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
“何言？”她问。
他尴尬一笑，倒没有否认。
她越慌越乱越口不择言:“来，我看看，三四年没见她了，一定愈发漂亮了。”
他摇了摇头:“别看了，要不然你又要多想。”
她急起来，勉强笑:“我是你妹妹，我若多想了，你不会替我解开心结么？不给我看，我反而疑云重重。”
她趁他不注意，抢了过来。
“不要乱想。”他忙道。
是她，是她叶净，还有陈励，他们两个的合照，太亲密了。
右下角还有拍照的日期2013年10月1日。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生日，18岁了，他从a城回来，本来要陪她去看电影的，但他们高中同学约了一起在n大踢球，他家那么近，况且高中时他是班长。
他的高中同学大都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他却还在上学，比起那些已经上班的人来说，他其实比较清闲，不管怎么想，都不好不去的，所以干脆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有些失落，又想他高兴就好，于是欣然同往。
那天天气特别热，她穿着热裤，短袖白色t恤衫，却还是热得汗流浃背，他更热，一场球踢下来，球衣都湿透了，她替他拿着水，他下场时过来找她，他似乎盯着她看了一会，那眼神，似像看一个怪物一般，她觉得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忙着递水给他。他如梦初醒一般，接过水去，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然后提起剩下的，一下子浇在头上，她看得皱起眉来，怕他感冒，他却不以为意，笑了笑道:“就让我感一场冒好了。”
才说着，他们班有个学摄影的女生扛了相机过来，说要替他们照相，叶净笑话陈励道:“哇，落汤鸡，要不要照相。”
他先不说话，然后拿了她手上的毛巾，认真将头发擦了擦了，又随意理了理，过来站到了她身边。
叶净那时还不太放得开，低着头，害羞起来。
摄影师不高兴了，笑骂陈励:“班长，跟你妹妹照相能不能别那么严肃，一点都不暖男。”
她常常跟在他后面跑，他见人就说:“看，这是我妹妹，好看吧，可不准乱动心思……”是以他的同学都以为他们是兄妹。
两个人依旧扭扭捏捏的。
“我说一二三，你们一起说茄子。”摄影师无奈地说。
叶净刚喊了“茄子”，笑起来，陈励就亲昵地搂住了她，脸上笑得也极灿烂。时间，定格。
“这照片给我好不好，我都没见过。”叶净请求道，她想，反正他都要她不要乱想，她就不乱想好了。
“里面也有我啊，就放在这里好了。”他拒绝。
2013年10月1日，叶净十八岁，而陈励已经二十六了。
那天他们班同学踢了球，又一起去唱歌，叶净本来不想跟着，奈何陈励一路拉着她。
后来，他回校就恋爱了，对方叫何言。
她是寒假时才知道的，何言也是a大的，本科生，n城人。
他放假回来后，叶净去找他，何言竟然在他家里，那是个异常清秀的姑娘。
“啊，你就是叶净呀，常听阿励说起，长得真好看，像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何言这样跟她打招呼。
阿励，叫得真亲昵啊，她心里难受，只轻轻点头。
后来她还厚着脸皮跟他们出去了两三次，何言叫陈励“阿励”，叶净叫他“陈励”，陈励，阿励，陈励，阿励……
他一定很烦吧，她想。
后来她很长时间没有去找他，他倒是时时打电话，她总借口忙，草草挂断，过完年，他要回学校了，她想了想，以前总粘着他，这回就去看看他，也不为过吧。
已经是2014年2月份了，立春刚过，n城却纷纷扬扬下起雪来，她出门的时候雪还小，想不到到他家雪却大了起来，她羽绒服帽子上都落满了雪花。
陈励来开门，明明很冷，他们家里虽然有空调，却没有开着，但他穿得很少，他有些慌张地叫:“小净。”
听见是她，何言也走出来，衣衫不整，叶净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双腿发软，胸口发疼，说不出话来，眼泪是忍也忍不住的。
“乖，别哭。”他摸了摸她的头说。
“嗯，我走了。”她说。
“干嘛，才来，又要走。”他说。
“我就过来看看，打扰你们了。”她说，说完看了看何言。
“那，我送你。”他说。
“不用了，外面冷得很。”她说。
何言一句话也没有说，就站在那里，衣衫不整，站在陈家的客厅里，真是威风凛凛。
“真的，不用送，再见。”她说。
她转身，欲下楼，他却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拖进他家，关了门，不让她走了。
何言尴尬地笑了笑，回去穿外衣，又上卫生间洗脸，陈励拿了遥控开空调，也不穿外套。叶净本来不敢看他，怕一不小心又要掉眼泪，后来，他去厨房做饭，叫她去打下手，突然看见他脖子上开满了红艳艳的桃花，心里一痛，还是决定回家。
陈励却不乐意了，轻轻说道:“要走也是她走，你急什么。”
叶净想，为什么这件事，她要记得那么清楚呢？明明是准备忘记的，为什么要记得呢？
如果说，那之前，她对他是不明不白的喜欢，那之后就是爱了，还有强烈的恨，又爱又恨，这体验，真是又痛苦又令人上瘾。
后来，开学了，有一天，他打电话给她，他说:“小净，你好好学习吧，我已经跟何言分手了。”
那天在电话里，叶净跟陈励大吵了一架。
莫名其妙，你们分手关我什么事，何必事事告诉我，就算你们一辈子在一起不分开，我也乐意祝福，我自己也会好好学习的。
实际上还真是有点影响的，她一向被年级老师以a大b大目标生来培养，但这回模拟考，她没有发挥好，已经跌出年级前十名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成绩下滑的。
她与他吵了一架，倒想通了，她喜欢他，跟他无关啊。
也是奇怪，吵完架，两个人突然又像以前一般，他天天给她打电话，哄她开心，让她放松，只是，谁也不提何言，谁也不提那件事。
“我在a城等你。”他是电子工程系的，天天跟着导师做实验，却每天抽时间打电话给她，她还是感动的。
她已经到了高中最后一个学期，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新知识点要学了，做试卷做试卷，讲题，讲题，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她因为忙，况且未来无着无落的，她情绪总是特别低落。
所以他电话里总是连哄带骗的，说了许多好话给她听。
他待她那样好，她自然要误会的。
但，后来，她跟他表白，他却说，“来日方长。”
c城的冬天不似家乡n城那么冷，几乎不下雪，但偶尔也下雨，一下雨，整个城市雾蒙蒙的，竟比n城的冬天还要凄凉。
她没有拿到那张合照，回到寝室，想起过去，忍不住将自己裹在被窝里哭了一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