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龟千岁
面对混沌的歇斯底里，神帝曦仍是一脸淡漠，倒是仙灵听他这么吼，突然大笑道：“这天下万物皆在我主子手中，你这区区畜牲的命，都用不了主子动小拇指，吹口气就能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之所以留你至今，还不是因为你们四大凶兽内心尚有一丝未泯灭的人性。主子将你压制在此处待上个万年，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再惹事生非了。”
混沌继续不依不饶地挣扎着。
神帝曦却看向仙灵，唤了声“桃殷”，他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容违背的威严。
仙灵立刻噤声，缩成很小的一团回到神帝曦的掌心，然后被他轻轻揣回怀里。
混沌瞪大了一双兽眼，死盯着那人。
神帝曦悠悠开口：“帝江，你与南北两帝的恩怨，作为局外人，旁人体会不了你的心情，妄自让你断了怨念也是不可能的。除此之外，你不止一次借着怨念做坏事，但你很聪明，悄无声息挑起人类纷争，导致凡间战火不熄，死伤无数，差点灭了整个人族。”
“哼！”混沌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一双兽目此刻竟成了血红色。
神帝曦身为诸神之主，日日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管束在凡世为非作歹的兽类，基本上都是神仙们碰上了就驯服一下，驯服好的便成了各自的坐骑，驯服不了的就灭了。然而这桩“巨鳖含冤，为其平反”的事情竟让他恰巧碰到，顺便处理了。
“你吞食了巨鳖却又害它们受了天惩，你是一箭双雕获了利，而它们却被困北海冤灵不散。”
“那又怎样！”
“真是不知悔改！帝江，放任你这么多年，而今你的罪孽你要自己承受，”神帝曦一挥手，混沌脑袋上立刻贴了张金色的灵符，一瞬间便隐入了它的眉心。神帝曦说：“每当你怨念增强一倍，你身上的伤害便会增加双倍，只有你自己消去怨念，才能解除天谴。”
神帝曦临走之前加重了四周的结界，并添了一层障眼法，让外人看来这里只不过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直到他仙逝后，结界因为没了主人的加固而脆弱不堪，混沌一声吼叫便震碎了它。后来时光流逝山河变动，困住混沌的那座山变成了海，归墟之境也消失在了世间，混沌重获自由，发现天下已经大变，满眼尽是陌生的景象。
混沌解封之后的事情暂且不提，再来看海底的燕几道和西陵瑄。
“阿瑄！”燕几道猛地指了指下方，海底那两座山的后面突然冒出气泡来。
两人游过去，发现山下压了一只巨大的龟，脖子一缩，外面很难发现它的存在，它的龟背已经与那山长在了一起，甚至长出了彩色的珊瑚，可见它被压在此处很久了。
“龟千岁。”西陵瑄竟然朝那只大龟行了一礼。
那只巨龟原本在闭目养神，听见有人来，立刻悠悠睁开了眼，苍老的声音响起：“没想到老朽在这呆了万年，今日竟有幸见到仙流始祖仙芜君的小徒弟。”
“小辈正是西陵瑄，这位是我的朋友燕几道。”
“龟千岁您好。”燕几道朝它抱拳。
“嗯，妖僧燕几道，我略有耳闻。”巨龟虽被压在这里看不见海外事，但是双耳却能闻天下事。
燕几道听它爆出自己的名号，立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说：“龟千岁竟然知道我啊。”
巨龟上下打量了一眼他，又轻轻侧目看向西陵瑄，缓缓说道：“竟奇了。”
燕几道诧异地和西陵瑄对看了一眼。
“天下世事皆可算，唯独算不出你们二位的命数。”
“为什么？”燕几道脱口问道。
“有些事不可说，不可说啊。”
巨龟的口吻像极了高僧不愿道破天机时拿来堵人的，燕几道也不会再问下去，又一想，既然遇上了，是不是要帮它离开这山下。
巨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出去反而不适应。”
燕几道蹲在他面前，和它大眼盯小眼。
西陵瑄说：“龟千岁，您和鲛是什么关系？”
巨龟的脸上只有一层粗糙的老皮，根本看不出表情变化，唯有从它的声音里感受到情绪的起伏，它说：“鲛从小便与我住在这里，只是他年纪小未入世，无法忍耐这海底的漫长寂寞，对凡世红尘心动，按耐不住心思才一步踏错啊。你们帮了他，并寻到了好的去处，真是要好好谢谢你们啊！”
“鲛人不是群居吗？难道鲛是弃儿？”燕几道问。
“算不上弃儿，只是鲛群移去别的地方时，落下了他，鲛是在这片珊瑚礁中长大的。”
鲛的父母也是心大，丢了孩子也没有回头寻过？燕几道还想说什么，却被西陵瑄拉了起来，这才看见从双锦山那边缓缓游来很多类似萤火虫似的光点，极像了燕几道在无渊之境里见到的那种。
“那是来自凡间的魂灵，”龟千岁说，“双锦山是三界的桥梁，踏足仙界要翻过它；初一十五，魂灵去地府也需要绕过它。”
“现在日子还没到怎么会有这么多魂灵经过？”
“双锦山有一个土地庙，阳世的肉眼看不见，唯有死者可见，而山神则是这座庙的守护神，魂灵来到双锦山要先进土地庙拜礼，直到看不见山路便进入了黄泉路，地府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漫漫长途啊！”龟千岁轻叹一声，它每日待在这里，海底冷森又安静，现在有魂灵经过，使这片海域更加诡异莫测。
西陵瑄这五年来为了寻找仙芜君，找了一些旁门左道问魂，差点尸骨不存，被南弘卿搭救，捡了条命伤了些修为损了灵觉，更让未卜先知的能力大打折扣。别说看不见那座土地庙，就连双锦山的命数他都无法推算出来。
“双锦山的守护神山神被妖魔诱导，沦为堕神，虽被人点化，但是他在数千年后自己将魂魄散去了，”龟千岁说，“竟被红尘困住忘记了自己的责任，该罚！”
山神的故事正如燕几道当时在意境里所见的那样，山神擅自插足了凡世皇族的争权夺利，后来在与妖童大战时，仙芜君为了不让他变成堕神将其封在了双锦山下，同时被封的还有妖童。
妖童落败失了自由，仙芜君未防他，忘记了对凶恶之徒要斩草除根，将他与山神一起封在了双锦山，然而妖童诡谲，用三寸不烂之舌挑唆了山神，让他失去了对生的渴望，自散了魂魄。不过山神死之前引来山火灭了妖童，换句话来说这一神一妖是同归于尽了。
龟千岁在海底度过了数千年，它能听见四周万物的叹息，自然能听见双锦山的悲哀。
没了守护之光，双锦山日渐冷清，相对的，潜藏于双锦山内的土地庙来说失去了保护，地府派了鬼使守着土地庙，避得过妖魔却躲不了凡人的争斗，比如此时此刻修仙者除妖师与妖魔对战引起的地动山摇。
随着双锦山的颤动，海底也有了波动，龟千岁再次叹了口气说：“双锦山若是被毁了，一时难以太平，这山内的地火你们应该见过了，虽伤不了人，却可烧尽魂灵啊。”
燕几道和西陵瑄顿感事情的严重性，发现这些未到时间出现在海底的魂灵们分明是在逃啊，顿时明白混沌并非志在填平北海！
“阿瑄！”燕几道急急握住西陵瑄的手。
“放心，入海前我已经施术告知了童子琰，卿师兄他们会解决的。”
“防的住一次还会出现第二次吗？”
“双锦山的存亡，三界守护者会看着办的。”
“也是，有一套制度摆在那嘛，没有发生的时候都当那是摆设，发生了才知道重要了。”燕几道对那些没有见过的执法者的作风嗤之以鼻。
“这倒没有说错。”龟千岁附和道。
燕几道朝它感激地抱抱拳，说：“那千岁，我们要走了，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人人都叫我龟千岁，怎知我已经在此活了万年了。”龟千岁说。
只见双锦山突然有灵光一现，犹如金钟罩般的结界罩在了双锦山上。
“是渊师兄他们来了。”西陵瑄说。
龟千岁深深看了一眼，龟眸中顿时闪烁起来，它长长舒了一口气，说：“看来该是去的时候了，临行前我有样东西给你们。”
龟千岁说着，龟壳内的肉身影影绰绰，逐渐化成了星光碎片，一眨眼的工夫朝魂灵的队伍飘了过去。
“龟千岁，您走好。”燕几道和西陵瑄心中一沉，虽然想问，怎么说走就走，可是它已安然逝去了。
燕几道再看向龟壳，壳内竟有一颗粉色剔透犹如夜明珠的珠子。
“定颜珠！”燕几道诧异地上前取出珠子，说：“以为是传说，没想到真有啊！”
比起这颗珠子，西陵瑄却下意识地摸上了龟千岁的空壳。
自古用乌龟等物作为灵媒，沟通现世与未来，通过占卜预测吉凶。龟千岁活了万年，空壳上灵力极强，西陵瑄触碰到的一瞬间，整个大脑不受控制，体内尚存的灵觉与空壳竟有了感应，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画面刷刷翻过。
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一阵叹息；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场心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