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绪
诺大的大厅就像是一座花园，而在这座由水晶灯、丝绸、金箔纸和艳丽的贵妇们组成的花园中，最具魅力的花朵无疑是那些来自大家族的小姐和夫人们。在她们的周围始终都簇拥着她们的追随者或好友。如果从二楼往下看的话，这些最受瞩目的明星就一簇簇艳丽的花朵，而那些簇拥在周围的人群则是她们的枝叶与扮衬，更突出出她们美丽的一颦一笑。
女士自然是舞会上的主角，男士们则大多三三两两地簇拥在小角落里谈着他们关心所的事。或是趁着这难得机会结识他们中意的小姐。
新王登基仪式顺利地举行，帝国的二王子斯雷尔-安博逊-格瑞迈恩在正午时分正式成为格雷恩帝国的新国王。接过格瑞迈恩家族祖传魔剑狂怒的斯雷尔王子将真正地开始承担作为一位国王的责任和使命。
每一位参加登基仪式的人都注意到这位负伤未愈的王子眼中的坚定。
不少人猜测这么匆忙登上王位的年轻国王会不会与他的父亲老格瑞迈恩一样，是一位杀伐果断、崇尚武力，侵略性极强的君主。但更多人则猜测这位面无血色的年轻国王能不能抗住东郡越来越恶化的局势。
就在两天前，东郡三大城市中唯一还忠于皇室的溪流堡陷落。由于影牙堡领主高卢伯爵和他的封臣们在老格瑞迈恩国王陨落一役之后彻底失踪，东郡一线彻底被烽火堡的斯佩莱特家族一手掌控。
仅隔着东郡边境线十几公里外，提瑞法帝国赫赫有名的白银骑士团和三万精兵严正以待。提瑞法帝国咄咄逼人的态势让各地的领主都不免猜测斯佩莱特伯爵或许会在不久后宣布东郡脱离格雷恩帝国，自封公国也说不定。
背靠着提瑞法帝国的协助，斯佩莱特家族给整个提瑞法帝国领主都开了一个很坏，却也很有诱惑力的头。
就跟格雷恩帝国从不缺少骁勇善战的战士一样，这片被各大帝国包夹在中间的林间平原上也从不缺乏野心勃勃的帝国领主。过去，老格瑞迈恩的强势统治就像悬在各地领主头上的利剑。而现在匆匆戴上金冠，接过魔剑的斯雷尔王子不止要面对居心叵测的地方领主，更要提防提瑞法帝国的侵袭。
唯一能让格雷恩忠诚的臣民们放心的是，格雷恩帝国北面的奥兰帝国一直与他们交好。老格瑞迈恩更是在年轻时与奥兰帝国的国王布雷顿是一起冒险与战斗的生死之交。
或许，看在老国王和格罗娅公主与他们的王储有婚约这一层上，帝国还能获得一些帮助。虽然根据皇室传统，举行完订婚仪式后，到真正履行婚约还有半年的时间。
谁也不知道这头北地雪山上的巨熊会不会伸出援助之手。
庆祝舞会上的格罗娅公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大厅的一角。她的身边虽然总是游走着一批又一批的人，但他们从来不会在公主身边停留太多时间。多数人只是前来礼貌性地与格罗娅公主聊上几句便借故离开，加入下一个交际的小圈。
格罗娅公主能感受到，她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很奇怪，不是吗？”公主故作轻松地向同样被交际圈排斥的奥兰王储杰洛斯说道。“我是格雷恩帝国的公主，西林郡的郡主，可与一方实权侯爵相当的领主。而这里则是帝国权力的中心，我却会被自己国家的贵族圈排斥。”
杰洛斯挑了挑眉，忍住耸肩膀的动作，苦笑道：“那至少你还是这片平原上的幼狼，流着和他们同样的血。而我则是一头来自北方高地的白熊，没有被他们撕碎就不错了。”
格罗娅公主被他生动的比喻逗笑了：“那可还真是可惜，你这头白熊身上的油水可不多。”
格罗娅叫住侍者，接过一杯香槟，向北地的王子点头致意。
两人轻轻碰杯。
“不但油水不多，而且都还难以保障不饿肚子。”杰洛斯王子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我马上就要动身回奥兰了。春天到了，一入夏北面的野蛮人又要来了。”
地处极北圈边上的奥兰帝国，每年都会面临居住在极寒之地的野蛮人的冲击。极北圈永不停息的冰雪只有在夏季才会稍稍和缓，温度也会升至刚刚能凝水成冰的零度。饱受饥饿和苦寒的野蛮人也会在这个季节开始对富足的维斯大陆进行侵略，以保证他们后代的延续。
历代奥兰王室都肩负起了站在第一线与野蛮人战斗的责任，这项延续了千年的传统从未变过。而在国王站在边境线上与野蛮人厮杀时，奥兰的王储则需要代替国王坐在雪落城的王座上。
“你什么时候动身？”格罗娅眼神一黯。
“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就出发。”杰洛斯王子还是忍不住耸了耸肩，感受到近卫骑士埃塞斯克的眼神，无奈地撇了撇嘴，“奥兰的首都在北地高原之上，虽然大道通畅，但十分难走。”
想到林晨堡内，又将少一个难得能说上话的人，格罗娅不禁有些失落。
公主举起酒杯，挤出一个笑容，说：“那先预祝你旅途顺利了。”
杰洛斯摆了摆手，露出爽朗的笑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灰色长发在水晶灯下像是北地的冰雪一般晶莹闪亮。
短暂的沉默后，杰洛斯问道：“那你呢？还是待在林晨堡吗？”
“不，我无法继续待在林晨堡。”格罗娅像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脱口而出：“我要离开这里，林晨堡不再是我熟悉的地方了。”
舞会迷蒙了公主的双眼，自己仿佛是一个置身之外的人。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戏剧，而自己只是个在台下观看演出的观众。无论舞台上的剧目如何的精彩，自己却无法参与其中。
回想起自己幼年时被带到林晨堡内，先是跟着三王子奈曼哥哥一起学习，然后开始爱上练习剑术。一直到成年以后，除了必要的宫廷礼仪，身为帝国之花的自己却没有参加一场私人性质的舞会。也从来没有融入进帝国贵族们的交际圈中。
父王依然在世时，身为公主的她只需要每天找个倒霉的皇家内卫练习剑术，等着四处游历的奈曼哥哥回到皇宫中给她讲各地的风土人情，或者前往迪特大师的法师塔吃着特供的巧克力饼干，看上一下午的书。抑或是，缠着总是忙碌的大哥奥涅斯特充当她的近卫骑士，带她去市中心的闲逛。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我会回西林郡待上一段时间。”格罗娅想了想自己年幼时的景象，继续说：“儿时的景象已经很模糊了，我也该回到自己的领地上好好看看了。”
杰洛斯点了点头，又要了一杯香槟，举杯致意。