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梧桐凤凰
作者：樱花蹁跹广度里
茶点里有毒？
明珠台就更热闹了。
君父已经吩咐下去，速速传陈医师过来查毒，这件事情真是越闹越大。不过，看热闹的众人总不嫌戏大，郑宫各处都蠢蠢欲动，时时吩咐下人过来打探消息。
这陈医师是郑国的名医，年逾六旬，看着跟老神仙似的，头发胡子花白，医术之高，远近闻名，连君父都要敬他三分。
待他来之前，整个明珠台，都已是一片死寂，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唯恐惹恼了君父。母后和錾花嬷嬷倒也不怕，毕竟这茶点里有没有毒，她们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但就是怕有人栽赃嫁祸。
这王宫向来不是什么安生太平之地，表面上一片祥和，实则暗潮汹涌，一不小心便会翻船。哪怕身为这后宫女主的王后也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我是公主，也很难成为这局外之人，总有人会千方百计地把本公主拉进局来。想拿本公主当枪使？本公主又不傻，虽与母妃的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的低调不同，但也知道如何进退。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准则，在这后宫之中，该下手的时候，本公主也绝不手软。
母后静坐一边，不再言语，毕竟，刚才两位女侍医也未曾说过本公主有中毒之状。
母妃心中又急又怒，但事情还未有定论，况且母后身在这里，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母妃倒抱着鱼死网破的心，若是此事真是有人下毒，她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让那下毒之人以命相偿。
母后虽镇定，但在场的众人总是暗暗的有眼神交流，却也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君父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人，这种不可言说的平静，实则暗藏杀机。
两位女侍医心中确是忐忑不安，齿苋是知道我有喝过药，这药有轻微毒性，按理说另一位女侍医若细心诊断，是可以诊出来的，还是说她的医术不精，不敢确定是否中毒？毕竟这毒实在是微中之微。如果她诊出来了，那她又为何不说？难不成当年如夫人的病，真的是因人下毒所致？再说这个年纪稍长的女侍医是王后的人。
难道，当年这事果真与王后有关？
待陈医师过来，拜见国君后，便让他去查一下这茶点。陈医师细细品了一下，然后分给底下的人，统一了意见，最后说道，“回禀国君，这茶点，无毒。”
母后和錾花嬷嬷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你再给公主再诊一次脉，看看公主是否有中毒之状。”显然君父也开始有所疑心。
“诺。”
木槿赶紧在我的手腕上放了一层轻纱手巾，陈医师反复诊了一刻钟，两位女侍医，心都提了起来，直觉得虚汗淋漓。
陈医师看了一眼两位女侍医，这才放下手，慢慢说道，“国君，公主近日可受过什么打击？”
“打击？”君父自然就想到了木槿和晚樱被杖责的这件事，但又不便细说，只得问道，“倒是有那么一些事情，你是说公主这是心病？”
“回国君，且凭脉向上来看，公主应该是失眠多梦之症。”
“也就是说忧思郁结之症。”
“也可以这么说。另外，公主还有风寒之症，不过不算严重，只是……”
“你但说无妨。”
“可否让老身看看公主的面色？”
“嗯。”君父伸手做了一个“请”。
“国君？”母妃在一旁提醒道。
“无妨。”
两位女侍医更是惊心不已。
当陈医师检查完毕，向君父作了一揖说道，“禀国君，观公主面色，脸色苍白，微有青色，恐有轻微中毒之症。”
“中毒？”所有人皆是一惊。
“国君无需担忧，这毒轻微，也有可能是误食，不长期服用，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依你之见，也有可能在饮食中误用？”
“是。”
“来人，去查一下明珠台的疱屋。”
“诺。”
“这毒有法可解？”
“回国君，无需解毒，三日便散。”
“嗯，那就好。”
“奴婢有罪，刚才没有查出公主中毒之事，请国君责罚。”两位女侍医赶忙跪下请罪。
“国君，此毒并不常见，若不是微臣先前有碰过此毒，想来也不会知道。”
“你俩起来吧。”
“谢国君。”
“你说这毒，若是长期误服，结果会是如何？”
“这毒若长期服用，会导致神志不清，轻则忧思郁结，重则殒命。”
“殒命？有这么严重？”
“是，因情绪低落、悲观厌世，而选择自裁。”君父听完，脸色愈发的难看，陈医师接着说道，“不过，国君无需担心，公主所中之毒非常之轻，并不要紧。”
“自裁？当初如夫人，是不是中的正是此毒？”君父突然问道，所有人皆是一惊。
“国君？”陈医师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
正说着，来人便报，疱屋内所有的东西，包括水都查过了，并无任何问题。
而我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公主？”
“君父、母妃？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你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孩儿无事儿，君父、母妃切莫担心。”
“陈医师，既然这些食物都无毒，那这毒……”
“什么毒？”我问道，难不成被查出来了？
“没事儿，说你中了轻微的毒，但是没关系，并不严重。”
“那就好，但我这毒是怎么中的？”我试探地问道。
“公主近三日，可去过别处进食。”
别处？聚贤楼，我肯定不能说。
我自然知道自己中的毒，是因为齿苋的那碗药，于是便说道，“一般都在自己宫中，前日在太庙用的饷食，然后就一直饿到晚上，喝了几口母后命人端来的银耳粥。当然，此事肯定与母后无关。然后，就到了昨日，都是在自己宫中，最后就是今日在铜华宫……”
“公主，今日铜华宫的茶点，刚已查过，无毒。”錾花嬷嬷赶紧接话道。
“公主今日在铜华宫喝了三盏茶，可这里只有一个茶碗，谁知道第一碗茶水是否有毒。”小紫藤怒视着錾花嬷嬷。
“冤枉，老奴绝不会在公主的茶水里下毒。”
“你急什么？小紫藤又没说是你。”晚樱并不知道我喝过齿苋的药，这回知道我中毒，早就恨死了錾花嬷嬷。
“君父，錾花嬷嬷是母后的人，想来是不会在孩儿的茶点里下毒。再说孩儿并无大碍，此事就这么过去吧。”我确实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需要小小地惩戒一下，让她们知道，本公主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另外，本公主最初只是想名正言顺地出宫，未曾想到，事情竟发展至此。
君父不发一言，好久才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诺。”
众医师都退下后，一众无关的寺人婢女也都退了下去。
“王后，你怎么说。”
“小君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君父逼近她问道，“那么寡人问你，当初，如夫人之事，果真与你无关。”
母后面色一凌，不知是因为君父疑她而悲伤，还是被戳穿了而惊慌。不过片刻间，她便镇定了下来，一脸平静地回复道，“国君，如夫人的事，早已是真相大白，国君为何今日又提此事？”
“看来，你身边的錾花嬷嬷帮你办了不少好事儿。”
“国君，王后绝不可能做对不起国君的事情，请国君相信王后的一片赤胆之心，她可是您的嫡夫人啊……”
“闭嘴，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母后呵斥道。
说完，她的眼泪便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她落泪，如此强势的女子，当众落泪，我心中触动极深，会不会是君父真的冤枉了她，如夫人的事情也许真的与她无关。但我一想到，因为母后的缘故，木槿和晚樱结结实实地挨了这十杖，我又怎么能轻易饶她。
不过，现在我只需要看一场好戏。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君父问道。
母后深吸了一口气，便把这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只见她双目通红，颤声说道，“小君与您数十年夫妻，竟然得不到一丝信任，那小君无话可说，但凭国君处置。”
“王后？”錾花嬷嬷悲怆泪涌，凄楚地喊了一声。“国君，如夫人的事情，真的与王后无关，王后一心都在国君身上，又怎会做对不起国君的事情……”
“嬷嬷，无需多言。”
“好！很好！你们……”
见君父怒火中烧，而母后又如此悲痛、决然的样子。
算了，我又心软了。
“君父。”我赶忙拉着君父的手，轻声说道，“不过是孩儿生了一场病，惹出这么大的事来，孩儿于心不忍。如夫人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君父若还不放下，那这枕边的人不得个个都伤心欲绝了。况且，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此事是母后所为，望君父切莫伤了夫妻情分。”
君父望着我，心中甚是欣慰，眼中越发的溢满慈爱，“此事，你真不疑你母后？”
“怎么会，母后虽对孩儿严厉，但孩儿心中明白，母后都是为了孩儿好。”我一副乖巧的样子，柔声说道，怕是连母后都要信了。
其实，我说的也不全是假话，母后对我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毕竟，在这后宫之中，谁对谁又能真正交付了真心。
“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君父也就不再追问。但今日之事，不能就此过了，公主是在你的手下出事。王后，你就带着你的人，回梧桐台禁足一月，以儆效尤。”
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不管是凤凰或是梧桐，也不过是君王的一句话，看着母后落寞离去的背影，我心中没有半点复仇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