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夜

  世子犹豫不决，心中顾虑越于表，不觉间竟憋红了脸。

  然太后盯着他，眼神迫切，世子却无脱身之法，只好婉转的答道：“诸位皇子皆有品行，又得良师教导，孝陵眼拙，也不知谁更出色些。”

  “什么眼拙，你不用糊弄我。”太后面带不喜，嗔了一句：“孝陵，莫要学那些朝臣如戏子般插科打诨，哄我开心。”

  世子心中动容，深深看了太后一眼，躬谦道：“孝陵知错了。”

  太后只是点了点头，放缓了前进的脚步，世子也知这道坎硬着头皮也是要过了，只好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其实，诸位皇子尚且年幼，拿捏朝政也无分寸可言，仍需勤勉加学，但眼下时节，朝局动荡，若无稳健之人稳慑局面，恐怕又会多生事端，当下之计，也只有幕王能威服朝臣；一来幕王参政多年，凡事皆有把握；二来朝中多有半数朝臣支持；三来幕王向来谦和体恤民情，是乃万民之福。”

  世子言语诚恳，并无半点虚掩。太后闻言，面色微冷，只“嗯”了声，并无半点喜怒之色。

  恰前几丈远处就是夜央宫的宫门，太后停下脚步，停顿了一下，对着世子，言语道：“马上就到宫门了，孝陵先且去吧，哀家有些倦了，就不送你了。”

  世子无半点察觉，躬身行了告退礼，方才离开宫门。

  世子急切，离开皇城也只用了半盏茶的是功夫，很快便到了东街。东街的早市刚刚散，车马行将起来也是顺当。世子坐在马车的轿子中，正在闭目养神，心想着该如何去与那第五堂主周旋，安静的轿子中只听到“哒哒哒”马蹄声，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了。

  如此平和的环境，又带着一丝丝的凝滞感。

  忽然，一声马叫声，轿子顿了一下，缓缓的停了下来。世子的心境被这动静打破，悸动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拽住了轿子边窗帘上的流苏。

  “发生了什么事情？”

  世子探出头，急忙问道。

  或是先前在巷子遇刺后的警惕，也或是眼下紧张的心事，世子话还不曾问完，就赶忙走下了轿子。

  帘盖掀起，刚探出头，还没有来得及迈出脚步，就瞧见前面不远的街道右侧，站着两个人。

  世子定睛仔细看了去，方知是陈兴二人。于是赶忙跳下了轿子，迎着面，拱手行礼，高声喊道：“陈公子。”

  对面陈公子目不移侧，站着欠身回礼道：“陈兴见过世子。”

  等到世子走到他的面前，陈兴神色清淡，目光如水般冷俏，淡淡一笑，道：“方才惊到了世子的车马，还望世子见谅。”

  世子本无责怪的意思，又见到陈兴如此得体，也不敢失了礼数，道：“无妨无妨，不知陈公子可有事？”

  陈兴又是一笑，余光扫了一下身旁的泰叔，转而说道：“只是路过，恰巧碰到了世子，多日不见，故来问候。”

  世子点点头，本想告辞离开，可不经意扫了一眼泰叔的眼神，明目稍疑，但无心过问，拱手道：“承蒙陈公子惦记，改日定登门拜访，今日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望陈公子见谅。”

  陈兴面色淡然，回道：“世子先行。”

  世子又行了礼，方才回到轿子中，朝济世堂的方向而去。

  世子的车马刚走，泰叔按耐不住，急躁的问道：“公子，要不要去帮他一把？”

  世子置若罔闻，静静的站在街边看着世子的车马在前方的济世堂停了下来，随后摆了摆手，笑了起来，耐心般的笑道：“不用，陈家的后人还是有觉悟的。”

  “可是，公子，他去济世堂就是真的来要解药的吗？万一不是呢？我们不还得帮他，皇上的时间可真不多了，您就不担心？”

  陈公子泰然自若，转过身，背对着泰叔，边走边安慰道：“泰叔，放心吧。”

  随后，眉毛一挑，话锋一转，调皮的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济世堂盯着去，反正我要去听戏了。”

  泰叔在他身后楞了半天，也没说什么，追了过去。

  东街在二人走后就显得更加的清净了，时不时才会有护林军从大街上穿过。在济世堂的前堂，世子找了个椅子坐下。济世堂的伙计，见到世子的穿着，忙迎了上去，道：“公子，您是抓药？”

  世子双眸一撒，巡视了一周，没有见到想见的人，这才将目光转到伙计的身上，道：“我找你们堂主。”

  “您说的是哪位堂主？”

  “第五堂主。”

  世子正色说道。

  而伙计看着世子，挠了挠头，脸色犯难，憋了一会儿，小声说道：“我们堂主不在。”

  “不在？”

  世子反问道。目光停滞在伙计的身上，面色稍沉了下来，皱起的眉黛蹙在了一起，看着伙计毛发横起，浑身燥痒。

  “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

  伙计躲闪着世子的眼神，半犹半疑的说道。

  “清早……你们堂主不坐堂吗？这马上到了上午，你们不开张了？”

  “公子，您，您也别难为小人，你若有急事，等堂主回来，你再来便是。”

  “我这是天大的急事，耽误不得，不管他在哪里，速速给我找过来。”

  “公子你这不是叫小人为难吗？这金陵这么大，您叫小人去哪里找啊。”

  正说话间，从后堂走出了一个人，正是那日在前堂坐堂的堂主，堂主见到前堂争论，赶忙跑到了世子面前。

  “堂主，您可算了来了，这人……他无理取闹。”

  堂主端详了一番世子，面色缓了许多，躬身道：“公子，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还望见谅，”随着对着伙计使了个眼色，沉声道：“还不去忙你的。”

  伙计一脸茫然，带着不情愿跑走了，世子也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抬起头，盯着堂主问道：“你们第五堂主呢？我有要事找他。”

  堂主犹豫了一番，低声问道：“敢问公子，是为何事啊？”

  “见到他我自会告明，烦劳堂主通报一声。”

  “呃……呃……第五堂主说了，若是为《神农本草》的事情，公子就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