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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旅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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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夜半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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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店通明的灯光,驱走了恐惧。

  店主概是认为我无中生有,自己吓自己,没再搭理我,继续收拾他的修车工具去了。

  我余悸未消,即刻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打道回府。

  这地方不是我的福地,处处都透着诡异和不安。

  所有不安的感觉,其来源,得归咎丁凌凌那通诡异电话的暗示作用,是我先入为主的思想作怪。

  丁凌凌,你这死家伙!你又耍我玩,出我洋相,看我笑话,是不?

  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一点不假。

  我偏不让你得逞!回去后,要装作若无其事,一个电话也不给你打。晾着你,让你自觉没趣。

  原以为,只有我一个住客的旅店,夜晚会安静异常。

  没想到,晚上的旅店,比白天热闹。

  村里几个上了岁数的老汉,晚上闲来无事,聚在庆子的房间里,唠闲嗑、看电视、抽旱烟。

  看来,村子里的夜晚的冷清都是假象。他们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白天冷冷清清,此刻哄闹非凡。这就是荒村的夜生活?

  我在自己房间里,都能闻到呛鼻子的烟味。很多老年村民,竟然还抽自制的卷烟。那种烟的味道很冲。

  不过,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我并不反感。相反,还有些暗暗高兴。

  人多总比没人好。喧闹嘈杂,让我有种踏实感和安全感。

  更奇怪的是,客店前面,路人也忽然增多,老老少少,来来往往,比白天还熙攘。

  难道村子里有限住户,都倾巢出动了么?

  这些人,成群,慢慢悠悠,有说有笑。

  他们大都一手拎着个通亮的手电筒,一手抱个玻璃罐头瓶子。

  “他们都干啥去呀?”我闻声从自己房间出来,站在大门口,问在院子里胡乱拾掇东西的庆子。

  庆子很怪,人们在他房间里玩得不亦乐乎,他照旧该干嘛干嘛,当那些人不存在。那些人也跟他一点不见外,自己倒水喝,自己开电视,甚至有人不打招呼,擅自用庆子的电话。都拿这里当自己家了。

  庆子憨厚地一笑,“他们都去摸耙耙。下雨后,耙耙就特别多。这会儿,都上树了。运气好的,一晚上能摸个百十来个。”

  我一脸茫然。耙耙?是啥劳什子?摸这东西干嘛用?

  这村子的人都犯什么病了?大晚上的,倾巢出动逮什么耙耙!

  “就是蝉蛹。捉回家洗干净,用盐腌一宿,明一早放在油里炸,好吃得很!比肉都好吃!”庆子这么说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喉骨跟着动了几下。

  我笑笑,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心却颤了两下——打死我都不敢吃那狰狞恐怖的东西。

  “庆子哥,黑丫家里有蛇。咱们旅店,会不会也有蛇?老鼠有吗?”我的恐惧又出来作怪了,可怜巴巴地问庆子。

  “别害怕,蛇晚上不出来。店里有时有老鼠。不过,有俺那只大黑猫,老鼠少了。你要是害怕,就招呼俺一声,俺帮你赶跑。”庆子哥温和地说。

  听庆子说有老鼠,我一颗心更七上八下了。

  我害怕老鼠。听我妈讲过一个故事,我从此就无比惧怕蛇虫鼠这些东西了。

  我妈小时候,她领居家的小孩,曾被老鼠咬掉了鼻子。现在,小孩长大了,装了个假鼻子,但能看出来不是原装的。

  平素压力大时,我常常做被老鼠咬掉鼻子的梦。我很担心,若是自己睡着了,老鼠爬上床,一口咬掉我鼻子!我本来就不怎么出众的容貌不就毁了?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店里和旅店周围的人慢慢散去。

  院子里安寂下来,旅店周遭一片墨一般,漆黑。远处传来青蛙懒洋洋的呱呱声,时断时续。

  我忽然感觉,自己和这个小旅店,就像是被至于一片荒无人烟的岛上,周围都是墨汁一样的海水,一望无际。

  我心慌慌的。

  庆哥把院门锁好,然后把院子里的大灯熄灭,只留下每间房门楣上的一盏盏昏暗的夜灯,然后就放心去睡觉了。

  我睡不着。摩挲着手机,想给妈妈打个电话。

  但目前的情况,我不知道该怎样跟我妈说。如果实话实说,怕她担心。说不定,她会马不停蹄杀过来带我回家。

  想想还是算了。

  我不敢关灯,和衣躺在床上。

  电灯的光影里,飞动着密密匝匝的蚊虫,几乎把电灯的光遮住了。

  我没有关灯。灯光吸引蚊虫,解救我于水火。

  刚下过雨的缘故,蚊虫格外多。

  这偏僻的旅店,今晚就我和店主两个人。心里莫名的紧张和恐惧。

  房间的门窗,我仔细检查了两次,确认已经牢不可破,万无一失,才上床睡下。

  为躲避蚊子的轰炸,我把那件白色床单从头到脚蒙在身上。直挺挺躺着,有点像殡仪馆里尸体。

  反正我自己看不见,不会害怕,只会让别人害怕。

  我闭着眼睛,却竖着耳朵,捕捉周遭每一丝声响。

  似睡非睡的时候,忽然,我似乎听见,头上方的后窗那里,有轻微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爬搔的声音。

  血一下子全涌上了头部,脑袋一下子涨大了。

  我诈尸一样,直愣愣坐起。

  老鼠?蛇?还是破土而出的蝉蛹们爬上了后窗挠抓?

  我紧紧攥着被单,胆战心惊露出半个脑袋,死死地盯着那扇小窗。好半天,我一动不敢动,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可目之所及,什么都没有。

  竖着耳朵,再细听,那声音消失了。连远处的青蛙叫声都停止了。周遭一片,都是让我心不安的静默。

  或许是我太紧张了,神经过敏,出现幻觉了。

  我再次躺下来,也再次把自己裹成了木乃伊。

  这次,我随手拉了一下悬在头顶的灯绳。灯灭了。房间漆黑一片,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同融化在黑暗里。

  房间外面的屋檐下,一盏昏黄的小灯依然亮着。周围都暗下来,这盏小灯就显得格外亮。

  困倦袭来,我终于撑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我觉得自己似是睡着了,却能听见自己喘息的声音。

  猛然,刚才那种莫名的声响再次灌入耳朵。我听得分明,不是幻觉。

  我被电击了一样,猛然睁开眼睛。

  战战兢兢,吓得瘫软,手脚几乎不能动弹。

  但是,这次,我强压下内心的惊惧,没有贸然起身,而是静静地躺着,佯装睡着了。

  我努力辨认,那声音来自何方,是什么东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奇怪的声音时断时续,似乎是在试探我。

  我始终装作睡着了的样子,一动不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我暗暗决定,如果这声音再持续下去,就起身去敲庆哥的门。

  几分钟后,那声音轻微下来,慢慢消散在黑暗中。

  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突然,“咣”的一声炸起。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声响,就像是一声惊雷,把我的魂魄炸飞了。

  这声响,分明是什么东西撞击后窗玻璃的声音。

  我霍然起身,猛然瞥见,羸弱的光线中,后窗上,赫然映现出一双,正往房间里窥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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