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20
且不论新河公主行为如何刁蛮,她这番行事总是给平君一个警示——宫里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这不算是想的太多,因为新河公主一直都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之一,再加上她有个不太安分的亲娘,先前也是没有少给皇后找不痛快的,前前后后加起来,总是能让人想上一想的。
因着人多嘴杂,王定之被匆匆赶来的阿梨处理了伤口之后,只悄悄的与平君说了要她明天下午去回一趟将军府,之后便被忧心忡忡的秦氏带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行人开开心心的来,此时却闹的这般没趣的回去了,很是有人心里憋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要回去一定要参新河公主一本。
平君之前对着新河公主表现的非常强硬,面对着友人们也是举止有度,教人丝毫看不出她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在进入马车的那一刻,平君的面具似乎突然破裂了一般,她有些沉默的坐在马车里,此时她的脸看上去有些怯怯的,脸上又有些迷茫,倒是比柳娘看着更像是个小娘子一般,平君呆坐了一会儿后,静静的将头靠着柳娘的肩膀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连一个眼神的对视都没有。
虽然之前新河公主为何要与平君发生冲突,个中真正的原由柳娘可能不太知道,但是并不妨碍柳娘有些心疼平君,她一直以来都不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娘子,但是与平君这么久的相处下来,任谁都能发现,平君的身上背负了许多的事情,也许已经重到教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程度了。
柳娘伸出了手,轻轻的抚着平君的背,在沉默中悄悄的传达着自己无声的安慰,她的身子这些天锻炼下来,已经如春天的柳枝一般生长开了,不知不觉之中,似乎可以稍微的支撑一会儿平君的重量。
平君一时竟恍惚了起来,好似面前这个小娘子真的能将她护住,一直被压抑的很好的脆弱此时也挣扎着显露了出来,她按捺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的撒娇般的伸手环住了柳娘的脖子,轻轻的蹭着爱人的脸颊,喃喃道:“柳娘,我好辛苦啊。”
回应她的是还带着少女天真稚气的安抚:“我知道的,平君有许多事情要做,那些我都不懂,我也暂时帮不了你,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以后也会慢慢变的跟你一般厉害,以后我也可以帮你分担的!”
好似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有力量,柳娘说罢伸手把平君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双手有些用力的抱住了平君清瘦的腰。
平君觉得自己的眼中似乎有些湿润,她不敢深想那是什么,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了柳娘,把头深深的埋在她的脖颈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马车骨碌碌的走在官道上,车厢里两人靠在一处拥抱着,好似从对方的身上汲取力量,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半响,平君直起身子,上前亲了亲柳娘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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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娘兴高采烈的出门玩去了,回来的时候脸上却带着一点闷闷不乐,本来章姑娘在她一回院里时就把她叫到正屋里聊天呢,这副样子小香院的两个姑娘瞧在眼里,心中也是十分纳闷,谢姑娘年纪小些,也藏不住话,便直直的问了出来:“你怎么了呀?单独跟娘子出去踏春,反倒还不高兴了起来。”
柳娘叹了口气,低沉道:“我们今天出去,碰见新河公主了。”
这话说出来,章姑娘谢姑娘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章姑娘迟疑道:“莫不是起了什么纷争?”
柳娘点头道:“新河公主跟娘子置气,用弓箭去射了娘子阿弟,把他射伤了!”
“哎哟哟!”谢姑娘惊呼起来,“可见她真不是什么好人!这般蛮不讲理!我在家的时候还跟我阿娘争过,说怎么也是个公主,定是不会谋杀亲夫的,现在看来,她那丈夫定是她故意折腾死的!”
章姑娘稳重些,想了想道:“这次娘子又与新河公主结下仇来了,本就是……,只怕以后更是要不好了,哎,这该如何是好。”
柳娘听了这话说的有些不对,问道:“怎么听阿姐的意思,好似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柳娘的话问出来,连谢姑娘都有些丧气了,叹气道:“你是不知道,娘子不过出去了一天罢了,前头那一位,”她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就觉得这府里应该是她当家做主哩,还差人过来硬是要我跟章阿姐去前院与她聊天,你晓得前院那地方咱们看的跟什么似得,可惜推辞不过还是去了,哦哟哟,那个口气哦,晓得的知道是二房,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正头娘子呢!”
柳娘一开始还有些糊里糊涂,毕竟她们几个都住在这后院,与那已经抬做二房的双娘子并没有什么联系,她心中也并没有把这个人放在心里,听谢姑娘说了这些话,也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仔细沉下心想了想,才明白谢姑娘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娘气的笑了:“她是什么人,也敢这样放肆?说什么二房,不过与我们一般也是个妾罢了,哪个家里轮得到像她这般的人蹦跶的?!”
一旁听着没有说话的招娣也忍不住插嘴道:“姑娘,你是住在后院里头不知道,我听着前头那些人嚼舌根说,双娘子去了前头,把郎君那边那些个姑娘们管的服服帖帖的,见了她可不是像见了正头娘子一般了,听说郎君还夸她,说她来了之后将前院收拾的好呢!”
柳娘平日里自是有许多要做的事情,光是把平君交代的功课做完便要了她许多力气,再加上她也不是爱说闲话的人,自然是没有察觉到这府中的风起云涌的,没想到等她终于知道的时候,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她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
王家看着是要起来了,平君的兄弟也是有出息了,更别提王家还有一位姑姑在宫里头当皇后呢,在这种情况下,赵世卿还敢这样放纵自己的妾室去不尊重自己的妻子,在前院的一亩三分地里头哄着捧着他那个好表妹,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胆量?或者说他究竟是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柳娘觉得自己的脑仁可能不够大,实在是想不清楚这其中丝丝缕缕的纠结,她心疼平君的处境,也知道或许这处境暂时是不能改了。
小香院的几个姑娘互相狠狠地说了几句双娘子的坏话——除了这个她们也实在是不晓得如何去帮着平君了——又聚在一起用了晚膳,正饭后叙闲话呢,阿用悄悄的从外面进来了,她去的时候还是脸上带着笑呢,回来时却是满腹心思的样子。
谢姑娘瞧着她那表情有些不对,问道:“不过让你去厨房送几个碗,回来怎么就这副模样了呢?”
阿用低着头道:“我去前头的时候,厨下的几个老东西在嚼舌根,我就听了一耳朵,似乎是说,前院里的那位,接到了新河公主下的帖子,要叫她去府上做客呢!”
这话一出,一时间几个姑娘都有些不可置信,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还是柳娘磕磕巴巴的问道:“新河公主给双娘子下帖子?叫双娘子去公主府上做客?”
阿用见几个姑娘脸色都变了,就仔仔细细的把自己听到的话又复述了一边:“那几个老东西好像见我来了故意说的呢!说是傍晚的时候娘子刚刚回来没多久,前院里就接到了新河公主的帖子,指名道姓邀双娘子去公主府上做客,上头竟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我们娘子。她们还说、还说我们娘子得罪了新河公主,怕是要落得不是了!”
这话实在是不好,章姑娘听得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气道:“虽说是公主,也未免欺人太甚了!竟然正儿八经的绕过了正头娘子,去给妾下贴子!真是荒唐!”
柳娘更是焦急的不得了,手中锦帕都要被扯坏了,恨不得立马跑去前院好生的安抚一下平君。三个人围坐一圈,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有些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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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换做哪一个正妻,若是有个贵女竟敢这般折辱自己,少不得要为了自己的身份与尊严去与她闹个天翻地覆,但是在小香院里被众人担心的平君,此时想的却与她们想的不是一回事儿。
“新河自小就是蠢笨如猪,她与双娘子下帖子,倒是想下我的脸,也不想想最后到底毁了谁的名声。”平君淡定的抿了一口茶,“不过她又有什么名声可言了,就算我不出手,多得是人看不惯她,想来她现在已经被她那阿姨召进宫训|诫一番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杏仁儿手上在帮平君做鞋,“可是不晓得她怎么又要招惹你来了,莫不是圣上她有什么不妥?”
提到了这个许久没见的姑姑,平君也是有几分担心,刚开始做皇后的那几年,王氏与官家算的上是恩爱有加,连带着王家的小孩子也是常常出入宫闱,加上官家刚刚当政,官场上很是需要王家给定一定,王家与官家的关系可以说是好的很。
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官家的后宫里人数越来越多,王氏的孩子也是常常夭折,嫁给官家二十余年,最后只留下一双儿子。虽说官家对王氏尊重如常,王家的孩子却不是能常常见到王氏了,王氏与娘家的联系也是越来越少。
从王家一门五口战死沙场至今,平君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姑姑,连时节的礼物往来都是干巴巴的老三样,直到最近宫中才慢慢又重新往外头递出来消息,想来这些年王氏在宫里过的不会太好,甚至是过的十分艰难。
而官家的后宫里,有儿子的妃嫔不在少数,比如说贵妃膝下除了新河公主,还养育了三个儿子,其中最大的泰王乃是现在官家所有儿子里面年龄最大的一个,比现在立做太子裕王还要早几年出宫开府,前些年官家一直咬死了不立太子,里头未尝没有这些个莺莺燕燕在耳边吹得枕边风。
因此这番新河公主主动挑衅平君,连这些个婢女们都从中看出了不一般的讯息,或许是贵妃一脉有又什么动作也不一定,毕竟因着血脉关系,王家一家乃是再天然不过的太|子|党了,新河那个蠢猪或许真是因着得了什么消息才对着平君那般得意忘形。
平君摇了摇头道:“想这些也是没用,不如早些歇息罢,现在只能等着看阿弟那边到底是有什么消息了。”
杏仁儿见平君的心情有些低落,转念想了想,笑道:“不说那些了,今日我见娘子与李姑娘可是手拉手一块儿走的,看着怪亲密的,可是说了些什么呀?”
一旁都默默不语的婢女们顿时活络了起来,围着平君叽叽喳喳的打听两人的情况。
小桃与李子因着留在家中看家,所以倒是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纷纷对着平君撒娇道:“我们与娘子一处长大的!小时候可是什么事情都与我们讲的,娘子可不能瞒着!”
平君本有些不开心,不妨突然被起哄了,被这些人闹的一脸绯红,不自觉的把那些不愉快抛开来了,卷起袖子就嚷嚷着要教训她们。
几个婢女们跟平君闹做一团,最后还是阿梨比较厚道,出声道:“好啦好啦,你们别去闹娘子了,我一直都在她们俩附近,什么都知道,都来问我罢!统统告诉你们!”
平君听了更是脸红,笑骂道:“我平日里就是太骄纵你们了!叫你们都这般放肆了,可是要好好敲打才好了呢!”
小桃笑嘻嘻道:“哦哟娘子可凶了,咱们可怕了,阿梨咱们快些回房去,你再好好与我们说罢!娘子可是对李姑娘好得不得了呀?我瞧着李姑娘可喜欢咱们家娘子了!”
“滚滚滚,快些滚!”平君跳起来红着脸把这些叽叽喳喳的婢女们统统的赶了出去,关上了门之后,自己却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