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动身前去
“这鬼怪不仅夜半时分游荡吓人，还附身在少爷带回来的每个女子身上，再这样闹下去，恐怕刘家佣人都要散尽了。其实我也知道少爷作风不检点，是个祸害，可家主就是宠爱他，这就越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唉，真是他自己作孽呀。”
刘景致边说着边摇了摇头，甚是无奈模样，钟道则摩挲下颚，沉思良久——还是不去了吧，半月有余，鬼魂精怪吸收人恐惧情绪生长，若是再出了人命，那更是修为大涨…等等，人命？
“刘大人，那鬼魂可有夺人性命？”
“嗯？噢！说来也怪哉！那鬼魂未曾出手伤人，只是惹得我们过不安生。您只要将她赶出去今后再也不能到刘府作乱即可，也不用打散魂魄那么狠辣，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她没有乱杀无辜，那我们也不用痛下杀手！”
这一番正气凛然的话不禁让钟道高看他几分，要知道他眼光刁钻，见谁都一副刻薄模样，能让他多看几眼的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过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呢？这引发了钟道深藏静潭的一颗好奇心，答案也只能前去问问鬼魂本尊，想到此处当机立断站起来对刘景致点点头。
“这差事我接下来了，这就走，去燕京。”
“哈哈哈哈好！钟大人果然是潇洒之辈，够洒脱！来人！请钟大人上马车！”
钟道正欲登上阶梯进入车厢，突然被兴奋不已的钟晴一把拉住。
“道叔！带上我吧！您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归！叫我怪想念的！！！”
“噢唷，都忘记了你们几个…展来朝过来，跟我走，钟晴，你接澈儿去你家住段日子，等我回来教你两手，好吧？”
虽然不能亲自前去，钟晴满腹牢骚，但听到道叔终于愿意教他新的法术，内心还是激动不已，牵起展留澈的手冲着展来朝笑嘻嘻道：
“晴哥是没有眼福了，朝弟弟你可好生看紧点，回来给我说说道叔如何发威的！”
“我知道啦…真是的，澈儿你在晴哥家里要乖乖的，等我回来噢。”展来朝揉揉额角，尾随钟道上车，不过他还没有发育，个头不太高，是爬不上去这么高的车的。费劲攀登时憋得脸颊潮红，却突然身体一轻，被一双大手抱了上来，把他安置在座椅上，而那双手的主人可不正是钟道了。
“……谢谢。”展来朝微微颔首，脸颊红润未褪。当初家生变故，是父母拼死守护才活到最后一刻，也是那带着面具的人不知为何喝止了那炸毛狮子对他和妹妹下毒手才保住性命苟活人世。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是展家威风八面的大少爷，流离逃亡的旅途中，因为这满头妖异白发吃了不少苦，终于苦尽甘来，他们是幸运的。
因为遇到这个人，这个不善言辞却无比温柔的人，像是…爹一样，可靠又让人有安全感。
不过若钟道本人知晓身边小娃娃的心思，不得气得吐几口血出来……
这一路可谓是漫长的看不到尽头，很快马车中枯燥让展来朝感到乏味至极，他们出发时是正午，这时已近黄昏，他还只吃了两个馍馍，腹部困扰许久，可见钟道闭目养神，也不好开口有说饿了呀…
“咕噜——”
“刘管事，可有些清水干粮？”在展来朝肚子响起的同时钟道挑起窗帘儿朝车厢侧面正骑马的刘景致问道，没过一会便取来糕点和一囊酒来自窗口递进来。油纸包裹的桂花糕塞进展来朝怀中，他本人则拧开囊，嗅了嗅，不想竟是烈性酒水，味道刺鼻，钟道皱了皱眉，重新盖好收起不叫展来朝碰。
展来朝接来香味扑鼻的糕点几乎狼吞虎咽，这物件他从前的条件是看不上眼的，如今却成了无上美味。留余一块他细细包好，放置腿上。
“……等我们从燕京收完鬼归家时，想必那桂花糕都臭了。”
“啊……是这样喔…，钟大人说的没错呢。”
他一听这话不由得垂头丧气，不过旁边男人接下来的话使他雀跃不已，连抬头望去。
他说会从燕京买好多东西回去，衣裳，茶叶，桂花糕，糖葫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买三份。
他说钟晴和来朝留澈，都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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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七日，众人山脚落地为营，那时已至深夜，点燃篝火后刘景致谨慎的在马车一周撒上驱虫粉，展来朝经过如此颠簸早累得摊躺在钟道腿上睡着。
钟道低垂眉眼，也是一同往日那般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只觉发箍扎的脑皮发麻，遂解去了。散落他及肩的发丝，舒坦不到一刻钟，那股令人心悸的感觉仍在纠缠他的五感，说不出口的诡异。
他轻轻将孩子放下，替换包裹放在展来朝脑袋底下枕着，提气轻身，几乎是蹑手蹑脚下了厢房。
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守夜侍卫，篝火，驱虫粉，传来如雷贯耳鼾声的另一架马车——想必内里主人是刘管事吧。
冷风袭来，吹起他麻布袖子和袍角，微长头发搔得脸颊发痒，钟道半阖双目，面无表情的站在篝火前，火光映得他越发深沉。
“这几天，刘府没有闹鬼吧。”
他负手而立，微偏头瞥去那垂首倚坐的守夜人，半饷时间去了，回答他的只有咯咯咯的笑声，惊异至极，令人背脊发凉。
“他们说得不错，你确实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那人肢体扭曲，手臂宛如折去般在空中晃荡，极为不协调的站起身，骨头碎裂声萦绕耳畔，当他抬起头，纵然是钟道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恐怖，令人惊惧的脸哪！
疤痕纵横交错，数不尽的人脸似乎在他皮肤表层缓缓流动，头颅之上毛发大片脱落，发丝间夹杂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掉到地上被风带去远方。双眼没有瞳仁，单单是一双眼白，张口从喉腔中迸发嘶哑的尖叫声，随着他张开大口，血红长舌伸出来微微晃动，一口牙齿碎的一塌糊涂，随着他嘴巴颤动时跌落。
“…唉。”
钟道长长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