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归来
梦里，沈清秋看到沈清莲狰狞的脸庞，步步后退。
“姐姐……姐姐……求求你了，救救我弟弟吧，他还小，他不懂事……”她跪了下来。
沈清莲脸上浮起冷笑，“救你弟弟？”
沈清秋哀求的看着她不住的点头，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被发配边疆，她不能！
“好说。”沈清莲忽然笑了一下，耳边的流苏一阵阵的晃荡，更显得她笑颜如花。她缓缓在上位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清秋，轻轻的啜了一口茶水，舒了一口气，才开口道：“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放了你弟弟。”
沈清秋看见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一路跪爬着爬到她的身边，“姐姐，只要你肯出手救我弟弟，我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那好啊！”沈清莲用两只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把你儿子过继给我。”
沈清秋听得这话，蓦然愣住。
沈清莲不看她颓废的样子，站了一起，缓缓地踱步，面无表情，“你知道的，我在宫里的位份比你高出许多，你儿子跟着我，以后荣华富贵，说不定还能登上皇位。而你，只不过是小小的贵人，你能给你儿子什么？只要你把孩子交给我，我就出手救你弟弟，并且给他谋一份好职位，若是你不肯，我就爱莫能助了。”
沈清秋伏在地上，在那一刹那之间，脑中如同电光火石一样闪过一些东西。
弟弟一向是懂事谦让的人，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会，怎么会跟人打架？又怎么可能打死人嗯？
“是你！”她手颤抖的指着沈清莲，“是你指使人杀了人，嫁祸我弟弟的！你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得到我儿子！”
沈清莲面上一冷，既然拆穿了就没必要假惺惺地遮遮掩掩。“没错，都是我做的。但是你知道了，你又能怎样？”
沈清秋气得浑身发抖，她位份低微，她无法撼动沈清莲的地位，母亲在尚书府里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李氏怎么可能容忍她告到爹爹面前？如今这一切，除了打落牙齿往肚子里面吞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但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想要站起来，但是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了一样沉重，发软，踉踉跄跄。她的侍女看不过去，抹了眼泪过来搀扶她站起来。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沈清秋抱过侍女手中的孩子，一步步缓缓的向门口挪去，她不信真的没有办法救救弟弟。弟弟是冤枉的，只要彻查就一定可以查出来的，她要去求皇后，求皇上！
沈清莲见她这样固执，始料未及，眉角带着狠绝，声音冷厉，“拦住她！”
一个身材健壮的嬷嬷上前，一把夺过沈清秋怀里的孩子，沈清秋一个伸手去抢，被嬷嬷狠狠的推了一把，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顾不得爬起来，“把孩子还给我！”
孩子在嬷嬷的怀里，哭声清亮无比，就像一把把刀子剐着沈清秋的心。
沈清莲笑意盈盈的看着孩子，又看了看地上的沈清秋，“我再问你一遍，孩子给不给我？”
沈清秋恨恨的盯着她，“你做梦去吧，我死都不会给你！”
沈清莲笑了笑，眼里渐渐出现冰霜一般的狠意，淡淡的开口，“来人，拿水来。”
丫鬟们把一大桶水抬了上来，放在殿上。
沈清秋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清莲。
沈清莲温婉地笑着，眉目姿丽，若不是把一抹深刻的冷意，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她抱过孩子，缓缓的走到沈清秋的面前，冷冷地说道：“沈清秋，为什么你的运气总是比我好呢？除了出身这一点，你几乎样样都比我好。嫁得一个不起眼的皇子，谁知他却当上了皇上。我位份比你高，夜夜承欢，却生不出儿子！而你呢？承宠一个晚上，便生下了儿子了！你叫我如何甘心？”
沈清莲愤怒的脸上凛冽的寒意顿生，“既然是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不允许任何人得到！”
她拽住孩子的衣领，用力的往水里摁下去。孩子的口鼻已经浸入水里，没了声音，但是小手小脚却还是在挣扎扑腾着。
沈清秋这才反应过来，心中骇然，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沈清莲身边的嬷嬷嘴角抿起一丝狠意，将她一把掀开了去。
“沈清莲，你干什么！你快住手！这是皇上的儿子！你这是谋杀皇嗣！你不要命了吗？”
沈清莲娇笑不已，笑声十分渗人，“小皇子是在御花园溺水而死，与我有何干系？”
沈清秋瞪大了眼睛，心头一阵阵惊骇，看到自己的儿子在水中痛苦地挣扎，小手小脚尚不灵活，却在死命地扑腾，她心如刀绞。
“姐姐，姐姐……不不，娘娘，我求求你，你快住手吧，孩子那么小，他承受不了……”沈清秋看着沈清莲的模样，真的怕了，匍匐着跪到沈清莲的身边，扯住她的裙角，一边泪如雨下，一边苦苦哀求。
沈清莲冷眼看着，戴着尖长护甲的手指捏住沈清书的下巴，口气阴狠，“沈清秋，太晚了……你明白的太晚了。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是你不要你儿子的命，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怨不得我！”
旁边的嬷嬷低声对沈清莲道：“娘娘，没气了。”
沈清秋听得此言，心头震痛，悲伤欲绝，浑身的力量顿时仿佛被抽光一样，瘫软在地上。
儿子……她的儿子……
“噗……”喉头的一口鲜血再也忍受不住，喷了出来。
沈清莲根根地推开她，眼神嫌恶无比。
“嬷嬷，宣旨吧。皇上不是还给她一个好去处吗？”沈清莲婉转地笑笑，眉眼旖旎。
旁边的嬷嬷随即反应过来，从手袖里掏出黄卷。“娘娘说的是，奴婢差点忘记了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延喜宫沈贵人心思毒辣，手段残忍，竟在端妃的安胎药中加入了砒霜，致使端妃孩子胎死腹中。祸害龙嗣，罪不容诛。然，朕念及贵妃体面，饶尔不死，褫夺尊位，贬为辛者库奴隶，终身不得踏出辛者库一步。钦此！”
沈清秋心如死灰地伏在地上，嘴角浮上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与端妃自幼交好，情同姐妹，一同进宫，这份情谊又怎么是一般人可以比的？她怎么可能害她？
“嬷嬷，还不将这罪人拉下去，省得玷污了我这雎雀宫。”
沈清秋心头大骇，来不及细细思考，旁边的嬷嬷已经走过来抓住她的双手，一个抓住她的头将她往地上掼去，只一声沉闷的声响，她便不知人事了。
昏昏沉沉地睡了好久，沈清秋是被人用冷水泼醒的。
十二月的冰冷天气，她只着一件薄薄的素衣。寒风刺骨地灌了进去，冷得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头痛欲裂地睁开眼睛，看着周围模模糊糊的一片，不甚清晰。
“醒了？”耳边传来一声冷笑，比这寒天腊月都要冰冷。
沈清莲手捧着描金的暖炉子，拣了个有点日光的位置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清秋，“本宫今天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走出冷宫的。”
沈清秋蜷缩在地上，冷笑不止，她杀死了她的儿子，还说要给她一个机会！真真可笑！
粗壮的嬷嬷一把上前，将她拉了起来，扇了她两巴掌，“娘娘问话呢！你什么态度？好好说话！”
“别呀，嬷嬷，可别吓坏了她。”沈清秋假惺惺地笑道。
沈清秋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沈清莲，哟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沈清莲顿时火冒三丈，猛然冲了过来，拽住她的衣襟，“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只剩下一条命，你想要就尽管拿去！沈清莲，我告诉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想死？”沈清莲冷笑，“我偏偏不让你死！我要折磨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吼完了这句，沈清莲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两边这么多丫鬟奴婢看着，便整理了一下衣鬓，施施然坐下，“我劝你呢，还是实话实说了吧，不然的话，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你做梦！”
“啪！”茶盏被沈清莲狠狠地掼在地上，她朝外面冷冷地吩咐，“拿进来。”
两个小太监抬着一个烧的通红的炉子颤巍巍地走了进来，放在屋子里的中间。其中一个太监拿起一只铁钳，夹了一片铁片放在火里烧着。
沈清莲盯着沈清秋清秀的小脸，冷意森森，“怕了吧？乖乖说出来，不然的话，你那美丽的小脸可就保不住了！”
沈清秋恨恨地瞪着沈清莲，“你好恶毒的心思！怪我平时瞎了眼睛，竟然没有看出来！”
“说不说？”
“嗯？”
沈清莲看都不看，吩咐道：“沈庶人既然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便不要与她客气，动手吧。”
“是，娘娘！”
小太监两只手拿着铁钳子走近，眼光森森，如若修罗场中的鬼魂，阴冷而可怕。
沈清秋颤抖地咬住下唇，她不过就是一条贱命而已，儿子都已经死了，她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她不如求得一死，下去陪自己的儿子更好！
“啊！啊啊！”伴随着浓浓的烟雾，沈清秋惨叫不已，烧焦的肉味十分刺鼻，令在场的人触目惊心。
脸上剧痛，她咬着牙齿，瞪着沈清莲恨恨地说道：“你做梦，我就是死，我也不会说出来的！只要我一天不说出来，你就一天没有办法扳倒皇后！你就做不了皇后！”
沈清莲恼羞成怒，“你以为你自己不怕死，就不怕别人因为你而死了吗？你不要忘记了，除了你弟弟，你还有一个姨娘呢？你难道是想要她跟你一样，容颜尽毁，受尽痛苦吗？”
她心中蓦然一痛，姨娘！
姨娘半辈子忍气吞声，不就是为了弟弟和自己吗？可是现在呢？弟弟被流放，自己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姨娘在府中的日子也必定是不好过的。祖母已经过世了，家中的事情都是大娘做主的，大娘是一定容不下姨娘的。
上天！她沈清秋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待她？
为什么！
见沈清秋趴在地上没有说话，沈清莲缓缓走了过去，接过一个太监手中的钳子，目光沉沉地扫过沈清秋，慢条斯理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不说的话，我保证的你的头发瞬间被烧成灰烬！”
她嘴里的狠意让沈清秋不由自主地哆嗦，下唇几乎被咬破了，但是她更加清楚，一旦说出来，她也一定是活不下去的。
沈清莲明媚的丹凤眼里射出冷冷地毒意，她连连冷笑：“很好！很好！”
她将手里的铁块狠狠摁在了沈清秋的头上，伴随着沈清秋的惨叫声，满头烧了起来，旁边的下人们都不忍直视，微微侧过头！
沈清秋惨叫着在地上打滚，痛苦不堪！
沈清莲捂住口鼻，扔在铁钳，怒气冲冲地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给我继续烙！烙到她说为止！要是她再不说，给我剁了她的手脚，做成人彘！”
一丝微弱的阳光透过清晨厚厚的云层照进宣殿的角落里，使得原本阴暗潮湿，了无生气的宣殿有了一丝丝的暖意。
沈清秋是被痛醒的。
沈清莲砍了她的手脚，将她丢在整座荒废的宣殿里面任她自生自灭。
死亡的气息已经渐渐逼近，就是照进窗口的这一丝的阳光，也了无生机。
以前听祖母说，人不能做坏事，否则，一旦别人将你记恨了，在她的临死之前咒骂你的话，就会很容易应验的。
如果这是真的！
沈清莲！她沈清秋以性命为誓，她死后一定要化作厉鬼纠缠你，纠缠一生一世！纠缠到你不得好死！
她仰望着阳光，眼睛微眯，冷意陡生。
门“吱呀”一声开了，轻轻的脚步声移了进来。
沈清秋背对着门，没有四肢的她挪不动身体。
“嗤！”一声清脆的笑声划破冷宫的寂静，绣着繁复花纹的襦裙渐渐移到跟前。“沈清秋，你倒是说不说呢？我听说你娘已经好些天吃不进东西了呢！没有人给她请大夫，想必这几天就挨不过了。”
沈清秋瞬间泪崩，撕心裂肺地吼道：“沈清莲！你恨的是我，为何要这样对我娘？”
看着她暴起的脖子上的青筋，沈清莲心里十分痛快，“没错！我恨的是你，但是我依然要你母亲为你陪葬！你不是不肯说出来吗？那我就让你看着你的亲人一个一个在你的面前死去，放心，除了你的母亲，还有你心爱的弟弟！”
“沈清莲！你不是人！”
“咯咯……”沈清莲娇笑不已，“我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是你马上就不是人了。”
这时，外面一个奴才轻手轻脚地进来。
等她昏昏沉沉地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装进了麻袋里面，口里塞着布条，说不出话来。她听见有两个女人的对话声。
“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
“再等等，这御河通往宫外，每天辰时的时候水流最急，我们要等那个时候最好。”
一个女人用手搅动了河水的声音，有点烦躁，“你看看那东西飘的多快，赶紧扔了吧，这会子天都要亮了，扔完回去休息吧。”
沈清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得“扑通”一声，冷冷的寒意逼上来，浑身都被水浸泡上了。她使劲地挣扎，但是手脚都被绑住了，不能动弹。
不消片刻，她便无法呼吸，眼前渐渐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耳边所有喧嚣的声音渐渐淡去，只余下了春姑的声音，“二小姐，二小姐……”
春姑的声音清脆动听，就是有时候嗔怒也是温柔动人。
等等，她不是在宫里头吗？怎么会有春姑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照得她头疼，这是在哪里？这不是她的漪澜殿。
“二小姐醒啦？”
眼前是春姑圆圆的脸，带着惊喜，眼眶湿润。“姨娘，二小姐醒了。”
杜姨娘连忙上前来，便哭便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这孩子，怎么身子这样弱，小小的风寒，你都差点……醒了就好。”
沈清秋愣愣的看着母亲，她的头上簪着紫色的镶边绢花，这是隆德二十年左右流行的绢花款式。
她看着屋子里的装饰，这分明就是尚书府里她住的院子，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家里边，她不是被沈清莲扔进御河里了吗？
“赶紧去把老太太赏的人参汤拿来，补补身子。”
她抓住母亲的手，“娘，我这是怎么了？”
“你这孩子！”杜姨娘嗔怪道，“这是烧糊涂了吗？”说着，她又抹了一把眼泪，“你以后小心一些，不要惹得大娘生气了，你看，这次她罚你在跪了那么久，吹了那么久的冷风，你差点连命都没了，老太太也没有说她什么。”
沈清秋听着杜姨娘有些心酸的口气，看到门前廊下的几株光秃秃的海棠树，斜阳照进纱窗，屋子里有几分黄昏的味道。
她的鼻子微微一酸，她竟然是重生了，重生到了十三岁这一年。
她与沈清莲发生了口角，推了沈清莲一下，害得她的手肘破了皮，她也因此被大娘罚着在院子里跪了一个下午，跪的膝盖都肿了，人也受了风寒，在床上挣扎了好几天才醒来。
她抱住杜姨娘，想起了前世。
母亲被人逼死，弟弟被发配边疆，儿子被人溺死，自己被扔进御河，一切近在眼前，心疼到不行，她不由得心底涌起一股子恨意，全身发抖。
沈清莲，这一世，我与你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