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鸠○稍作休整
俩人对付着在破败小屋里勉强过了一夜。
钟道在炕边墙壁倚坐，钟绛扯来被褥拍去灰尘为其盖好，她小心拉过他右手腕查看指骨伤势，颇为心疼的抿唇，欲言又止。
那只手已经僵硬，只会微微颤抖，手指弯曲的弧度完全偏离常人所能扭到的角度，只照这般来看，怕是已经残废，再无医治可能。
他垂低头颅闭目养神，好似是当真心里不在意这件事情。
她突然使力抓住钟道右手，钟道猛睁开眼眼见自己废手被她捏的变形忍不住痛呼。却见灵光渐涌映照在钟绛娴静的脸庞上，眼瞳里反着柔和的光。
那种令人烦躁的酥麻痛楚也渐渐岁光华消散而缓解不少，手指慢慢被她一点点活动回正常模样，虽然仍旧无法动弹，但这时已经好受很多。
“奴功法不高，这等疗术的作用也微乎其微，对您的恢复也是杯水车薪…现在看起来是如从前无二，但是…”她吸了吸红红的鼻子。
“但是以后这只手都无法使力，只能松垮的垂着了…奴无能，不能为您分忧。”
废了啊。
钟道以左掌托着右手抬起来细细端详。
从前没有认真在意的身体，原来失去了一部分还真有些难以接受。
本来就心中有猜测这副身躯日后是替钟馗预备，所以无论是蓬头垢面还是断臂伤残，他都觉得无伤大雅，既然做了替死鬼很不爽，总得给正主添些麻烦不是？
小咒术尚可用左手施法，那万千道法的符箓又该如何书写？少了爆锁湮这种基本物件，以后再遭战役，又当如何化解，全身而退？
“讲什么分不分忧？难不倒我的，往后左手练字画符就好，不要自责…哭得像个花猫一样。”
他虽然也是烦闷的打紧，但还是好言好气哄了哄钟绛，用左掌用力揉了揉她脑袋，女孩拭泪被他逗得破涕为笑。
“大人，猫儿才不好呢！它们总想抓到我玩…”
“那你别哭了，再哭就真是小花猫了。”
“嗯！”
放松下来后的钟绛顿感困倦，掀起被角，把什么授受不亲抛之脑后，怀搂钟道左臂缩成小小一团，揉着眼睛轻哼两声便阖了眼沉沉睡去。
钟道本想给她掖上被，结果左臂遭她搂着，右手又虚拖着使不上力气，只好挪挪身子俯身去用口衔住将其拉扯来。
只是这么小小动作，几乎耗费浑身气力。
他看了眼外头天色，将快黎明。
过了没多久，钟道就见游春秋怒气冲冲的持剑大步进来，一屁股坐在小凳上，手里长剑猛地插进脚前没入泥地中。
“没追上？”
“没追上！”
游春秋握着剑把的手又紧了紧。
“我在神木附近发现了蛇蝎残尸，刚刚打眼一看就瞧见那该死女人手臂上的…这帮子净土的渣滓，我一定会替母君为义父报仇！”
“你注意些…可别被心魔搅乱，偏了正道。”
钟道好意提醒。
“若身为正道便束手束脚无法快意恩仇！我自甘堕落！”
长剑嗡鸣，明亮剑身反照他略显狰狞的脸。
“我愿任意快活！天地之间无人能干涉我的自由！倘若谁敢阻我杀我想杀要杀之人，我亦然不会放过！”
“那不叫自由！那叫无法无天！”钟道怒喝。
游春秋被他突如其来的喝叫声惊得微怔。
旋即肘搭膝处，好像做错事的孩子那般，低低垂着头默不作声。
“没有人要阻止你报仇雪恨，只是望你莫染太多血气，搞得浑身杀意凛凛，日后孤家寡人罢了…游春秋，我愿意交你这朋友。”
严格意义上来说，苍川城西当晚，游春秋算得上是他钟道救命恩人，携一昏过去的男人于万千傀儡之中冲出重围，脚趾头想都知道难度之高！
钟道嘴上不说，心怀感激。
姑获为保他不受伤害而徒手抓刃，游春秋以一己之力救他性命，而刚刚钟绛更是不顾危险，以弱小不堪、血肉之躯飞身挡在他前面！
生前浑噩，伤尽友人心，结众叛亲离之果，不想这世竟然有这些人如此不求回报待他！
“…是我失言，多谢你提醒…我也同样愿意结交你这样的人，钟道。”
天将亮了，钟绛小睡只到游春秋进屋之时，她实在睡不安稳，一点响动都会醒来，何况是这大活人进来闹腾谈话？
三人只得告别，花神岛母君痛失夫君，悲恸之下无心照管事物，群龙无首他只能放下游历众国的心思留岛代管，看着眼前被钟绛搀着的男子，游春秋真是放不下心来，便掏了不少神物法器一股脑送进钟道储戒当中。
钟绛带着他一路朝西向华夏边境进发，路上也算是粗略的看了炎黄民情。这里虽然大小势力众多，地头蛇盘踞城镇，可似乎对待百姓还不错，不会强抢掠夺，也不会挑事斗殴，倒比华夏个别偏僻地方要好上许多。
走了近一天，下午终于找了家客栈落脚，银两自然不愁，便奢侈的点了些好酒好菜。
这馆子不算太大，可钟道刚进去就脑瓜嗡嗡，原来是这各类佣兵占地交换情报和小道消息，嘈杂贯耳，总归是不讨他喜欢。
可这脚是真的颇有酸痛，只好顶着巨大压力进去寻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小二勤快的擦擦桌面，随后饭食端上，钟绛大口扒饭，却半天不见钟道动筷子。
“怎了吗？”
“没事，你吃你的。”
钟道尝试用右手拾起筷子，无奈抖的厉害，那木筷赶刚捡起，又掉下，反反复复好几遍他才死了心，不熟练的改成左手勉强将米饭送入口中，只是那吃相实在太过难堪，幸好他脸皮厚，并不在意别人目光，一心填饱肚子就好，哪还管得上那么多？
可钟绛不是这么想，她一想到这人残了右手便心里难受，看他这样狼狈更是心疼，遂抢了他碗筷，夹起饭团端着递到他口中。
“奴喂你。”
“我可以自己…”
“奴，喂，你。”她一字一顿严肃的说道，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