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箭
第二天，当退去低烧，气色有所回复的安妮扶着墙从二楼走下来时，正在餐厅用餐的一行人立刻小小地欢呼起来。
“安妮，你感觉好点了吗？”格罗娅关心地问。
“我感觉好多了，小姐。”
看着精神好起来的安妮，格罗娅和迪特大师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在杰洛斯的身上，就连他的近卫骑士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
没有人会认为哪一国的王子，尤其是贵为第一顺位继承人的王储会懂得这种类似于巫毒萨满似的民间偏方。身为王位继承人的他每天都忙碌得像一只工蜂，哪里有时间学习这种鸡毛蒜皮的东西。
“别这样看着我，每个人都有点秘密的，不是吗？”杰洛斯耸了耸肩膀，。
这个耸肩膀的动作也在最近变得频繁起来。难道是远离权利与交际的中心后，原本不苟言笑的王子殿下开始逐渐放开原本相对封闭的内心了？
身为王子殿下的武技长和首席近卫骑士，埃塞斯克对杰洛斯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表面。长达六年的教导和接触并没有给这位前任冰冠骑士团团长太多有用的信息。
而对于格罗娅公主来说，随着这几天的接触，杰洛斯王子身上的谜团也越来越多。看着杰洛斯和埃塞斯克两人通过旅店老板安排需要采购的补给，格罗娅公主越发怀疑这位出生高贵的奥兰王子是不是曾有流浪街头的经历。
格罗娅向迪特大师投去征询的眼神，迪特大师摇了摇头。法师们掌握着强大的力量，也了解许多常人无法接触的知识。但并不意味着连出门冒险还需要随身携带精盐，在紧急时刻可以用以消毒，连这样的事情都会想到。
当淅淅沥沥的春雨终于停下，车行的长途马车也终于来到旅店的门口。
在旅店老板殷切地帮忙下，原本就不多的行李很快便安置在马车的悬架上。在确认行李被妥善安置好后，旅店一家终于收获了他们热情服务的报酬，一枚闪亮的金马克。在一声刻意被压抑的惊呼中，上了年纪的旅店老板连忙将这枚金币塞进贴身口袋中。
“公主殿下，你的这枚金币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成为他们一家夜不能寐的根源。”杰洛斯放下窗帘，对有些疑惑的格罗娅解释道：“这样一座村庄，一枚金币恐怕根本没有渠道可以消化，而且还会引来不怀好意的觊觎。”
“确实如此……”迪特大师讶异于杰洛斯的见识，忍不住点头，继续说：“王子殿下说的非常对，一枚金马克恐怕能在这里买一间像样的屋子了。”
“所以……我不该给他们这么多钱吗？”涉世未深的帝国之花忍不住问。
“其实，五十枚银勒加上一些铜子会是非常不错的选择。”杰洛斯王子回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格罗娅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难道您曾经在各地游历过？”
虽然确实有一些国家的王子会有游历各地，体察当地民情的事迹。但那都无不是被当地的贵族官员安排好的剧目，游历的王子们只需要坐在舒适温暖的貂皮沙发上，一边喝着陈年佳酿一边听着被粉饰一通的报告。
让王子殿下踩着污水横流的街道，穿行在一群劳碌的平民中间？
神灵在上，谁会这么做？
面对公主的疑问，杰洛斯王子却只是神秘一笑，耸了耸肩膀：“或许，我前世就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劳动人民。”
对于杰洛斯不负责任的解释，格罗娅也只能点点头，便不再多问。毕竟谁都有秘密，过多的打探是极不礼貌的。
当跟着整整四匹矮脚马和四匹良种军马的马车驶上大道上时，还是吸引了不少旅人的目光和注意。没有多少人会为了赶路而预备这么多轮换的马匹，而且这辆四驾马车上也没有装多少货物。
两个正坐在货运马车上歇脚的年轻人，警惕地看着路过的马车。当马车远远驶去，两人才稍稍放松下来。
“得了吧，看来是我们太紧张了。马上就要到首都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至少高卢伯爵和他背后的主子可对我们无话可说了，反正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的同伴则沉默着不说话，虽然不满意搭档轻率的处事态度，但也将微微出鞘的淬毒匕首插回刀鞘。叼起一根稻草，隐蔽地审视起其他的旅人。
城市间的道路并不好走，即使作为连接城市的主干道也一点都不平整，更别说是不是宽阔了。用沙石填平的路面经过过往马车的反复碾压早已经坑坑洼洼，这样的情况在王国各地的主干道上都已经延续了好几年，而且也不会有任何改善。
整个王国接近一半的平民还在为生计发愁的局面下，任何一位领主都不会把本就难以为继的财政收入用在改善交通上。
当太阳行将沉入地平线，天色迅速地暗下来，马车终于抵达了橡木河岸，不出十几分钟的就能到达橡木镇。
然而，两支互不相让的商队将原本就不宽阔的桥面堵塞地水泄不通，大声的谩骂与呵斥让双方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若不是还有橡木镇的警卫队还在努力地调节，恐怕双方已经打了起来。
只有来往于城镇的邮差、替商会跑腿的信使和辗转于乡间田野的农夫，这样形影单只的人才能勉强通过已彻底堵塞的像木桥。
王子的近卫骑士下车观望了许久，从双方的言辞中了解到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埃塞斯克回到车厢内，神色严峻地说道：“或许是我多心了，但确实有点不正常。”
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的格罗娅有些不明所以，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根据他们车夫的说法，他们的马车在上桥以后几乎同时发生轻微的侧翻，为了不让马车彻底倾覆，他们只能控制马车曲向行驶。也就导致了现在整个桥面都被两辆马车堵塞了。”
听完骑士的话，迪特大师脸色一变，丝毫不吝惜法力，马上为公主殿下加持了一个高段位的防御法术。
几乎就在法术生效的同时，一支弩箭“哆”的一声穿透车厢薄薄的木板，卡在离杰洛斯王子尊贵的脑袋旁仅两指宽的地方。
“下车！”
近卫骑士当机立断，低喝一声，拉起王子跳出马车。
率先跳下马车的埃塞斯克当即就遭到两支不同方向射来的弩箭。
“哼。”
只见一抹亮银色的光芒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两支暗箭被斩落。然而埃塞斯克朝暗箭飞来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三三两两几个农夫正对着桥上的争吵指指点点。单薄的衣衫和手中的农具一览无遗，根本藏不了武器。
反倒是手中拿着武器的四人吓住了周围的平民。
全神戒备的他们很快让周围的好事者远远退开，尤其是岁数比较大的成年人。他们大多都经历了生活的种种磨难，已经不起任何的无妄之灾。尤其在看到迪特大师的手上散发出朦胧的奥术光辉时，连闲言碎语都不敢再多说半句。
“快看，那里几个人竟然都拔出武器了！终于有队伍等的不耐烦了嘛！”一个神色尽是幸灾乐祸的人没有渡河，反而选择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一场好戏。
“你个蠢货，快住嘴！没看到后面他们中间有个施法者吗？那是带着施法者的队伍，那几个年轻人肯定都是大人物！”他的同伴要比他谨慎多了，一边提醒他一边后退了好几步。
此时，双方商队的主事者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两位经验老到的管事立刻示意双方的佣兵和雇员不要轻举妄动。
于是，公主一行全神戒备地来到桥上时，没有一个人不合时宜地阻拦他们。埃塞斯克向迪特大师使了一个眼神，老法师点了点头。
防护箭矢、法术折射力场、偏斜力场……一个接着一个的防护法术将他们笼罩起来。原本还好奇地围拢在周围的人看到一道又一道的奥术光辉，立刻散开。
“这场闹剧到此为止了！我们必须尽快进镇，请允许我们的自作主张！”
见防护法术已到位，埃塞斯克走向前。强大的气势，让商队保镖们都不敢直视他。
只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下蹲，双手分别抓住两辆马车的前轮。手背青筋暴起，低喝一声，两辆原本横在桥中间的马车被左右分开。
“呼……”
随着骑士悠长的呼吸，两辆马车前轮平稳地放回地面，双手没有一丝颤抖。
“哗！”目睹这神乎其技的一幕，众人都忍不住发出欢呼。
崇尚武力的格雷恩人有时很简单，只要有过人的力量，那么大家都会为他欢呼，并听从他的指挥。
“走吧！”埃塞斯克示意双方的车队快点离开。
当桥面终于恢复交通，隔河相望的剂量马车也都排起队伍准备同行，而不是一窝蜂地拥堵在河岸旁。
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公主一行人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审慎地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咴咴！咴咴……”
一阵马匹的嘶鸣声从后方传来。
“糟糕！”
格罗娅一行人立刻跑回自己的马车。
不管是拉车的马，还是跟在马车后轮换的马，全都倒在地上，而他们自己的军马也不例外。每一匹马身上都至少插着四五根支弩箭。
而拉车的马夫和照料马匹的助手则都瘫软在地上，临死挣扎的马匹差点将马车掀翻，两位可怜人都被甩在地上。精神上的恐惧和肉体上的疼痛让他们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们不能被绊在这里，必须立刻进镇，荒郊野外变数太多了。”战斗经验丰富的埃塞斯克立刻从马车上抓起必要的行李：“等天彻底黑下来了，我们就没办法对付不知从哪里来的暗箭了！”
前骑士团团长的建议立刻得到了支持，大家立马行动起来。
格罗娅咬着嘴唇，将迪特大师和安妮的行李也一并抓起背在身上。
“格罗娅，你必须负起责任来！”公主对自己低声说道：“一切都因你而起，你不能成为大家的累赘！”
“殿下……”安妮看着把自己嘴唇咬出血印的公主，试图拿回自己的行李。
“快点走，小心脚下！”
格罗娅头也不回，倔强地抓着行李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