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陷囹圄

  2014年的除夕夜，感谢白兆轩从天而降来到了王楠的身边。白兆轩走进王楠的家，这是充满女性气息的家，干净整洁的房间，淡蓝色的沙发，淡紫色的床单被罩，窗帘是和沙发一样的颜色，窗台上养着兰花、吊兰、芦荟等常见易活的植物。饭桌上照着白色的蕾丝桌布，椅子上是与之相配套的椅套。这一切让白兆轩想起来，六年前他刚刚毕业，王楠帮他租房子收拾新家的情景。

  当年王楠帮他选的床品、窗帘、桌布都已经很旧了，可白兆轩却洗的很干净，一直不舍得换掉，如果要换新的，他希望还是王楠来帮他挑选。这么多年，他存的钱已经足够买下一套房子，可他一直租住在那个房子里，说不清他在等什么，可心里就是不舍得王楠亲手帮他布置的家。

  王楠和白兆轩一起去超市买菜，白兆轩推车购物车，王楠在一堆蔬菜前挑挑拣拣，两个人好像已经这样过了许多年似的。白兆轩想：这就是他向往的普通的生活，一个贤惠的妻子，一个温馨的家，妻子厨艺不错，家里收拾得干净利落，两个人一起去超市，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他会帮妻子做家务，有了孩子也许他会是个好爸爸。他兀自胡思乱想着，王楠很快就买好了东西。

  一回到家，王楠就钻进厨房，开始忙活起来。白兆轩拿上替换衣服去卫生间里洗澡，氤氲的水汽，蒸着白兆轩紧绷的身体，他从来没有在单身女人的家里洗过澡，整个卫生间里都充满着王楠的气息。想到王楠就要跟别人结婚了，他的心难过得像是溺在了水里，快要窒息而死了。

  有一句话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很多感情不知不觉就产生了，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注意到王楠的？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思念王楠？他已经记不起来了，本来已经快要放弃了，王楠却又出现了。

  白兆轩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坐在了餐桌前，王楠的厨艺从来不让人失望。这是一顿丰盛的晚餐，一顿团圆的年夜饭。王楠说：“你为什么不去国外跟你爸爸团聚呢？”

  白兆轩说：“你不在的这几年，我都是每隔一年去一次的。我去年已经去过了，今年不用去了。”

  王楠说：“谢谢你陪我，要不然这个日子我就要自己冷冷清清地度过了。”

  白兆轩说：“也谢谢你陪我，还要谢谢你招待我，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

  他们都没有提起陆庭川，王楠不愿意说她，因为心里有点怨，白兆轩没有提他，因为心里有点恨。

  俩人一起看了春节晚会，只是在看小品相声的时候，屋里显得过分安静，两个人的目光都盯着电视，却都没有在看电视。直到外面鞭炮声响起，他们才惊醒过来，原来已经到了新的一年了。王楠已经32岁了。白兆轩对王楠说：“新年快乐！”

  王楠也说：“新年快乐，晚安。”说完就回卧室休息了。

  白兆轩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窗外隆隆炮声，直到半夜才睡着。

  大年初一，王楠陪着白兆轩到热闹的城隍庙去溜达，他们一起吃美食、游豫园、在拥挤的人流里，彼此看顾着，一天的时间竟然是如此的快，回到家的时候两个人都累倒了。白兆轩对王楠说：“我在这时间不短了，我大小是个旅馆老板，得回去看看我的生意去了。再过几天，我的假期也到了，我该上班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回鼓浪屿过几天？”

  王楠说：“不了，我是新员工，没有那么久的假期，也不能随便请假。你走了我也该上班去了。等以后我歇年休假了，我回去看你。”

  大年初二，白兆轩走了。

  在热闹的新年里，王楠又孤身一人了。她想了想，觉得春节应该去看看冯教授夫妇了。冯教授夫妇对于她的到来显得非常高兴，岳教授说：“我想给你打电话让你过来，可你住的离我这太远了，而且你刚刚上班，春节又是旅游的旺季，我怕你忙，就一直没有打。还好，你自己想起来看我了。”

  王楠说：“我本来可以早几天过来的，有一个好朋友过来上海陪我过年了，我就耽搁了几天。”

  岳教授说：“除夕的时候，庭川给我打电话了，我问起他你去美国的事情，他只是沉默，也没跟我说什么。你们难道是吵架了？”

  王楠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准备结婚了，他说很快就会跟我团圆，我一直在等他。我总觉得他现在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岳教授说：“我也这么觉得，他已经说话非常爽快，可是昨天的电话里却吞吞吐吐的。”

  王楠说：“他最近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打过去他也不接。”

  岳教授说：“趁着寒假，肖恩说想带着岳媛和我外孙女回去一趟，看望他的父母去，我想让肖恩代我去看看庭川。”

  王楠说：“嗯，庭川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不担心他对我的感情，我现在有点担心他的身体。可他说过完年很快就会过来，让我不要过去。”

  岳教授说：“你先不要担心，一切等肖恩回来再说吧。”

  王楠到了这里，很自然地下厨房给冯家两位老人做饭，冯家已经有了新的保姆，为人也很不错，只是厨艺逊色了一点。

  没过多久，岳教授打电话给王楠让她过去一趟。王楠白天要工作，只能到了晚上才过去。

  岳教授说：“王楠，我要跟你说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希望你能坚强勇敢面对。”

  王楠说：“是肖恩回来了是吗？是不是庭川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岳教授说：“肖恩回来说，庭川一直在住院治疗。本来这几年他的病情很稳定，可是最近几个月身体每况愈下，但是他叮嘱肖恩说不让肖恩告诉你，说自己的身体会好起来的，会来中国娶你的。”

  岳教授说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尿毒症这种病，就算是进行了移植手术也会对身体产生巨大的损伤，当年医生还说他肾移植以后寿命大约是五年，可是五年过去了，他一直很健康，我们都开始相信他能活很久。没想到，他会突然身体就不行了。”

  王楠万分自责，是不是因为那一天她和庭川的情不自禁造成的？都怪自己，她应该拒绝庭川的，毕竟庭川是个病人，自己怎么那么糊涂？王楠说：“我想辞职，去美国照顾他。”

  岳教授点点头说：“去吧，去陪陪他，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但是有你在他身边，他一定会产生强烈的求生欲的。”

  王楠很快就从旅行社辞职了，经理非常惊讶说：“王楠，你可要想清楚啊，你这样的刑满释放人员在别的地方是很难找到工作的，我是看在你确实优秀的份上才签下你的。近一年你的工作表现是非常出色的，很快你就能达成你的梦想，可以考出国领队了，你不是说你要游遍世界的吗？”

  王楠一片死灰的脸上，并没有因为经理的挽留出现任何别的表情，她说：“如果那个人能活着，我愿意没有梦想，哪怕我永远关在监狱里也没有关系。”

  经理一脸迷茫，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呢？”

  王楠说：“经理，我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可是我要走了。”

  王楠不顾经理的挽留，毅然辞了职。肖恩以国外探亲的理由帮着王楠拿到了美国签证，王楠踏上了去往美国的航班。

  按照肖恩的地址，王楠找到了陆庭川所在的医院，透过门上的窗户，王楠看到了面容憔悴的陆庭川，不过几个月没有见，陆庭川已经瘦得脱了形。王楠找到了陆庭川的主治医师，问：“陆庭川，还能活多久？”

  医生说：“你是亲属吗？”

  王楠说：“我是她的妻子。”

  医生显得十分惊讶，他并没有见过陆庭川的妻子，他坦白地说：“希望你能平静地接受这个事实，他最多还能活半年。一般来说，换肾以后的平均寿命在十年左右，当然还可以进行第二次换肾，只是他的身体状况如果做手术的话，要面临很大的风险。”

  王楠说：“他自己知道他时日无多了吗？”

  医生说：“没有，他的父母建议隐瞒这个消息，人的求生意志有时候也可以创造奇迹。”

  王楠说：“谢谢您了。”

  王楠走进陆庭川的病房，他正在睡觉，那么安静，就像一个天使一样。也许是因为陆庭川太过完美，所以上天不舍得他在尘世里摸爬滚打，所以想带他回到天堂去。王楠拿起陆庭川的手在脸上摩挲，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觉得十分安心。

  陆庭川醒来看到王楠的时候，大吃一惊，问：“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你在上海等着我，我会去找你的。”

  王楠说：“由我来照顾你，你会好的更快一点，我们能早一点结婚，我还想给你生一个胖娃娃呢。”

  陆庭川笑着说：“你现在这样不矜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