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祁○公堂对状|下
“公堂之上,岂容喧哗?本官心中有数,自有判断。”
一众乡亲屏住呼吸,静待下文,个个心中暗自为姑获捏了把汗,如果刚刚那番话未能打动吕知县护亲之心,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放在那县官身上,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吕知县长叹一声,旋即自座上起身,下堂朝众深深鞠了一躬,拂袍跪地,此举惊得吕花翠等人不知所措,马上有人问这是为何而跪,不想他不止跪了,还屈下身伏地叩首,额头磕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再起来时愕然已青紫发瘀。
“你这是做什么呀!你可是知县!县府的主人!你做什么呀!”吕花翠发疯了似得冲过去拽着弟弟手臂用力拉扯着想叫他站起来,却被一把甩开,她重心不稳,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边说边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吕知县。
“反了天唷——娘亲啊,您睁眼看看您的不孝儿子吧!您过世后,是女儿含辛茹苦替您把他带大的呀!如今胳膊肘朝外拐,这样待我!真是白眼狼啊!”
眼泪真多。
姑获退到钟道身边,二人并肩站着,心中所想碰巧撞到了一块。
“诸位邻里,我吕蒙,替胞姐吕花翠…也替自己,给大家赔个不是了。”
吕蒙面色凝重,再而弯腰作揖,确实能叫人看得出有深深痛悔的意思。
“胞姐性子烈,爱在一些小事上占便宜,想必这么多年给大家带来了不尽其数的困扰,而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全然无视,甚至由着她借助我的名号助长气焰!我…罪该万死,不仅对不起父母官之誉…”
他顿了顿,喉头上下滚动,声带呜咽,热泪盈眶。
“也对不起…各位乡亲父老。”
…
一时间全场肃穆,众皆沉默不语。
今日大部分的人跟来围堵公堂实则都只是看看热闹,没有人关心输赢。因为他们一早便知结果必定是吕花翠狗仗人势,那漂亮女人的下场最后一定会被投进牢狱用刑罚之。没想到竟然目睹朝廷命官向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叩首道歉!
吕蒙一直跪在地上也没有站起来,紧阖着眼垂手等待预想中的咒骂,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打破沉寂现状,幽幽开口道:“我们呀,痛恨吕大人您包庇纵容,这实属事实。不过对您本人的品质,我们也都了然于胸,饥荒闹起时,那可是您散尽家财布粥施舍,也是您体恤民情补助及时,只要…您往后不再任着她吕花翠胡闹便是了。”
“您是个好官!”
吕蒙泪流满面,连着点头应下。
心中苦涩荡然无存。
人生在世不过白驹过隙,堪堪数十载光景。寒窗苦读,进京赶考,一路风霜受尽,好在苦尽甘来,日夜翘首以盼得事情有所回报。
数年前吕蒙考取功名,是女帝亲自下座,踩着盈盈莲步为他戴上鸦黑乌纱。说一方父母官,端得是清廉公正,行得是无愧于心,若能做到这两点,难道还不名垂千古,流芳百世吗?
如今痛改前非,重新回头尚且来得及!
在百姓哄闹中,吕花翠被判决污蔑罪,按刑法处之,散财赔礼,扣留十天。
而钟道姑获二人,随吕蒙进了内庭,招人取了纱布白药给姑获手上疗治。
“无碍,不必惊慌,朕自小体质异于常人,恢复速度亦然,这点伤痛不过尔尔罢了。”
姑获坐在木椅上,伤处被钟道“好心”绕来绕去裹得大了一倍有余,活像个螃蟹大钳,叫她苦笑连连,赶忙阻止他再度动手,拆去大部分,只余浅浅一层染着药膏扎在手上。
吕蒙站在一边,疑惑问道:
“陛下…不知这位大人是?”
“噢,这位是朕钦点的除妖人,封号是惠灵显圣昭阳太师,此次一行是随朕回宫接受官职的,也是朕的心腹,吕知县大可放心。”
待包扎好后,二人向吕蒙道别,临行前嘱咐女帝出现在这的事情不可对外开口,吕蒙赶忙作揖应下,记在心中不敢忘记,看着他们愈行愈远的身影陷入沉思中。
真是着实令人惊艳,女帝之天姿国色虽只见两次,却牢牢印在脑海中挥散不去。
他摇了摇头,转身去了衙门牢狱看望姐姐。
吕花翠仿佛丢了魂一般靠在草垛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面容呆滞,身边狱卒报告他说这女人进狱后先是撒泼打滚喊冤,渐渐看无人回应便保持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
吕蒙心有不忍,叫人解开门,他进去俯身蹲在胞姐面前,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却马上被打开手,吕花翠没有说话,只是恨恨的看着他。
“姐姐啊,你还不懂吗?贪恋小小利益,我已经保护你太多年了呀…错的并非是他们,而是——”
话还未落,吕花翠身体猛地向后倾斜,后脑重重磕在木板上,他慌慌张张再一看。
死了!
当场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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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闹,一天都过去了,原本今日午时启程出发,却因为天色渐晚而不得不推迟到第二天,姑获和钟道沐浴黄昏夕阳色,顺着小路回客栈,路上钟道鲜少夸了夸她,惹得娇笑不止。
等到客房,竟看见他们房中桌上有人叫了饭菜正大快朵颐,一双兄妹则坐在一边与其交谈,见二人回来,展留澈便轻盈跳下地去牵着姑获的手嘘寒问暖,心疼的给小口吹气,姑获心生怜意,蹲下身抱了抱她。
那人挪开足有脸盆大的碗,露出一张脸来。
白懿!
他此时仍是套着刘景致的身体,笑起来十足憨厚,叫人误以为是个性子直爽的大块头,实则内里白懿心思可真真狡诈,说的话真假参半,不可让人完全相信。
“你友人?”姑获问道。
“……非也,不熟。”钟道极其冷漠。
“不要这么说嘛,钟大人!我可是连你的身体都看光光了唷——你等等你这人怎么回事跟你开玩笑呢干什么干什么?!”
原来是钟道掏黄纸符咒欲要念诀抛去——
定睛一看!
那纸上写着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