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证据
余襄儿眯起双眸，没见着人时那怀疑倒显得无凭无据，是她谨慎多疑，如今见着了人，那怀疑怕是有根据了。
“关你何事？”冰冷的四个字不带任何情绪，说完余襄儿侧过身子倚在廊柱上望着雨幕。
“姐姐莫不是恼了妹妹病中未曾前来看望？”孙婧欢好似看不着她的冷脸，兀自笑嘻嘻的发问。
余襄儿懒得应付，孙婧欢倒好似习惯了她这般态度，等不着她回话便接着道：“想来姐姐是个福大命大的，妹妹自是不必操心，只是看来以前大夫所说，姐姐身子骨孱弱，寒气侵体恐有性命之忧的话全是无稽之谈，定是个庸医，此番二月里落了水倒也是修养几日便恢复的面色红润，体态轻盈呢。”
春桃忍不住道：“三小姐说的是，大小姐福泽深厚，遭此劫难日后必定更加福运绵长。”
孙婧欢笑吟吟的看了看春桃，眸中冷光微闪，“主子说话哪有你这个下人插嘴的份儿，如此不懂规矩，想来都是姐姐心善惯出了些刁奴，不挫挫性子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今儿我便代替姐姐好生调教一下奴才，也免得日后带出去丢了孙府的颜面事小，冲撞了贵人却是吃罪不起！”
“云香，掌嘴！”
“是，小姐。”云香领命，笑的得意走到春桃近前，正要一脚踹过去，冷不丁额头上一阵剧痛，眼冒金星，身子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
孙婧欢看着摔碎在地上的汤婆子，自己个儿的丫鬟头上见血摔倒在地，心中恼恨，扭头便欲张口骂人，却不期然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冷清双眸。
眸中无甚情绪，可是被那黑黝黝的眸子定定看着，浑身也是禁不住有些发麻。
孙婧欢暗恼自己竟是被一个病秧子给唬住，一掌拍在桌上站起身来，有意无意避开那双眼睛厉声道：“姐姐这是何意思？”
余襄儿淡淡的看着她，唇角微勾，“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春桃是我的丫鬟，纵是有什么不得体那也是我惯得，我喜欢，倒是妹妹，好大的威风，春桃不过是说了两句吉祥话就引得妹妹这么大脾气，妹妹就这般见不得我好？”
说话间，脚下微动凑近了孙婧欢，一双清冷黑眸定定看着她，恍若呢喃般轻笑低语道：“我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温热气息拂面，落入耳中的话却不啻于平地惊雷，对上那双平静如深潭般的眼眸，孙婧欢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寒毛皆立。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她又没有亲自出面，孙涵娇怎么可能知道！
掌心微微刺痛，孙婧欢拉回了几分理智，扯起唇角道：“姐姐怎会说这话，姐妹多年，纵是你向来不喜我，可也不能红口白牙污人清白！”
余襄儿仔细观察着她面上的神情，半晌才轻轻一笑，转开视线望着连绵雨幕无可无不可的淡淡道：“是吗？”
“姐姐莫不是发烧烧昏了脑子竟说这等浑话，妹妹看姐姐这病离痊愈还早着呢，还是好好将养身子省的再出了意外往妹妹我头上扣屎盆子！”孙婧欢强自镇定的笑了笑，带着恼怒的说完这番话便踢了踢还在地上躺着满脸是血的云香，“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赶紧爬起来！莫不是等着小姐我来扶你不成？！”
言罢便大步离去，那背影乍看和来时一般，可仔细看却能发现有几分仓皇之态。
等到人不见了踪影，余襄儿这才收回视线，余光瞥见地上的残局，对着还呆愣着的春桃道：“去，唤人来收拾了。”
“啊？啊！好……好的！奴婢这就去！”春桃回过神来，一面想着方才的发生的事儿，一面去寻了洒扫的下人收拾，心中暗暗惊讶，方才可是大小姐对上三小姐头一回赢了？
又想到大小姐对自己的维护，更是高兴的恍若踩在云端，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自那日之后，孙婧欢再没有踏足过甘露院，余襄儿休养了半月有余，总算是行动自如，不用日日都拿汤药当饭吃。
这半月以来除了养病，也叫人注意着余府的动向，晓得了今年乃是景昭十七年，再有三月，余府的大小姐余襄儿，便要及笄了。
目光掠过余府门廊上挂着的白灯笼和白幡，酸涩涌上心头，捏着窗帘的手指紧了紧，终是闭上眼放了下来。
上一世她害的余府满门抄斩，她是不孝女，没得脸面再叫余家二老爹娘！便是前去认亲，那又如何，余襄儿的尸身也已入土，如何解释这等光怪陆离之事？
再者，倘若是叫孙家二老得知自己占了他们宝贝女儿的身子，届时只怕不好收场，恐少不得背负着妖孽之名烈焰加身。
默默咽下喉中艰涩，余襄儿一时只觉得惫极，倘若前世她没有中了七皇子的设计失了身心，倘若她没有嫁给七皇子，倘若……
无数个倘若也换不来后悔药，换不掉她自食苦果所得的十年痛苦，这都是她该受的，如今换个身体，也不过是苟活罢了。
余府的大夫人姚氏，她的亲娘，曾是江湖之中有名的医谷药圣之女，医术卓绝，她自幼也曾虽娘亲学过，虽只得皮毛，到底也清楚这副身子究竟有多差，若不精心教养，不过几年也便油尽灯枯了。
余襄儿倒未曾觉得遗憾，老天爷已经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这多得的几年便是上苍赏赐，待她报了仇，安顿好余府和孙府，便自去寻个僻静地方聊度残生。
压下一腔思绪，马车外头骤然传来车夫的惊呼，紧接着一股大力迫使的她身体前倾，竟是半个身子摔出了车厢。
“小姐！！”春桃惊叫一声，顾不得其他赶忙上前搀扶，余襄儿接力支起身子，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溢满邪气的凤眸中。
那人端坐于高马之上，一身黑色劲装，手执马鞭，墨发高束，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浸着薄汗，唇角漾着桀骜的弧度，见她看来，略略抬了抬下巴，轻挑道：“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容貌这般出众，以前倒是未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