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粉
燕几道在画堂阁附近兜兜转转了片刻才从漫天黄沙里逃出去，站在路口往回看，店铺多半打烊，寥寥无几敞开店门的也就是做寿终正寝买卖的，街上连一丝尘埃都不起，连一张纸都不飞，仿佛刚才经历的漫天黄沙是错觉。
“妖的地方就是诡谲多变，还好没上当。”燕几道心道。
良辰阁的花魁币安正在铜镜前梳妆打扮，扭头正看见燕几道懒散地倚靠在屏风旁。币安本以为是错觉，一连扭了三次头才发现那人依旧站在原地，并非幻觉。
燕几道见币安如此可爱，不由得笑得花枝招展的，深蓝色僧袍本就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如今这一笑，彻底落到肩下了，若是女子这般穿着实乃诱人，然而燕几道却是个皮糙肉厚不修边幅的男人。
币安走上前一把抓住燕几道露在外面的肩，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还敢往良辰阁跑？之前你可是把这里的客人戏走了一大半呢！”
“良辰阁上下皆是精品，谁会舍得彻底不来呢。”
“总之乔妈妈可是发过誓了，若是再见到你定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皮，风吹日晒后拿去良辰阁外面的出口当块踩脚垫，筋呢就给后厨姑娘们当绳跳，还有你的血，抽干了用来泡澡。”币安是个戏精，一边说着血腥的话，一边故作凶态的想要将血红的指甲刺入某人肉里。
“喂喂，你这扎进来拔不出来怎么办？”燕几道忙躲开她的指甲。
女人身上藏有天然的凶器，吵不过就开始上手抓，抓不过就上嘴咬，咬不过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呗。燕几道在良辰阁内见过不少这样例子的姑娘，所以他向来惹不了就躲。
“扎进去就让你用余生记得是谁留给你的伤疤！”币安在燕几道脖颈处的牙印上狠狠捏了一把，燕几道痛得差点就地打滚。
“你们女人可真是小心眼，怎么都喜欢留痕迹呢。”燕几道蹲在地上控诉着。
“你们男人有控制欲，女人难道不能有吗？”
“好好好，你有理。”
“说，跑哪风流快活留下夜宿代价了？”币安提起裙子盘腿坐在燕几道面前，见他愣神，一把抓住他的上衣狠狠扯掉，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币安欲要扯裤子，燕几道立马死死拽住说：“别闹！”
“我要检查下我的人在外面究竟有没有背叛我！”
“当然没有！”
币安耸肩，抬手摸摸他的腹肌说：“最近又长结实了些呢。”
“被人追着喊着这么多年，力气全长这了，”燕几道任由面前的美人对自己毛手毛脚，被她小手摸得越发痒，不由得问，“你要怎么样嘛？”
币安双眸亮闪闪地说：“趁现在良辰阁还没有日落开张，我们去床上躺躺？”
“啊？天还亮着就上~床，是不是有点早？”燕几道扭捏着说。
“别装！”币安扯着燕几道走向床榻，两人并肩躺下。
币安与燕几道相视看着，说：“宫里那位圣上下令缉拿你的告示早已经满大街飞了，你满眼血丝，肌肉僵硬，难道你消失的这几天不是在外面东躲西藏吗？”
燕几道很是时候的打了个哈欠。
“你只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哦，快去睡吧。”
用币安的话来说，她和燕几道是旧相识。所谓“旧相识”，完全是两人小时候在某山前匆匆见过一面，长大后压根想不起来是否见过的那种关系。总之，币安竞选花魁期间与燕几道有缘相遇，二人闲扯一番后就成了所谓的“旧相识”。
币安从小立志，一心想要成为一代让天下有钱有势的男人对自己俯首称臣的至尊红颜。机缘巧合之下，币安邂逅了皇城知名舞姬阿霞，求得她传授毕生所学。后来一年一度的祭祀日那晚，皇城内在官府的安排下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其盛况与元宵佳节有得拼。币安随着师父阿霞为全城百姓献舞，一舞惊艳整个皇城。后来良辰阁的乔妈妈求贤若渴，重金将币安请入良辰阁。别的姑娘入青楼不是自甘堕落就是家境平寒被迫入行，币安却是自我规划。
良辰阁不似一般青楼，主要以女子的德与艺为主。币安在乔妈妈的帮助下一举拿下皇城第一花魁之名，身价倍涨。不少达官贵人想要买她初夜，却屡次被从天而降的燕几道坏好事。
比起知己，燕几道更像是她的守护者，护她在烟柳巷子里万事周全。
后来几番误打误撞，币安被安上了“妖僧的女人”这个头衔后，没有人敢指名点她陪夜了。最坏的是，有人想以她为饵引燕几道现身，却屡次被反噬，不是走霉运就是差点一命呜呼，因此更没人敢对币安大不敬了。想探消息的人学会了何为先礼后兵，花钱请币安喝茶看舞的倒是多了。
币安突然想到什么推了一把躺在床上的燕几道说：“你在我身上设得结界真得安全吗？”
“当然，有我在，无人敢动你一根头发。”
“唉，我倒是因为你成了让人畏惧的红颜了。”
“你过得开心吗？”
“每天这样闹，你不怕乔妈妈真把我吃了？”燕几道一想起乔妈妈怒视自己的模样，就不禁头皮发麻。身为一方烟花之地的主母，自然有自己不怒自威的气场，无法让人小觑。
币安起身看着燕几道说：“若不这么做，那我岂不是羊入虎口让别人吃了？”
“你若当初懂得什么是怕，或许就不会入这一行了吧。”
“那可不一定，想法会变的。拿你来说，你最初还不是想要在寺庙里昨个安分守己的和尚，可现在呢，做了一个不羁的浪荡子。什么处境做什么事嘛。”币安说，“献身的事情我可做不来，为你献身我倒是乐意。”
“我帮你赎身吧。”燕几道眉眼认真的说。
币安看了他数秒，软绵绵地趴在他的胸前叹了口气说：“把你那认真劲收起来，我可不吃这一套，你不是真心待我的，何苦费这个钱。”币安趁机吻上燕几道的唇，深吻了片刻后，币安见燕几道无动于衷，于是一脸嫌弃地说：“就知道你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币安小手放在燕几道心脏处，心律很平静，毫无波澜，于是自嘲地说：“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不如留在这里等待我的真命天子！我要等那个不畏惧‘妖僧’的人来爱我！”
燕几道看着币安认真的漂亮脸蛋，心中顿时有些乱。
“你可别可怜我，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啊，只是被你的桀骜不驯暂时迷住了而已，”币安翻身下床，“这天下，十个女人九个钟情于你，万一有一天···”币安摇摇脑袋没有说下去。
“下文呢？”
“不说了，我不打扰你了，睡吧。”
燕几道能感觉到币安对自己的真情，心说：“想要找一个不畏惧“妖僧”的男人来爱，其实也是为了能给我一个藏身之处吧！”
币安继续坐在铜镜前涂抹胭脂，燕几道的目光在她身上并没有移开，被她那番话说得彻底失眠了。
一时间屋内空气格外静谧。
币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想仔细看清楚越是模糊不清，她心底莫名惶恐起来。
不远处的燕几道猛地坐起身，眼瞅着币安整个人变得异常模糊，渐渐的整个身子如同水中倒影般成了透明状。
“币安——”燕几道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币安。
给币安身上设下的结界只是对人管用，凡是对她不敬之人便会被报应。谁知妖怪也想掺和一脚，燕几道顿时怒了，反手一掌扣在币安额上，顿时一股黑气顺着指缝往上窜。燕几道另一只手一把将那团黑气抓入手心，像握着一只肥老鼠般任由它挣扎，下一秒，刺耳的声音差点刺穿燕几道的耳膜，无奈之下，他竟一口把那团黑气给吞进了肚子里。
“能看见了···”币安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恢复，满脸愕然。
“呜唔···”
听见身边的声音，币安忙看去，却见燕几道一副想吐的模样，急忙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燕几道朝她摆手，刚想说话，谁知嗓子眼一软，肚子里的东西重新回到嘴巴里。燕几道脸上顿时现出青紫色。
“燕几道你还好吗？”币安惊恐的看着他。
燕几道转身朝一旁半开的窗子冲过去，纵身一跃消失了。
“喂——”币安扑上前，窗外正是一条通往闹市的巷子，一眼望去根本看不见人影了。
燕几道含着那团欲冲出口腔的黑气在街市上乱窜，晚上即便有灯火却也难以看清人，所以街市上行走的人一见有人莽撞而行，都急急忙忙地给他让道，哪里还去看来者何人。
亲爱的们赶得有些急了，多多谅解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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