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疑惑【】
三人一听这句话,皆是面面相觑。尤其是朱掌柜,他是不请自来的,如今坐在这吃饭,可是承了齐燕的大恩,齐燕出门一趟,什么没干成,倒是带回来个老熟人。现如今这声音的主人一来,另一个人必定也是来了的。
荆凉夏回头看向门外,不知为何,自从自己和齐燕来到这阔府大院之后,从不涉足庖厨的韩谕就频频来此。
上官煜好笑地看着厨房内的三人,他别有深意地盯着朱掌柜,须臾,便道:“这不是那日撂下一车春宫图就逃跑的掌柜吗?”
朱掌柜原本蜡黄焦瘦的脸居然红了一下,他起身很是恭敬地双手作揖:“见过世子和大公子。”
“倒是个有眼光的人,没有认错。”韩谕点点头,毫不嫌恶地踏过油腥的地面,走进厨房,随手拖过来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听说,有两个人拿了别人的东西,跑到当铺去换银子。”韩谕忽然开口,他并没有询问为何朱掌柜会坐在这里大吃大喝,反倒问起荆凉夏和齐燕当东西的事情。
荆凉夏心中纳闷,这自己悄没声息地让齐燕去当东西,怎么会让他知道?
荆凉夏疑惑地抬眼看了看齐燕,齐燕努嘴摇头,一脸茫然。
“这可惜,这两个人太笨了,居然跑到物主开的当铺里,去当物主的东西,你们说,她们是不是太笨了?”韩谕轻轻勾起唇角,意味深长叹道。
这分明就是拐着弯骂自己啊,不过是拿了他不要的东西去典当而已,换点钱又如何,坐在这里旁敲侧击,倒失了大气。荆凉夏沉下心,低声道:“你不要的东西,我拿去当了,又如何。”
“倒是不如何,只不过,我想知道,你要银子做什么?据我所知,画中仙可是看不起凡世之物的。”韩谕问道。
“不干什么,就是没钱,觉得不自在。”齐燕匆忙接过话,她懊恼一番,这最近的当铺居然会是韩谕开的,难怪她一拿出那个玉把件,那当铺掌柜就立刻扔给她一锭银子呢。
齐燕下意识地摸摸袖口,那锭银子还稳稳当当地在袖子里放着,原本准备买辆马车,随时启程,可看现在这状,估计也只能作未雨绸缪之备了。
“我对你们典当东西毫无兴趣。”上官煜凑近荆凉夏,邪邪的眼睛打量着她,“我只想知道,如果我来帮你作画,我还能活吗?”
“当然活不得,这画幅颇大,心头血作墨,流尽才得一幅。当年十二画师为死去的心爱女子作画,无一不是血流而死。”朱掌柜一听,立刻大声回应道。
朱掌柜如虎咆哮般的声量,让在座其余四人皆是一脸惊愕地看着他,本以为他饿极了毫无力气,却不想不过一碗饭和两个馒头下肚,就能如此中气十足地大声说话,并无半分孱弱之气。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能帮你作画了呀,我们家四代单传,我若是死了,我们家就绝后了。”上官煜立刻摇摇头,一脸严肃,他说完,又思虑片刻,戏谑一笑:“不过,如果你愿意为我生个儿子,我倒是可以考虑为你作画。”
“谢谢大公子了,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还不需要别人作画。”荆凉夏白了一眼上官煜,随即往朱掌柜那侧挪了挪,尽量离上官煜远了一点,若是再看到他这副不羁的模样,自己真的会受不了,很有可能给他一掌。
上官煜本想调侃一番,却吃了个窝心气,不由地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荆凉夏。
“如果……”齐燕忽然有些犹豫地说道,试探着看着朱掌柜。
“如果什么?”朱掌柜问道。
“我是说如果,拿死人的心头血,或者,杀一个人……”齐燕低低地说道,还未说完,只听朱掌柜一声呵斥打断她,生意人的精明又回到了他的眼中,那种不容反对的眼神,齐燕从来没有见过,这朱掌柜隐藏的,倒是比她们想象的要深上许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齐燕,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这个绝对不可行。”
死人的血?
荆凉夏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一想到那些让人作呕的诡异血迹沾上一幅画,本来就很诡异的画卷变得更加诡异,就让人深觉不适。诚如朱掌柜所言,这死人的血,若是来拿作画,画出来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呢?
“掌柜若是没有去处,便在我这里常住吧,这府院,随便挑一处喜欢的。”韩谕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问道。
正情绪激昂中的朱掌柜,一听自己可以毫不费力地住在这偌大的府院,立刻换上了一副谄笑的面孔,点点头:“这敢情好啊,只要包我吃住,我绝对不打扰世子平日里的作息。若是世子有什么喜好,都可以告诉我,我手上的货源,还是挺多的,只不过我的货源都比较远,送入京城需要一些时日。”
见他三句不离老本行,韩谕摆摆手:“我对你的春宫图没有兴趣,你住下便可,若是以后她们要回昆仑仙山,就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这……这怎么说呢,我的任务本就是送她们回昆仑,这么多年,也没去过,总想着一拖再拖,结果现在弄成这样……”朱掌柜结结巴巴地说道,满面尴尬笑意。
“若是你送我们去,我倒是怕你路上遇上个什么山贼,把我们全扔了。”齐燕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朱掌柜,对他来说,还是倒卖春宫图比较符合他的心性。
“抚琴图,五弦琴置于柳下,撩音乱舞,心性易冲动。”朱掌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斜着眼睛轻描淡写地说道。
齐燕顿时涨红了脸,这朱掌柜不愧是带了她们二十多年的人,居然知晓得如此清楚。
也难为他带着十二幅一直没有动静的画,东奔西跑,还要遵守约定,将她们送回昆仑仙山。
“可是你送我们回去,你还回来吗?你舍得你的春宫图?”荆凉夏好笑地看着朱掌柜。
“卧榻图,长眠不醒,桃花暗香,不知所梦不知所想,心性不定,做事从不考虑后果。”朱掌柜又抿了一口茶,余光瞥向荆凉夏。
荆凉夏顿了半晌,半天接不上一句话,这朱掌柜虽不是开口伤人,却针针见血,让她和齐燕无力回应。
“别嘲讽她们二人了,这两个人加起来,堪比一只发了威的猛虎,必定搅得你的好日子变得天翻地覆,自己却浑然不知。”上官煜在一旁轻笑道,韩谕一听,也微微勾了勾唇角,不动声色地掩去脸上一丝一瞬即逝的恍然。
“听说,太子想给玉屏儿一个名分,只不过,玉屏儿的身份,是个问题……”上官煜忽然道。
“我听说了。”朱掌柜眉眼紧锁,盯着手中的茶杯,茶水中漂着一层油垢,朱掌柜不满地放下茶杯,接着说道:“解棋解棋,一局棋,赌的是自己,输的是别人,无人可讨好。”
“此话怎讲?”韩谕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朱掌柜若有所思地半阖眼,摆出一副高人模样,荆凉夏嗤笑一下,扭头不再看他这副模样。不过短短几个字,道出玉屏儿的棋局难解,他倒是把自己当成神人了,还扯上了天机。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她的墨字已经褪得……”齐燕毫不顾虑地开口说道。
话到嘴边,又被朱掌柜不耐烦地打断:“我说了她把自己当成一盘赌局,你还不信吗?”
朱掌柜略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我想见见她,不知可否行得通?“
朱掌柜话音刚落,齐燕立刻回道:“她面子大得很呢,若非她邀请,我和凉夏可是连太子府的门都难进一步,即使进去了,还给她背后捅一刀。平日里看她不喜欢和我们说话就罢了,却不想她做出来的事情,比任何人都要绝上很多!”
“听说她频频出入落音寺,掌柜不妨可以去碰碰运气。”韩谕忽然道。
荆凉夏一听,心生疑惑,这落音寺乃天家寺庙,不知道为何,总是能吸引到那么多的香客,居然连玉屏儿也不例外。落音寺作为佛家圣地,可对于她们昆仑仙山的道家而言,虽说佛道不分家,但是频频出入落音寺,也是怪事一桩了。
“我与上官公子还有事要办,不多留了,若是掌柜想去落音寺,让忠叔驾车相送吧。”韩谕见众人皆是坐而不语,便起身道,他走向门口,忽然又回头,看着荆凉夏戏笑说道:“如果你们想走,直接用世子府的马车吧。”
看着荆凉夏青一块白一块的脸,韩谕扬长一笑,便和上官煜径直走出后厨,渐渐消失在三人面前。
见那二人一走,朱掌柜一手打翻了桌上的一个白瓷茶盏,压低了声音道:“明日一早就去太子府门口蹲着,我一定要见到玉屏儿。这棋局,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