也不想,果断拒绝。

  “阿祈,你知道,除了我,没有更好的人选了。”月云生苦笑道。

  肖祈拍案而起,“谁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阿祈!”

  “我不会让你去的!”

  月云生叹气:“阿祈……”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会再错第二次!”肖祈疾言厉色道,“你死了这条心!”

  上一世,他因为他走上这条不归路,也永远的失去了他。

  这一世,他好不容易与他相守,如何能够看着他再次离去!

  月云生长跪不起:“阿祈,让我去吧,整个百越,即便是你与大皇子,都不会比我更适合。”

  是的,他们其实都明白。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夷狄。

  肖祈困兽般在御书房来回走着,怒气四溢,脸色极其难看。

  月云生却没有在说话,静静跪在那儿。

  “陛下。”外头又传来沈大海的声音。

  “滚!”肖祈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气急败坏,几乎气昏了脑:“任何人都别来吵朕,否则推出去砍了!”

  “陛下。”

  就在肖祈暴怒之下,竟还有人敢出声。

  月云生和肖祈听到那个声音后都在彼此眼中看见对方的惊讶。

  “肖墨求见。”

  御书房大门被打开,肖祈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外面的肖墨。

  没有人知道被软禁的肖墨是为何能来到御书房外,这让肖祈非常生气。

  肖墨却恍若不觉,朝他重重磕头,沉声道:“肖墨愿往。”

  里头刚刚起身的月云生听罢一怔,不敢置信地看向外头。

  肖祈半眯着眼睛,看着肖墨,似是思索他的用意。

  “此事因我而起,便该由我结束。”

  肖祈仍不发一言。

  肖墨再是一磕头:“陛下,肖墨有错,但仍是皇族中人,我百越泱泱大国,岂容夷狄践踏!”

  肖祈轻笑一声,终于开口道,“三皇兄请起吧。”

  “陛下?”

  “朕获承天序,夙夜忧勤,今夷狄来犯,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三皇兄肖墨,温文敏裕,植性忠孝,特封武成王,率百越十万大军,与淮南王携手抗敌,卫我百越,永固磐石。”

  “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肖墨深深伏倒在肖祈面前。

  “夷狄一战刻不容缓,武成王回去好好准备吧,两日后,朕将亲率百官,为你与将士出师祭祀!”

  直到肖墨离开,沈大海等人也没回过神来。

  肖祈淡淡看他们一眼,“你们下去吧,朕与皇后有事相议。”

  纵使他们心中疑问万千,也只能忍住,看着皇帝进去关上门。

  “阿祈……”月云生也惊讶于他的决定,“你又是何苦,即便你不愿我前往,也可以……”

  “文瑾,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肖祈定定看着他。

  月云生半晌无言。

  的确,他早已不是杜子敬。

  肖墨也不是当初的那个肖墨。

  肖墨虽无缘帝位,但他仍是天潢贵胄。

  而他月云生,又如何有资格,用何种身份,站在世人面前,名正言顺地带兵出征呢?

  肖祈怎么不明白此刻他的悲苦无奈,“文瑾,对不起。”

  是因为他,他才会被困于这一方宫墙,折了羽翼。

  他本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陛下,您不必自责,文瑾都明白。”月云生苦笑。

  “文瑾……”

  月云生再一次,在他面前跪下:“可即便如此,也请您让我去吧。”

  肖祈久久无言,一双凤目死死盯着月云生。

  “陛下,再有十个肖墨,也无济于事。其实您与文瑾一样明白,不是吗?”月云生轻声道。

  肖祈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月云生无忧无惧,轻叹一声后温声道:“阿祈,这是你的江山,而我,想为你守住。”

  “可是……”肖祈疲惫地道:“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在乎这江山。”

  月云生摇头,苦笑:“阿祈,在其位,谋其事。你知道,若是百越不在,将会有多少人颠沛流离,而你与我,又如何在这乱世之中独善其身?”

  肖祈身侧的十指紧紧蜷缩成拳。

  “阿祈,让我去吧。”

  “……”

  “世事冥冥皆有定数,阿祈,求你,让我去吧。”

  “让我回到,我该到的地方。”

  “肖祈。”

  他比任何都要了解他,总是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肖祈无奈地扯了扯唇,而自己却这般该死地没有办法。

  明明知道不该放手,不该答应他。

  可是……

  “罢了,你去吧。”

  月云生闻言眼中露出几分笑意,他起身,从背后主动抱着肖祈。

  肖祈身子一震,却是没有说话。

  “阿祈,谢谢你。”

  肖祈仰头,轻轻闭上眼,用手死死扣住他的手。

  “我在这里,等你凯旋。”

  随后,肖祈睁开眼,转身直视月云生透亮的黑眸。

  “卫文瑾,你记着,若你死,我也绝不苟活。”

  月云生一惊,随后对上肖祈坚定的神色,心底一暖,不由展颜一笑。

  “好,我一定回来。”

  “还有。”肖祈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让北沐宸派兵。”

  “什么!?”月云生忙道:“阿祈,我们其实只要稳住纳尔提,就不需要求助北戎,不过是两万兵力,没有关系。”

  肖祈低笑了一声,轻轻拥住眼前这个人:“不,文瑾。我信不过纳尔提,而且,既然我们能打下北戎一次,便有把握打下第二次。”

  “阿祈……”月云生本欲再劝,可是对上他的眼神,他知道,无论说什么,肖祈都不会改变主意。

  “而且,我会遣人告诉北沐宸,他的条件我通通答应,但他必须亲征夷狄!”

  月云生听罢,不知该说什么好。

  事已至此,他如何不明白?肖祈这是为了他。

  因为肖祈知道,北沐宸和他一样,不会轻易让月云生在他们眼前出事。

  他不惜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只是想在危局之中,让他多几分胜算。

  同样是出征夷狄,与前世的绝决无望想必,今生的他何其幸运。

  (感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赠送部分在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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