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有债必偿
太阳光从云层与地平线的夹缝中衍射出来，天空中的云被染的成一片橘红。
清冷的晨风迎面刮在脸上，斯雷尔王子缩了缩脖子，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息，让他恢复了不少。但即使有着强大的血脉，也不能帮助他从虚弱中走出来。伤上加伤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连大主教都担心他会扛不住暗伤而随时崩溃。
意志力堪比精金的斯雷尔深吸了一口带着湿气的空气，驱散些许疲惫，关上窗户。
王子适才坐下，打开一份以待批阅的文件。侍从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房门，得到应允后，走了进来。
“殿下，公主殿下正在门外，希望会见您。”
王子放下文件，思索了一下，在文件下方写来一行批注后才抬起头。
“现在？”
侍从听出王子有些不满的口气，不敢抬头回答：“是的，殿下。”
“好吧，那就让她进来吧。”王子揉了揉眼角，事情总要一件件解决。
侍从倒退着出去，很快便领着同样精神不佳的公主殿下来到这间历代格瑞迈恩国王批阅政见的书房。
这间古老的书房百年间都没有太多变化，始终保持着林晨堡最初的主人的风格。除却早已不堪使用的桃花芯木地板被替换成了柔软的羊毛地毯，其他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我来了，哥哥。”
王子点了点头，回答道：“你来了。”
两兄妹对视良久，沉默支配了小小的书房。
终于，还是斯雷尔率先打破了沉默。
“谢谢你昨天的出手相助，那一下非常漂亮。”
格罗娅点了点头，嘴角划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但转瞬即逝，又绷紧成一条紧张而焦虑的直线。
“因为，还有太多事……需要你的解释。”格罗娅咬了咬嘴唇，看着兄长若有所思的眼神。
“那你直说吧。”
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钢心骑士团中有一位皇家骑士，那是一位佩戴着橄榄枝与乌鸦徽记的贵族骑士……”
王子听到这里眉毛一挑，饶有兴趣地说到：“那是麦丁大师徽记，他的后辈竟然成为了骑士？”
却见公主悲伤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脑袋：“那是麦丁大师的孙子，他就在保护你从影牙堡回林晨堡的队伍里。”
王子的脸上沉了下来，格罗娅继续说道：“那位骑士佩戴的家徽上附魔了一个恒定的小回溯术，那是迪特大师送给他的成年礼物，这件附魔饰品可以重现短时间内发生的事。”
王子听到这里已然了然，脸色阴沉得可怕。
“所以，你知道了什么？”
听到兄长冰冷的语气，格罗娅身体一阵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悲哀。
“我看到了你把剑插进了誓死守卫你的骑士的后心，我看见了你背叛了你的骑士，我看见了你一手造成了奥涅斯特哥哥的死……”
格罗娅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了出来。
斯雷尔王子摇了摇头，伸手要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啪！”
格罗娅狠狠地将兄长的手打落。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六个黑铠战士到底是谁！奈曼哥哥的死是不是也是你……”格罗娅尖声质问道。
斯雷尔王子背身看向窗外，沉默了一下，才回答。
“我承认，虽然并不是由我直接造成他们的死亡，但起因都是我。而父亲……”斯雷尔王子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而父亲的死，也该由我负责。”
“父亲！父亲……”格罗娅眼泪再也止不住，“父亲可是死在我眼前的啊……他就那样倒在我的眼前……你，你为什么……”
王子转过身来，眼神就像一把锐利的长剑。
“我无法给你一个完美的解释。我身负邪恶的罪名，但我还不能接受审判和惩罚。”
“你，你……”
格罗娅的情绪再次失控，黑色的烟雾就她的决堤的眼泪一般，疯狂地从细腻的皮肤下渗出。
“格罗娅！！”
斯雷尔王子见状立刻走上前，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
“格罗娅！保持冷静！不要被血脉的力量反噬了！冷静下来！”斯雷尔王子怒吼着，双手几乎要抓不住妹妹的身体。
黑色狼影忽然从格罗娅的身体里一跃而出。那是传承千年的古老血脉觉醒的标志，也意味着体内的野性之心驱逐了她的理智和人性。
格罗娅猛地挣脱开兄长的双手，以掌为剑向他斩去。
斯雷尔倒退一步，堪堪躲开。
“格罗娅！你想让帝国陷入混乱和被奴役的境地吗！？”
手刀再次袭来，两盏魔晶灯从书桌上被斩落。死亡的威胁再一次向已虚弱不堪的王子逼近。
“格罗娅！！你杀了我，你就会让父亲白白死去了！！”
手刀忽然停下。
散逸的黑色雾气被有意识地收敛起来。锋锐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
格罗娅眼中的血色尽去，红棕色的眼眸再次腾起氤氲雾气。
公主跪在地上。
“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难道就那么渴望帝国的王座吗？”
王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推开窗户，将哭泣的公主扶了起来。
“格罗娅，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王子指着城堡外的城区，继续说道：“这里是林晨堡，格雷恩帝国的中心，一个国家最为繁荣的首都！但这样一派景象，你在这个帝国内其他的城市里能看到吗？”
格罗娅垂着泪，摇了摇头。
“我的妹妹，你自己也是西林郡郡主，一方的领主。虽然你的领地由你的封臣为你管理，但你也知道你的领地里到底是怎么一派景象。”
格罗娅默然不语。
格雷恩的贫穷已经深入这个国家的骨髓。难以通行的商道，贫乏的贸易，与诸国敌视的态度，延续了千百年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这一切都让格雷恩远远落后于大陆上的其他几个帝国。一直以来，格雷恩人只能以彪悍而凶猛的军队来震慑来自他国的不怀好意。而这一切，谁都不知道还能延续多久。
“我必须改变这个国家，而不是像父亲或是大哥那样不知变更的人来统治格雷恩。”斯雷尔王子垂首，言语中的决断掩盖了他的悲伤：“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代价。我来背负弑亲篡位的罪，也该由我来振兴格雷恩。”
格罗娅从兄长的怀中挣开。
“那我就是你的断罪之刃，我会在帝国稳定下来后向你提出决斗。格雷恩人有债必偿。”
斯雷尔王子点点头。
“格雷恩人有债必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