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虽然已接近九月,但还是很闷热,还是让人感到很烦躁。
大门外道路改造工程又开始施工,一辆辆运渣车一趟趟把破碎、挖掘起的水泥块运走,用了十几天时间。然后,施工场地又静下来。
早上在大门处碰到周立勇,和他聊修路的事。他说,看上去是一个工程,实际上是分成了若干段,每段是由不同的施工队进场施工,而决定由哪家来干,取决于中间有好多说不清的因素,这就导致出现时而施工,时而停工的情况。
难道就不怕超过了工期,被追究责任?
还没听说过有这种情况。即便超了理由也好找。
我到三楼自己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看“创威”的人昨天送来了系统说明书等资料,他们说今天要来装系统,我先做些了解。
尤青青走进办公室,“杨主任,你早哇”,跟我打招呼。她语气很甜,还带一丝嗲味,使我觉得她今天有点异样。我抬头看看她,说了声“早”,继续浏览资料。
尤青青坐到座位上,把坤包放进办公桌一端的低柜里。她把桌上的报纸叠起来,放到一侧,又收拾桌面上的零碎,她做这些时不时看看我,收拾完以后就一直盯着我。我察觉到,也看看她。后来她起身,从对面绕过来,朝我这边走。我又看看她,心想她可能是要拿我背后墙边放着的开水瓶,去打开水。她走过来,在我椅子右侧停下,然后弯下身,左手搭在我左肩膀上,右手抓住我右手臂,头从我右肩上伸过来,脸紧靠着我的脸,差点贴上,她把身体贴到我身上,轻微地蹭着。
我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我一下傻了。我微微侧脸,对她说,“你就不怕小文把你拧成麻花?”
她呼吸变得急促,“有时……有时……死都……不怕”,她两只手紧抓我的肩和臂,手指甲都要抠进我肉里,身体仍在我身上蹭着。我很慌张,心怦怦跳。我想闪开,想挣脱,但我如果那样她一定会摔倒。我把脸往左偏,身体不敢动弹。
她一直喘着粗气,保持着姿势和动作,持续了几秒钟。后来她慢慢直起身,手松开,从我身体上移开,呼吸慢慢平缓。她把脸侧向门外,对我说,“我把你吓着了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我突然想起老寇的话,我说,“不觉得,都说你人不坏。”
她抹抹脸,然后拉拉衬衣,站在我旁边,显得手足无措。
“你自己静一静,我去打水。”我起身,绕开她,拎起墙边的两只水瓶出了办公室。
我打开水回来,办公室没有人,我听见外头卫生间有轻微哭声。我放下水瓶,出办公室,站在卫生间外头喊,“尤青青,你没事吧?”
传来马桶冲水声,又传来流水声,后来传来“我没事”。
我回到办公室,心神不定地坐到办公桌前,怎么会出现这么一幕?我始料未及。
尤青青回到办公室,坐到斜对面办公桌前,从低柜里拿出包,打开,翻出小镜子,然后照着。她说“让你笑话了。”
我微微摇头。
“你手臂好结实哦。”她笑,朝嘴上涂着口红。
我心猿意马,看不进东西,不知做什么。
老寇进来,扫了我和尤青青一眼,说你们早呀。我突然感到脸发烫,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我朝尤青青看看,她很平静,正把口红、镜子放进包里。
我跟老寇说“创威”的人一会儿来装系统,我们去机房。
“创威”的软件工程师小吴来到机房,安装档案管理系统,我和老寇在旁边学习,看他操作。他把一张35吋软盘插在服务器的软驱里,点击a驱里的stall,系统主程序很快就安装到服务器上。然后他又在一台客户端安装了客户端程序。
小吴说,这里的八台终端机,一楼大厅两台终端机,和四位领导办公室的计算机都要安装管理系统客户端程序,以后通过这些机子都可以进入管理系统,进行档案数据查询、检索、统计。系统设了几个权限不同的账户,一个管理员账户,若干个录入员账户。要进行档案数据录入就必须先登录录入账户,才可以进行录入操作。管理员账户权限最高,不仅可以查询、检索和统计,还可以录入、修改数据,最重要的是对数据管理,比如合并数据,对数据进行复制等等。小吴在刚安装了程序的终端机上一边操作做演示,一边对我们讲解,讲得非常细。我和老寇边听边记,不时向小吴提问。
小吴将其它几台机子都装了客户端程序,之后我们陪他下到二楼,为馆领导办公室的计算机安装程序,又到一楼查阅大厅,把那里的两台终端机也安装了程序,忙了一个上午。
在大厅我见到文艾时很紧张,都不敢看她。之前的事老是在眼前晃。她看看我,然后忙着接待前来查询档案的人。
中午和文艾一起吃饭,文艾问我今天怎么了,恍恍惚惚的。我说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我想我绝对不能告诉她上午的事,她要是知道一定会找尤青青算账,拼命都有可能。她还会跟我拼命,之前尤青青调来时她就严厉地警告过我,上次她说尤青青“母咸猪手”,完全不顾“淑女”的形象,就表明了她坚决的态度。我必须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想到这我立刻对尤青青产生强烈的反感,厌恶,她把我推到悬崖边,让我随时可能粉身碎骨。我突然又感到很担心:尤青青会不会自己把事情说出去?我感到很恐怖……
文艾用筷子敲打我的碗,“诶,快吃饭呀,想什么呢。”
下午我和老寇在机房试用着新装的系统,老寇很亢奋,说这个系统搞得真不错。他试着各种功能,让我去拿些档案目录来,说录一些数据再试试功能。
我回到办公室。尤青青坐在桌前,在抄写资料。我轻咳了一下,她抬头看我。
“尤青青,我……”
“什么?”
“我一直为早上的事担心,”我看了一眼门口,怕有人来。“这件事传出去影响很坏,对你对我都不好。”
她脸红起来。
“我想请求你,这件事永远不要和任何人说,行吗?”
她点头,流起泪来。她这样我很慌张,“你千万不要激动,万一有人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她用手背抹眼睛。她把手挪开时我看见她眼眶黑乎乎的,是眼线被抹花了,“你的……”我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她低下身打开低柜拿包,找出镜子、纸巾,对着镜子擦。
“杨主任,有些事……没法跟你说,但请你相信我,我真不是坏人,我真不想损害别人……”
下班后我和文艾一起回她家,公交车上我沉默不语,文艾跟我说话,我只是“哦”、“嗯”、“好”应付,我努力想使自己保持正常状态,但做不到,脑子里老是闪现上午的事,我总是怀疑尤青青会把事情说出去,我感到很绝望。后来我跟文艾说我想回去睡觉,不去她家了。
我在下一个站下了车,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宿舍。
上午我很晚才到办公室。
老寇说文艾上来找过我。我心里噗噗跳,小田去世后她还是头次上来。之前我没告诉她尤青青搬到我们办公室,怕她知道了心里不舒服。我不知道她上来都做了什么,遇没遇见尤青青。我问老寇尤青青怎么不在。老寇说他来时她就在机房里。我问老寇文艾都说了些什么。老寇说她没说什么,见你没在就下去了。
我纳闷她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从包里翻出手机,才发现已经关机了。我找出充电器,连上手机,插上电源给手机充电。
我坐在办公桌前发呆,脑子里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想那个。我想到命运多变,由命运又想到张瞎子,想到他说我磨难还没结束,还真是,小田突然就去了,让我失去一位同事、朋友,更让文艾遭受天大的打击,这可是天大的磨难呀。好不容易熬过那段日子,现在又发生尤青青这么一档子事。我怀疑老寇的说法,尤青青要是“骨子里不坏”,她怎么会三番五次骚扰同事呢?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到我自己头上,她骚扰到了我,她的骚扰对于我又是个磨难,天大的磨难,我担心被文艾知道,担心她永远不理我。
我被人推醒,睁眼看是尤青青,她贴着我,“我跟你讲一句过瘾的话,就一句:我真想……真想来一次……真的。”
我站起来,“尤青青,你要还这样你会孤家寡人的。”
旷庆打来电话,说宋红梅这几天就要生了。我听了后很是惭愧,被乱七八糟的事烦着,一直也没给他打过电话问候问候。旷庆说到时候要回市里来,在最好的妇产科医院生,保证他们母子平安。
我跟文艾说旷庆来电话的事,文艾说,大头,你和旷哥都很像我爸爸,都是好男人。我听了后抱着她哭起来。她诧异地说,你这么不经表扬啊,还是头次见你哭。我后来就吻她,猛地吻她。我感觉她舌头僵硬,似乎在发出疑问:这个舌头这个时候跑进来干啥呀。
我和文艾来到医院。我们在手术室外等候,旷庆搓着手,来来回回地走。孩子被护士先抱出来了,他看了看,问护士孩子妈妈怎么样。护士看看他:在我们这样的医院你还担心什么呀。
宋红梅被推出来,旷庆跑上去,说亲爱的,亲爱的,他嗓子沙哑。宋红梅伸出手拉着旷庆,哭着说“旷庆,对不起,我没能给你生个儿子。”
我眼睛湿润,紧搂着文艾。
病房里旷庆拉着宋红梅的手,笑呵呵对我和文艾说,你们嫂嫂漂亮是没得说,可就一点,太傻,根本就没想到我更想要个女儿。
我很羡慕他们恩恩爱爱。我也决心和文艾恩恩爱爱,可是却出现外来干扰,怎么办?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远离、避让,不单独接触。这个问题我想了一晚上。
早上出门,坐15路公交车,然后走一大截路,到达单位。进大门时我想起昨晚想的问题,远离、避让,不单独接触,我现在不急着去办公室,我溜达溜达,等老寇来了再上去。我去查阅大厅。没见到文艾。估计还没到。我又到楼外面,傻站着。来上班的一连好几个同事都说,杨主任,大清早的站这干啥?我吱吱唔唔答复。这打发时间也真不容易。
一辆微面从侧门开进院子里,停下,大徐从副驾驶下车,跟我打招呼,说拉了些卷皮来。他出大门去开铺面的门,司机打开车后门卸货,然后往铺子里搬。大徐身上只穿了件背心返回车边,也来搬货物。大徐身材健美,搬东西时肱二头肌鼓鼓的,背阔肌像蝙蝠展开的翅膀一样。我看他们搬时有个人进了大门,也在看他们搬,是尤青青,她直愣愣地看着大徐。见到她我转过身朝院子后头走,浏览树木和花草。
我磨磨蹭蹭了好久才上三楼办公室,结果老寇还是没到。不过没见尤青青,她可能还在看大徐搬货。
尤青青进门后只看了我一眼,然后坐在自己桌前愣神。我起身去打开水。打完开水后我去了机房。
中午饭后,尤青青来到大门外“兰台星”铺子前,门掩着,她轻轻推开,没见孙兰花,也没见陈大伟,她带上门,悄悄地顺着楼梯上到二楼。只有大徐一个人,他躺在长条木沙发睡觉。他依然只穿着背心。他身体中间部位隆起,鼓得很高。尤青青呆呆地望着,轻悄悄走过去,俯下身,抚摸他隆起的部位。大徐醒了,躲让。尤青青压在他身上,“大徐,大徐……”她撩起裙子,将下身贴紧紧着他隆起的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